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兒子》濃墨重彩

6、第 6 章

　　这天遥纪接了个电话, 遥妈妈的,说这个星期六一起吃个饭.感觉那时间和地点安排得郑重得像接见哪国的首脑似的.遥纪答应了,又有些紧张,很想拉高泉一起去,可拉他去自己的家庭聚会这是个什么事阿,被高泉嘲笑个彻头彻尾.最后还是坐立不安,上课居然面对老师的问题时发挥失常了,还好老师非常慈祥的拍拍遥纪的肩膀说,年轻人,不要那么多心事.赵刚听了直乐,那老师自个也才三十不到.
　　直到那天去之前又和高泉长谈了半天,充分了解了那个家庭的政治和经济背景之后,更是不安.
　　遥纪感冒还没好,鼻音很重,说话很有磁性.如果声音再放低一点,就给人感觉特别真诚.高泉说,你只要乖乖的点头就好,其它的他们都不想看见.
　　为了表示诚意,遥纪大早就等在那,在金碧辉煌的包间里,遥纪总后悔要是拉高泉来就好了.起码人家见过各种大场面,不会怕被人吃掉.在电话里遥妈妈曾说会有一个比遥纪大上6岁的哥哥,可是进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遥妈妈看到儿子就热泪盈眶,旁边的那位,遥纪传说中的亲生父亲,姓周,自然不便于告之全名,虽有四十多岁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标准的灰色西装,笔直的一点皱都没.可能因为从政的原因,看见遥纪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握了握遥纪的手,然后对遥妈妈说, “小洁,谢谢你把遥纪教得这么好.”这句谢怎么听怎么别扭,就好像在夸哪个下属工作出色一样客套.
　　遥纪在妈妈的目光催促下,硬着脖子低低的叫了一声爸.得到的奖励就是周先生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接受.
　　整个见面的过程,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激动和喜悦, 遥纪只感觉尴尬,就像在进行一场严肃的报告会.从小到大的成绩,爱好什么的,一点不漏的报告出来,每当在提起遥老爸的时候,周先生都表示对他衷心的感谢.
　　周先生算得上是本城名人,作风严谨在政坛中颇有名气,外加年轻,所以前途光明.所以,他一见遥纪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开门见山, “遥纪,请你谅解我,虽然能给你我的姓,让你进周家,但是不能承认你是我的亲生儿子.这并不影响我给你继承权.”你看看,见第一见就开始讨论财产分配了. “还有,你哥哥他对你可能会有些误会,过于冷漠,我相信他会是个值得骄傲的哥哥,为了你妈妈,以后多多忍耐.”
　　遥纪连连摇头摆手, “不用,真的,只要你对妈好就行,你们过你们的,不用困扰怎么处置我,我已经成年了,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这名字我很喜欢,不想更改,也不想借你的光.”最后这句话确实有些赌气的味道.
　　遥妈妈一听那眼泪更是止不住, “小纪,别这样,爸爸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哥哥时间久了会接受你的.”接受什么也说不上,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周先生一听遥纪这么说就皱眉, 遥纪身边压力弥漫，连忙点头表示明白,之前和高泉谈过,周先生当年很落迫,最后娶了比自己大上近十岁的周夫人,并收养了周夫人的儿子才能站稳脚跟,爬到现在这位置,而如今有所成就又将周夫人甩了,找回旧情人和儿子,不过就周家儿子那个性是不会这么接受,一定会刁难到底.
　　今天没能见到那位哥哥遥纪也小小松了一口气,听说在商场上也是个很强势的人.在不久之后, 遥纪就知道了那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还难面对,当然也不只是难面对这么简单.
　　周先生见遥纪好像对进他们家不大领情,再次拿出官场上那一套, “遥纪,我是你爸,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实,对你有利无害.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可以支持你,这样多年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这让我愧疚,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我尽力补偿你.”
　　那一瞬间, 遥纪很想潇洒地转身走掉,可是这样的话,妈妈一定更难做了,高泉说过这种家庭往往利益金钱在感情之上,高泉也说过,如果这样就直接提要求,会更能得到接受,这也是遥纪能否去英国最简单最快捷的办法.
