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心平气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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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补习开始时,正是炎热的夏季,在那个霞彩绚丽的傍晚,风稍稍吹着丝丝凉意,那个被染红的身影慢跑进了她的生活。
“尤愿，谢谢你。”风铃般悦耳的声音。
“什么？”跑道上，尤愿停住了脚步，愣愣的。
“谢谢你愿意和我同桌。”
尤愿脸上的汗珠映着黄昏的霞光，莹莹闪闪，照亮了她不解的颜容。
“明天我们理科１班见，我会早点去整理桌子。”她微笑着要跑开，单薄的背影随着步伐一颤一颤的，似乎晚风再大点劲就会把她吹走的样子。
“对了，你肯定不认识我，我叫星醒。”她回眸一笑，半侧脸镶着夕阳红晕的朦胧，给人柔美而忧伤的感觉。
星醒，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尤段长，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星醒体弱多病，给同学添不少麻烦，选了理科，熟悉的同学对她避而远之，看到孩子被孤立，做母亲的心也不好受啊。我希望您能照顾照顾她，给她安排个同桌，别让孩子一个人坐。她是个肯努力的孩子，就是身体老犯毛病，多少还是得麻烦到她的同桌。赶明儿，您给安排的同桌，我还登门去家长那答个谢……”
不久前的一个夜晚，有个母亲提着家乡特产到尤家，客客气气又说又求，情绪激动时还两眼泪汪汪，给人印象颇为深刻。
原来，她就是为了星醒的事。尤愿顿然明白了，尤父又拿自己的女儿当牺牲品了。想着，她冷淡地撇了下嘴，无所谓，只要未来的同桌不妨碍她的学习，其他的都无所谓。心底深处，她默默认同了那个瘦弱忧伤的背影……
“过了补习阶段，正式的高二年来临了，晃过了高二，迎来了高三的补习，接着就是黑色高三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奈何奈何啊奈何，可怜的蜗牛背着重重的壳，没日没夜往上爬呀爬，谁人知哪天可以看到树的尽头，或是哪天从万丈高处坠得粉身碎骨？人生的实质只是虚空，没有，什么都没有，呜呼哀哉…”
每次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时，星醒总是低声叨叨念起她的人生感慨，一遍过一遍，念到自己昏昏欲睡，方肯罢休。尤愿不懂她的哲学，相反地，不管多累，她习惯沉默，哪怕眼泪已经蒙住了视野，她还是只会沉默，拼命地干。
“尤愿，你平时都不爱说话吗？”这是星醒的口头禅。应付的淡淡一笑则是尤愿一直的答案。当然，星醒也有让尤愿心存好奇的事，这个女孩总是习惯在别人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晕倒，她受不了任何一点刺激，悲伤的，兴奋的，紧张的，激动的，一点点都不行。在尤愿看来，如此脆弱的心就需要此般平静的性格。
有天晚自习，班里刚播完英语听力测试，星醒默默离开了她们的桌位。不过三秒，几个虚心的同学立马围住了尤愿，一会儿对答案，一会儿聊解题技巧，一会儿又请教学习方法，尤愿的这张桌位这种时候总格外热闹，同学眼中，她虽然话不多，但沉稳、自信。
“真好。”同学离开后，星醒回到自己的桌位，低低说了声，埋头啃起厚厚的物理课本，每读过一行字，习惯标上下划线，来回反复的下划线一遍一遍，越来越粗，她仍画着。
尤愿瞥了眼她的书，开口：“老师说那部分简单理解就行了。”
“真好…”星醒头也没台，重复刚才的话，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刚才想什么了？怎么什么都没填？”尤愿拿起她手边那张空白的测试卷，疑惑地看着她的侧脸。难怪觉得星醒这么反常，平时自己主动跟她讲句话，她都会兴奋得书看不下去。今天，她反而沉默了。
“我…什么都没听懂。”
“听不懂要经常听，没有一个人天生就是听英语的料。”
“是。”
她接下去便又沉默了。
“星醒。”
“哈？” 书中的她回过神。
“物理这一节我们课都还没上呢。”尤愿指着星醒苦心钻研的那几行字，观察她略显憔悴的脸。
