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尽阑珊（暂借章名）》芙蕖以为裳

3、第一章 梦里梦外尽阑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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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的梦，痛苦的记忆，不堪回首。阴霾的天空，乌云密布。不时有雷声传来，雨，铺天盖地的砸下。冲走了一切罪恶，一切不洁。临洛能看到惊怒到无以复加的师傅在园中来回踱步，一趟又一趟，尽管雨水掩藏了他脚步声中的怒气，但临洛却能感受得到。师傅怒了，抬起脚来向他的前胸猛地踹去，临洛不抵抗，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抬起，任凭那只脚落了下来。疼痛袭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以至于让他一时间内竟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恍惚了下来。止不住的鲜血从口中流出，滴在身前的石阶上，染红了一片，又渐渐的被雨水浸淡，冲散，变成一种怪异的浅红色。
　　从梦中醒来，临洛感觉到黑暗的袭来，视野突然收回到狭小的房中，有一点眩晕。胸口□□的疼，连出声喊人都只是哑了哑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咳嗽，停不住地咳嗽，昏暗的世界也随着他的咳嗽晃动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倾塌下来了。声音惊动了睡在床侧地上的女孩，她叫做曾玉箸，是一个大概十五六岁大临洛的贴身使女。她马上睡意全无的掀开被子爬了起来，扑到床前，掀开了床幔。
　　“公子，又难受了吗？”玉箸问道。
　　“不……”怕她担心，还是解释了一下，“只是又梦到了师父把我赶下青城山的那个雨天……没有什么，马上就能好，你去睡，不用管我。”玉箸还是担心，坐在床头守了一会儿。临洛调了呼吸，便闭上眼睛。玉箸将他的被子拉高。就这样在黑暗中看着他，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合上的双眼还在不安分的动着，垂下的睫毛也随之微颤。临洛是个干净清秀的男子，除了他有时皱起的眉头和很少抬起的眼帘，是符合任何一个时代的审美观的。很多初识的人称赞他的俊俏。是的，他看上去确实如此，清俊白暂的脸上永远浮着淡淡的清冷之气，进退知礼有度。这样的临洛，人见人赞，但称赞往往只有一次，这次之后，不管是谁都会被他的太过防备和拒人千里吓回的——除了曾玉箸，这个身份尴尬，但所有人都尊敬的女孩。她的身世极为复杂，全府上下很少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临洛的地方一定有玉箸。只有她，不怕临洛，也只有她，临洛不防。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凝固着，临洛睁开眼看了看她，道：“快去睡，不要耽误了明天的紫绫锦染制，最关键的一步你不去谁去。”玉箸无法，讷讷的答应了一声，下去躺下了。朦朦胧胧的睡不着，还是听到临洛的咳嗽声，再看向窗外时不知不觉中窗纸竟然已经渐渐发白了。

　　差不多刚刚整理完床铺，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停住，敲门声响起。
　　玉箸愣怔了一下，低低应到：“等一下，就来。”说罢回头看了一眼临洛，临洛已经好了很多，尽管面色不好，但起码呼吸已经平顺了，正靠在床头看这些天过的账。深秋正是染蜀锦的好季节，临家的蜀锦又是早已声名远扬，因此每到此时都格外繁忙，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积一大堆。而临洛的身体到了此时却是最不好的时候，他十岁那年便到青城山上拜师学医，跟父亲临直的好友，也是当世闻名的隐士学习医术和武艺。自从两年前从山上回来，噩梦似乎就缠上了临洛，低烧，咳嗽，整夜的失眠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别人也许不知道，因为在白天，他不论怎样都会勉力支撑，他们只看得出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越来越消瘦的身形。但玉箸深深的知道他的这些病痛，每夜，她都一定会睡在床下，看护从噩梦中惊醒的他。没有人知道过去在山中的几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临洛对这几年的生活也绝口不提。但他变了，变得谁也认不出了。当年的那个天真地笑着闹着男孩一去而不复返了。玉箸抬头看他，也只能看到他淡淡地将头扭转，或是慢慢合上的眼帘。
　　再也看不到了吗？当年那个眼神清澈，永远想看到别人心里去的男孩。他那活泼而不失温和的眼睛，曾将不满十岁的玉箸从丧失双亲的绝望深渊里拉回。玉箸想到这儿，不禁一阵心酸，竟呆呆的站住了。直到敲门声又起，她才猛然醒悟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怎么？这一大早的？”
　　敲门的是一个青衣小厮，鞠躬说道：“玉箸姐，大少爷请二少爷过前厅去呢，今天家里来客人了。”
　　玉箸皱了下眉，“现在吗？你去告诉大少爷，今早起来二公子就不太舒服，不去见了，有什么事大少爷决定就是了。”
　　“这……”小厮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怎么？”
　　“玉箸姐，大少爷吩咐一定要请二少爷去的，小的……”
　　“什么事啊，不是说了今天他不舒服吗。”
　　“是，可是，是表小姐的事。今一早诸葛丞相家就来人了，来提亲……”
　　听闻此话，玉箸稍微顿了一下，显是十分吃惊，“提亲？怎么这么突然？”她沉默了一下，又道：“这可怎么办哪，看来非让他去了。他今天实在是身体不舒服，怎么偏赶上这时候来……”玉箸后面的话被屋中传出的声音打断了。“好了玉箸，替我更衣吧，我又没什么大问题。”
　　“是。”玉箸答了一声，那小厮急忙说，“那我先走了啊玉箸姐，”压低了声音又道，“要不一会二少爷该生气了，我赶紧走了。”
　　玉箸微微一笑，走回屋中。丞相家来给谁提亲呢？该不会是诸葛长公子吧，真是麻烦啊，临泠还有临洛，这么别扭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