　　遥纪把头垂低,开口, “好吧,你想要补偿的话,我想去英国读一年书.”说是一年,是为了安妈妈的心.
　　周先生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没问题,我一直没能为你做什么,这件事就交给我.手续和费用我都会帮你办妥,你等消息就好.”
　　遥纪的头垂得更低了, “谢谢.”听到这些应该高兴的,可遥纪就是高兴不起来.
　　周先生对遥纪的态度颇为满意, “应该的.还有我和你妈妈的婚礼需要延后半年…”
　　遥纪打断他, “到时候我会参加的.” 名声对他比什么都重要,这是高泉的原话,而且在没有取得周信,也就是遥纪他那个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哥哥同意的情况下,周先生是不会冒险的.虽然很难接受,可是也不得不接受,就像他说的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且妈妈真的很爱他.
　　这一顿饭吃得遥纪消化不良,总是小心翼翼地,整个大桌子将遥纪和他隔得很远,可是那无形的压力总是围绕在遥纪身边,就怕周先生提问.想到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更多,遥纪就头疼,以后说什么也要拉上高泉来撑着.
　　高家和周家算得上是世交,徐家也是.高泉还说过,自己的第一任男朋友,就是遥纪的那没血缘关系的哥哥.真是混乱阿.不过名人都喜欢社交,互相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混乱也是可以理解的,理解可不代表能接受.
　　吃到一半,周先生就被助理请走了,说是有重要会议,.留下遥妈妈拉着遥纪的手闲话家长,说她现在在新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他哥哥虽然不大说话,但是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不会欺负她一个女人.当然说得最多的就是准备趁遥纪走之前要他找个女朋友.等结婚了之后,有机会的话想帮他办个小型酒会,算是对他身份的证明,顺便认识认识一些朋友.国外的女孩子太开放了,遥纪这个性会接受不了,等等.
　　遥纪敷衍着,怎么也开不了口说他喜欢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说了近半个下午才算把这顿饭吃完,遥纪伸手拦出租车,把妈妈送走后,就站在酒店门口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不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没想过会这么冷漠,那个遥纪称之为爸的人从最开始到走出去,对遥纪都像对一个谈判对手,谁能看出这是对儿子的态度.还有那个说来最后却没有露面的哥哥,他应该很看不起遥纪这样的小孩.有钱有权的家庭,是不是亲情都被金钱和利益给稀释得所剩无几了呢?这样的家庭,遥纪如何去接受?
　　说不失望那是骗人的,还好自己选择的是留在遥老爸的身边. 遥纪分外想念自己的老爸, 遥纪又害怕老爸什么时候结婚了,会…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早些独立的好,可是遥纪想到自己大学才过完一个学期,未来,真的太长了.
　　遥纪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拦出租车的手却还停在半空,站在大街上看起来真像一个自由女神.高泉就直接从街边拣到了这么一个搞笑的自由女神, “你想问题非得这么认真吗?在大街上.”
　　遥纪很不好意思的挠头, “习惯,习惯,哈,哈,人一多,事一烦,我就不自觉的出神.不过,高泉你还真神了,都被你说中了.”
　　高泉撇嘴,“有什么神的,我们这些家庭差不多都这样,对了,你见到周信了没?”
　　遥纪摇头.不知道高泉这么问什么意思,旧情复燃?还是随口问候?两个分了手的情人,再提到对方的时候,心情总会有些不一样吧.
　　高泉似乎松了一口气,“没见到也好,以后不要和他扯太多关系,那人危险.”
　　“哦,可是他是我哥.”
　　高泉停下来,两眼瞪圆,一脸不屑,“哥个屁,别告诉我你在乎这些.”
　　遥纪点头,不过贵公子高泉连骂人也这么与众不同.

　　过不到一个星期, 遥纪就收到确定的消息,在别人还激烈竞争的时候,遥纪已经成了内定的第一人.学校已经开始着手办理签证等问题.奖学金也发了下来,有三千多,遥纪听赵刚的,找些人出去玩玩庆祝庆祝.
