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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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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京城)
“你怎么这么清闲,我还道你定是不会来的。”一家酒楼里,一个瘦瘦的男人手执一只白玉瓷壶,缓缓的斟着酒,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着刚刚走进这间别致的雅间的儒雅男子。这面若冠玉,眉如墨画的男子身形瘦削,举止俊雅,他走到桌边潇洒的坐下擎起一只酒杯淡淡一笑,:“难得母亲大人跟着皇太后去了五台山,我可不正好出来自在一把?”
“怪了,往年去五台,公主定是要带你同去的,怎的今年却放了你在家中?”
“又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了总有些东西是要避讳的。到底是外戚,总往宫中跑也是不好的,父亲也一向是不喜欢的。”男子微微蹙了蹙眉:“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种地方,我原是最怕不过,无非是母亲大人的意思,不敢违过而已。不过安兄今日主动邀我前来倒是大大的出了我的意料,莫非真的是看上了我家妹子?”
被唤作安兄的男子闻言不由大笑:“彗星啊,彗星,我还没有打趣你前日刚定下的喜事,你倒先排遣起我来了。不管怎么说,这是躲不过的,听说这李家的大小姐可是李大人最疼爱的女儿,京城李家何人不知?如今这天大的便宜被你捡了去,你是不是该自罚三杯?”
“说到这李家小姐,我是真的不知一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信得?只怕盖头接起来惊坏东施吓死无盐,也不知道我捡的是不是便宜呢!”
“好薄情的一张嘴!”安姓男子不由得大笑了起来:“改日我要约了珉宇出来吃酒,把你这‘惊坏东施吓死无盐’的精妙词句说与他听,你这样夸赞他妹子,只怕他要对你这个未来妹夫另眼相看了。”
“听你时常挂在嘴上,这李珉宇为人到底如何?”
“他?”安姓男子诡异的笑了:“你与他必定一见如故,喝酒闹事最是他的本领!听说前日里刚刚和东王府家的少爷大打一架,近些日子正在家里受家法呢!”
“听你这么说,我倒真的要早些会会我这大舅子了。”彗星也笑了起来:“你即与他相交,必然听说过李家大小姐的一二吧!”
“我倒是听珉宇提起过他的一个妹子,说她性格最是良善,但可惜自幼身体虚弱,也不知是不是跟你定亲的这位。”
“那便是了,你想想,以李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么回恪守当年的儿戏之言,招我这样的女婿?八成是这李大小姐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疾,这才便宜了我这样的人!”彗星轻轻哼了一声:“我便知道这李家不是我们郑家高攀的起的。”
这个面容清秀的郑公子便是当今太子太傅郑守城的独子郑弼教了,郑守城是当年圣上钦点的状元郎,迎娶了皇上嫡亲妹妹慧成公主为妻,虽然不过是在翰林院述职,但到底也是驸马爷,加之慧成公主又是皇太后最疼爱的嫡亲女儿,在京城中,人丁稀落的郑家也是极有声望地位的。但比及声名显赫的李家来说,就难免相形见绰,那李家老爷乃是当今国舅爷,二老爷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所以李家在朝中宫内,都是最具盛名的。早年李家大老爷的夫人与慧成公主同时怀有身孕,两位夫人便玩笑作了娃娃亲,这便是前日里刚刚定下的弼教与李家大小姐李秀英的亲事了。弼教从未见过李家的大小姐,只是依稀听闻这李家小姐自幼多病,虽然心内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到底是父母定下的亲事,也无可奈何。坐在郑弼教对面的男子,便是京城太守安老爷之子安七炫,因为自幼与弼教一同念的私塾,感情便也格外亲近,开口只称呼弼教的字“彗星”倒不叫其名了。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子,只听得外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远处传了来:“七炫哥,我来了!”
七炫闻言竟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彗星心下奇怪,七炫并无兄弟的呀,这个男子是谁?
