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尽阑珊（暂借章名）》芙蕖以为裳

2、序章 人生不过梦一场

　　今夜的风格外凄凉，拂过面颊，竟让我感觉有一种浸入心肺的寒冷。屋檐上吊着半旧的灯笼，在风中摇摆，无力的打着颤。远处传来琴声，若有若无的，几许缥缈，几许无奈，更为这悲凉的气氛增添一份孤寂。无需凭窗远眺，我已知四周是看不尽的荒凉。此时才值深秋，天气就已如此寒冷，今年恐怕又是一个难熬的冬天。冰冷的月光斜斜的入到屋中，细碎的窗纸被风吹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搅得我心乱如麻。

　　我不知是这凄凉的景色，还是外面传来的令人忧愁的消息让我感到如此心悸。从未有过的，甚至在诸葛丞相离去的那一年都未曾有过的，难以言表的，心悸。昨天从外边传来了消息，蜀国已经是危在旦夕了，不久前邓艾偷渡了阴平，诸葛瞻战死疆场，更糟的是魏国已经派钟会领大军向蜀国进发了。恐怕蜀国离灭亡也不远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大将军姜维远在剑阁，只剩下成都这么一座孤城，想守也守不住。

　　其实蜀国的存亡对于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时间早已磨平了我的棱角。我已经是个双鬓皆白的老人了，远非当初那个一腔热血一心只图救民于水火的青年了。此刻，我担心的只是灵澈。真的难以想象，当她听说自己一直最疼爱的弟弟死于沙场，自己最尊敬的父亲所构建的国家将要土崩瓦解的话，会有着怎样深重而难以解脱的悲痛！

　　灵澈，我这一生始终萦绕在心头的人，这一生让我最感到愧疚的人，在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曾经一度融化了我冰封已久的心，如果不是因为时代的特殊，不是因为时势的变化，我们是能够平静地安详地生活的，我一直这么相信着。然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我们原本能够享有的安宁和小小的幸福，却被我们的过去、我们的隔阂、我们的固执践踏的尸骨无存。
　　乔大哥，在这种时刻本不应打扰你清静的长眠，但是我的理智却如何也战胜不了我的思念。你若是在天有灵，不要怪罪于此时无能的我，也请你赐福于你那可怜的未尝夙愿的妹妹，让她能避开这乱世的纷扰，得到幸福吧。尽管幸福是我所无法给予她的，但是我却真切的希望，灵澈，我们曾经那么珍惜那么呵护的那个女孩儿，她，能够幸福。

　　“吱呀”一声，柴门被推开了。我缓缓回过头，一个农家打扮，十三四岁的男孩正站在那里，冻得通红的小脸蛋煞是可爱。他看引起了我的注意，甜甜的开口到：“大哥，你在干什么呢？今天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你啊。”我也笑了，一把拉过他：“顺儿，你这孩子，你父亲管我叫大哥，你怎么也这么叫啊。”

　　他傻笑，转移了话题：“说到底您在干什么呢，今儿个大年夜啊，怎么也不去我家啊？爸爸还说等明天天亮了一起到坟地去呢。”

　　“等一下再说吧，我只是觉得这个夜好静啊。”只想就此沉浸。

　　“是啊，和平年代真是没意思，有时我真希望自己能早出生几十年，那样就能经历战争了。”顺儿撇了撇嘴，有些伤感的说。

　　“别胡说了，只是这里永远这么安静罢了，其实战争就在不远处。不过还是远离得好。”

　　“那多没劲，在战场上才能成为英雄啊！”有这样想法的大多是像顺儿这样没见过战争的人，他们没见过杀戮，没目睹过死亡，没感受过苦难，不知道什么东西才是最值得宝贵的。因此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是吗？那你说说谁是英雄啊？”

　　“有很多啊，先主刘备是英雄，诸葛丞相是英雄，姜维大将军是，蒋琬将军也是。太多了，举不过来。

　　英雄？我摇头，嘴边残留着一丝微笑。不，这个时代，这种乱世，没有英雄。都说乱世出英雄，但那只是后人对乱世的评价，在我——这个亲自经历了乱世的人来看，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英雄。我们都只是在这世上浮浮沉沉挣扎不开又摆脱不掉的痛苦着纠缠着横冲直撞的陷入爱欲难以自拔的平凡的人，罢了。

　　乱世，本无英雄。

　　是的，只是这样，乱世无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