“你怎么啦？”
“把书念好，就有很多同学会主动接近你，是不是这样的？”星醒微微笑一下，“可是我不行，我总是很累，每次多动一会儿脑，就头痛。是这样同学们总不愿意和我多说话吧？我是个总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家里父母每天都担心我，学校里的朋友总得花时间帮我，在这么紧张的高二阶段，大家都辛苦念书，在这么紧张的高二阶段，时间和精力比血还珍贵，我怪让人头疼的。同学们少管倒是好事。”
“你…”尤愿心潮涌动，她似看到她眼角的泪光。
“真好。我有个尤愿这么优秀同桌真好。有时想象自己有你的优秀，有你的自信，有你的沉稳，有同学们的信任，我就觉得很开心，这样就足够了。因为天生身体素质比较不好，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我能活着就很好了。”
“你总是这么想的吗？”尤愿觉得内疚，她低下头，内心顿然一阵悲伤，其实她并不善表达自己，谁不也不知道其实她的心和她的表现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就算内心有时压抑得濒临休克，她仍能绽放出一脸阳光。
“对不起！星醒…怎么啦？嘴唇怎么这么白…”尤愿转脸看她的时候，吓得脸都青了。
星醒迷迷糊糊，软绵绵趴倒……
第二天早上，躺在病床上，星醒憔悴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不知道是因为妈妈在旁边生怕她担心故意做出的释然样，还是因为尤愿和班长舍弃自己宝贵的时间守了她一个晚上而感动得合不拢嘴。她那幸福又有点淘气的小孩样的笑让尤愿揪着的心稍稍放下。尤愿平时总对她忽冷忽热，也习惯了她的忽然晕倒，但每次看到她闭上眼睛，自己的意识里总不自觉得闪现过一个可怕的结束。就像每次看到哥哥睡得太熟时，她会猛然觉得害怕一样。或许，她自己一直都太恐惧失去什么。
“以后别熬夜了，你是能熬夜的人吗？真是，星醒同学，你活得不耐烦了，念书念到凌晨三点，真是说得好听，你想死啊！古语说得好，身体也，父母所赐也，是当子女能随便虐待的嘛！昨晚还说什么能活着真好。”尤愿异常活泼，一开口便叽叽呱呱。半笑半生气的样子活像个姐姐，虽然她比病床的她小了两个月。
星醒诧异于她的异常，睁眼直望着她，面无表情的，僵了会儿，忽冒出一句：
“哎，我的同桌会生气耶！太可爱了。”在场的人全倒。
离开时，尤愿走在最后，星醒朝着她的背影叫住了她。她回头看见星醒抱歉的表情。
“原来知道自己会给你添麻烦，所以心里有什么话不会对你讲，保持点距离，或许你不会对我感到厌烦。但是我觉得既然是同桌，也应该成为好朋友，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说了那么多，我还真是很喜欢讲话的人。因为害怕考试才熬了夜，结果又……”
“今天是周六，课比较松，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上完课也想睡会儿，虽然知道我在学校陪同学，但彻夜不归总是不好的，我回家还得向我妈妈好好解释。你还真是麻烦的家伙，不过我也是。活着的人谁不是啊，睡会儿吧，我去吃早饭了，饿死了，别拦我哦！”
谢谢，星醒没说出口，目送着她离开，微扬嘴角笑着。
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两人的心扉都打开了。
“喂，你哪天来我宿舍自习吧！”星醒书念累了，就凑到尤愿耳边乱提建议。
“教室里人这么多，二氧化碳太多，影响大脑活动。还是我们课间去校道走走，换一下空气。”
“阿婆，明天的芹菜一斤多少钱啊？真是罗嗦啊！”尤愿埋在书堆里的头都不舍得抬一下。
星醒自然知道同桌是争分夺秒的人，哪怕是休息的几分钟，她也会在脑里演算着某个数学方程式，或是反复着某个英语句子。为了让她顾顾身体，星醒只能当当那个罗嗦的“卖菜阿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是真理，只有力不从心的她才能深深体会。她们约在傍晚一起跑步，无论春夏秋冬……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心平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