　　赵刚邀请了一些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没想到还邀请了徐将.聚会地点,高泉选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吧.遥纪只管负责给钱,其它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同学一见是那个平日里上课脖子都不转弯的遥纪请客,都纷纷赶来,也算是个热热闹闹的小型聚会了.
　　遥纪不会喝酒,端了一杯果汁,窝在角落里,被头顶的灰暗的仿古壁灯幽幽的照着,那表情颇有几分诡异.看着池子里群魔乱舞的同学.脸上是乐呵呵的,心里却开始有些悲春伤秋.
　　人和人的缘份就是这样,今天还在一起狂欢,而半年后就不知能否再见,而那个不能再见的苏启如果哪天回这看看,却只能看到赵刚时,不知道又是什么心情,记得当初他去英国之后的第二天, 遥纪怎么也不习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被老师表扬,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一个人抬头望着天上的飞机梦想着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遥纪讨厌极了那种一个人的感觉.
　　遥纪虽说是想出国一年,这是学校的规定,其实他内心里是希望能在那长留,和他生活在一起,不用面对家人对自己感情上的反对,或失望,如果可以的话.
　　一个女生坐到遥纪身边,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大清楚长相,应该是同学了.她笑, “遥纪,这没别人坐吧?”
　　遥纪也对她笑笑摇头.她突然就靠过来,在遥纪脸上亲了一下, 遥纪只感觉腾的一下,脸上着火.
　　“遥纪,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换音乐的空隙,很多人都看过来,赵刚一脸的兴奋莫名,高泉不置可否,徐将则是一脸莫测高深.
　　遥纪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以前也有女生来告白,可是都被那人帮忙回绝了,面对这种情况,遥纪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就只会摇头.
　　女生有些失望的站起来, “就知道会被拒绝,”随后笑得灿烂,朝舞池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不过亲到了,也没损失.” 遥纪满脸黑线.
　　她一走,高泉就靠过来,看到遥纪还是通红的脸就笑.“会紧张?会尴尬?这表示你对女生还是有感觉,”随后转头往向吧台徐将的方向, “而我,对女生的表白觉得很厌恶.” 高泉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遥纪很不能理解, “怎么会?她们很可爱阿.告白有什么错?”
　　高泉笑, “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有些人生下来就这样的.有些人被人拖累成这样的.”
　　遥纪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那个周…”想了半天没想到他叫什么名字.
　　“周信,恩,那时候不懂事,总觉得没人陪,他说可以玩玩,就接受了,他又说男人之间,还是不要太认真地好,就把我甩了,再没多久就认识了徐将,想认真的时候,总是发现别人不愿和你认真,这个圈子就是这样.”高泉说得就像白开水一样无所谓,可是这其中的辛酸,从这半年多徐将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遥纪震惊,对那个周信的印象更是差上几分,怎么感情也拿来玩玩,还把人引上这条路. 那么他的感情里大多是出于新鲜,能有多少是出于真情?下次见到周信,一定不能给什么好脸色.
　　两人都沉默着,突然赵刚不知道和徐将开什么玩笑,两个人哈哈大笑后, 就听到徐将朝这个方向大喊,“高泉,你要是留下来,我们就结婚去.”满是戏谑.
　　谁都以为高泉会破口大骂,可是高泉居然没什么表情的回, “那好吧,我不走了.”声音不大,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徐将的脸色僵硬而古怪,苍白的打哈哈, “高泉,没想到你也这么会搞笑.”搞笑?高泉那悲伤的样子,就差看到眼泪了,还搞笑?
　　高泉将头放到遥纪背上的沙发上,喃喃自语,“总算等到了他的真心话.总算清楚明白的被拒绝了.” 遥纪回头,高泉对他浅浅淡淡的笑,有丝转瞬即逝的感伤和落漠,“我们终于也仅此而已.”
　　遥纪不知道说什么好,“爱一个人,不该是这样的.”可是,应该是怎样? 遥纪也说不上来.心中的那个人,那些事开始隐隐做痛. 遥纪或许也在等一个接受,或者一个拒绝,谁知道呢.