一个瘦高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唇红齿白,肤如凝脂,额前一个小小的美人间,眉间一颗若隐若现的美人痣,犹如画中的仙子走进了尘世一般!一对星眸似笑非笑,朱唇带着三份笑意轻轻抿起,见了生人不由一愣,面颊泛起丝丝红晕,倒是害羞起来了。彗星不由心下赞道:“好一个如玉般的人儿!若不是先听到他的声音,倒真的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女扮男装出门了。”
“彗星,我来为你引荐,这是我新近结交的一个好兄弟,君尽!”七炫大方的让这个君尽坐进席间,热情的为他介绍:“君尽,这是太子太傅驸马府的大少爷郑弼教。”
君尽笑着望向彗星,起身作揖:“郑少爷。”
彗星也笑了:“你既称七炫为哥,便叫我彗星罢了,这声郑少爷可真是生分了。”
七炫朗声笑道:“君尽,你莫见我这好兄弟生的俊雅便被他的样貌骗了,他可也是京城里小魔头一个,切莫与他亲近了,你跟着他,只有吃亏的分!”
彗星听了七炫的话,心下有几分不悦,虽然平素与七炫玩笑惯了,可是在生人面前,七炫说话一向有分寸的,怎的今日却如此随便?也不知这君尽会怎样看待自己?
君尽倒丝毫没有听出七炫的话外之音,他大大方方的端起了酒杯:“七炫哥的好兄弟便是君尽的好兄弟,君尽先敬慧星兄一杯。”
彗星听了这话,不由得喜笑颜开,端起酒杯与君尽碰了杯,吃了一杯酒下去,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外间又有人问道:“安公子尚在?”
君尽一听这声音,脸上的笑意便立刻褪了下去,起身就要向外走,七炫一把拉住他,又将他按在凳子上:“安某尚在,敢问是何人相请?”
“小人不敢,小人是福庆班的,班主遣小的来安公子处请示公子,可知君尽何去?”门外的人毕恭毕敬的答话,声音细柔,倒像是戏子的声音。
彗星心下生奇,这戏班子找人,怎的找到君尽这里?区区一个戏子,也敢直呼君尽大名,这个戏班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看君尽神色紧张,好似与这戏班子有关,难不成……
“你回去告诉班主,说是我把他请来了,若要回去,我自然安排府轿送他回去,若是班主嫌弃安某挡了他发财的门路,安某自会将君尽的戏银送到府上。难不成我要请君尽吃个酒,也要先经了你们班主的意方可?”
门外的人显然是被七炫的话吓住了:“小人不敢,不过班主是见君尽年纪尚幼,又是初到京城不懂礼数,怕他怠慢了安少爷,所以让小人传话来,让他好好伺候安少爷,安少爷有事,自管差遣他便是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七炫挑挑眉,朗声说道。
外面的人领了七炫的令,不敢说不,只得退下,岂料君尽按耐不住大声叫道:“五师兄留步!君尽与你一同回去。”话音刚落,便急急得站起身来:“七炫哥,对不住了,近日戏班子里事情繁杂,师兄弟们忙得手忙脚乱,我不能独在这里吃酒享福,原本就是来告诉你不能陪你吃这顿饭的,现在师兄找来了,我断没有让他独自回去的道理。君尽还是回去了,下次罚酒便是。”
彗星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君尽,是京城大戏班子福庆班新买进来的戏子,看来还不是红角,否则也不会这样怕班主了。有趣的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戏子,竟敢驳了七炫的面子,扔下这满桌的酒菜走掉了。想到这里,彗星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个君尽是真呆很是装傻?罚酒?难不成七炫请他来是为了要罚他吃酒的?
“唉!”七炫目送君进急急离去,坐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样听风便是雨的脾气,只有吃亏的分!”
“吃亏?”彗星笑了:“连你安公子的面子都敢驳,他还怕吃亏?倒是七炫兄你对一个戏子这样有情有意,倒是让我打开眼界了!”
“君尽不过是个孩子,只是可惜今世没有投个好胎,屈身在戏班子那种风尘之地,难得他心智纯朴,只是不知道将来又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七炫说完,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彗星的心没来由的一紧,竟也替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可惜了起来,当真是一块美玉堕入淤泥之中了!可是这个一面之交的戏子将来是福是祸,又与自己何干?彗星摇摇头,何时开始这般杞人忧天的?世人各有福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自古其然,这个名唤君尽的孩子,虽然将来还不知又是怎样的命数,但是眼下却于自己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