　　高泉眼中有一丝痛苦的茫然,“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有着温润的水光. “徐将看起来很嚣张,事实上他骨子里非常懦弱,这我早就应该知道.”
　　遥纪垂头摇晃手中的玻璃杯,金黄色的酸酸甜甜的液体在杯中旋转旋转,这本应该是幸福的颜色.
　　回来的路上,高泉和遥纪安静的走路,其它人都已经先回去了,徐将更是怕别人说闲话似的早早离开.一路走到学校的大门口,高泉突然回身走到遥纪前面,认真的说, “介意我牵你的手吗?”他的背后是学校那笔直的路,划破黑暗的路灯,冰凉的风吹过高泉的发,高泉满眼乞求,有点落寞的孤寂.幕色的天,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遥纪下意识的摇头,下意识把手放在高泉手中,被高泉握紧,高泉的手冰凉.和高泉并肩,高泉对遥纪笑,“很温暖,谢谢.”
　　这双紧紧牵住的手,将是一辈子的朋友.
　　遥纪似感受他心里的痛.因为遥纪想到了送走他的那个夜晚, 遥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也是这样的黑.只要一想到那人可能拒绝自己就痛彻心肺,所以刘振你这大混蛋一定要在英国乖乖的等着我.

　　感冒已经全好了,也有两个星期没有去找雷蒙德了.遥纪下午没课,就跑到外语学院,雷蒙德正在上课,讲得眉飞色舞,那长串长串的标准发音,直把人唬得一楞一愣的.
　　遥纪找了个靠后门的位置偷偷溜进去,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第一次在教室最后听课,感觉很新奇,很自由.
　　雷蒙德上课非常的风趣,而且他的知识面非常广,不会觉得无趣,他不知怎么的说道中秋的月饼(moon cake),一个女生站起来提问,他听了半天,最后蹦出一个猴子(monkey)?全教室轰堂大笑,把那女生闹了个大红脸.
　　遥纪正好听到旁边的女生讨论雷蒙德,说他很有魅力,在女生中人气很高,可惜,没见他谈过女朋友.一个女生还提到上个星期去雷蒙德家看他拍的照片. 遥纪听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以为这是两个人的秘密.
　　下课,同学蜂拥而出,有好几个女生出去瞧见了遥纪.都对他神秘的笑,笑得遥纪很不自在.雷蒙德走过来,拍遥纪的肩膀, “还好今天来得同学不少,不然一定被你笑话.”
　　“很有趣,真的.” 遥纪由衷的说,自己上课不管多枯燥都坐得很正,可不代表他不走神, 遥纪上课前都会先预习,所以很多时间听不听无所谓.对于那些问题也能做到对答如流.
　　遥纪说到照片的事, “那些不是属于自己的吗?为什么公开拿给同学看?”
　　雷蒙德大笑, “做人不就要坦荡荡,有什么秘密的,生活中太多隐私活着会很累.”遥纪听后非常佩服他这种个性,可是遥纪忘了,这样的人,要就没有秘密,要有的话就绝口不提.
　　两个人到经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 遥纪因为发了奖学金坚持要请雷蒙德吃晚饭,雷蒙德自然乐得眉开眼笑,说遥纪孝顺老师. 遥纪告诉雷蒙德去英国的事已经敲定了,八月份左右就可以动身,雷蒙德居然掰手指数, “现在还没到4月,还有4个多月.漫漫长日…”雷蒙德想念诗,可是卡住了,遥纪被他逗得直乐, 被一口饭呛到满脸通红,满眼泪水,雷蒙德突然凑过来,温热柔软的唇在遥纪的脸上轻轻滑过, 遥纪红着脸瞪大眼,不知所措.
　　雷蒙德揉揉他的头发, 像对待一个小孩,“我喜欢你所以亲你,你也应该习惯亲吻脸颊,因为这是礼仪.”
　　遥纪似懂非懂的点头,心里总有些什么不受控制,这样,太过亲密了,不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