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砂》茗楚

6、第四章

　　如果不是音乐的停止，如果不是掌声的响起，如果，不是那突然间的灯火通明，他是否就会这样地拥着她，温热的身躯，已全然不是昨夜的冰冷，她在他怀中，温柔地回抱着他。
　　身边有着那许多的声响，他却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的捧花有着各式香气，他却只闻到了自她身上传出的淡淡薰衣草的清香。
　　当那怀抱突然抽离时，他几乎想要伸手挽留。那样唯美的爱情，原来感动的只是他自己吗？演过多少戏，到头来竟然迷失在这段他出道以来最短的一场戏中。
　　这是一场注定会成功的服装秀，在宇荩做主秀的那么多秀中，没有一场是失败的，这也是她成为模特界传说的由来。而于钟密阳而言，他的人生中，也绝不允许失败，台下无数为他欢呼的声音，证明了他的人气。
　　“天生一对”，在当天各大日报的娱乐版头条，出现了这样的字眼，配上的无一不是最后两人相拥时的场景，各个角度皆有。在宇荩与钟密阳无数次的绯闻史上，这一场服装秀，为他们两人再次添加了一笔。除此外，紫色婚纱成为这场服装秀另一个引起轰动的话题，竟引发了一场紫色婚纱的流行。
　　夜幕低垂，窗帘半开的落地窗外，是一望无垠的幻丽夜景，晚十一点，远处的几幢大楼仍零星地有着光亮，在这夜色中，如同星星点缀的夜明珠，指引着丝丝光明。只可惜，在这17层高的高级住宅，此时并不能感受秋夜凉风的吹拂。
　　失策呀，向往着高处的惬意，却遗失了自然的馈赠。捧着一杯牛奶，伊天兰随意地倚靠在窗边，拿在耳边的电话里传出的慵懒而低沉的嗓音，比起夜间节目的DJ丝毫不逊色，在这美好的夜色下能够聆听，而且还是独家，这种感觉，实在是好啊。
　　“满足了？”
　　隔了大半个地球传出的男声，夹带着隐含的笑意，如果是可视电话，想必可以看到对方一脸的笑意盎然，伊天兰自己倒是先笑了，“是的。一场服装秀，附赠秋冬两季服装广告五个供选择，化妆品广告两个，还有剧本无数，不过，我最看好的只有C6的服装广告。”
　　“只是，还需要女主角的首肯？”一捧冷水，适时浇灌下来。
　　想到这里，伊天兰不禁长叹一口气。
　　“退缩了？”话音懒懒的，伊天兰几乎可以在脑中形成对方靠在办公椅上品着咖啡的懒骨样。
　　“怎么可能！”本是意志低沉的声音突然间拔高，将杯中牛奶一饮而尽，伊天兰信誓旦旦，“我伊天兰，可是立志要做王牌经纪人的。”
　　“哈哈——”愉悦的男声，从听筒中传出，“据说，那位女模特美貌无双？”这个据说，自然是伊天兰刚刚过渡给他的消息。
　　眉头微挑，“难不成你有意？要我寄照片给你看看吗？”
　　“不必了，你知道的，我对娱乐圈没有丝毫兴趣。”稍稍停顿了一下，声音再度响起，“你就不怕……密阳动心？”
　　双眼微眯，伊天兰仿佛沉入思考中，却最终扬眉一笑，“他？他动心，与我何干，绯闻有助于提高他的人气。”
　　另一边一片沉静，数秒后传出悠长的低喃，“兰……”
　　“拜托，现在是北京时间23点10分，请不要这样叫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哦？快递到巴黎吧，我也想看看鸡皮疙瘩长什么样。”
　　唔着嘴，打了个呵欠，“我要睡了，这些天忙碌不堪。大忙人这么闲的话，给密阳打个电话吧，叫他别每次都赖床，让我这个每天睡不到六小时的人还要担起叫他起床的重任，实在是太缺德了。”
　　“我会的。兰，早点睡吧，晚安。”
　　“嗯，Bye。”
　　挂了电话，天兰将话机和牛奶杯皆放在地板上，赤着脚正对着落地窗，俯瞰楼下繁华的商业街此时也已经歇业，只留路灯孤单矗立，双目迷茫，思绪已然飘远。

　　阴天……
　　临窗而立的人儿眉心微蹙，恼人的秋雨，从凌晨就开始了滴滴答答，现在虽是停了，却仍是阴着。床边的手机传出了怡人的轻音乐，她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起来，“你好，我是宇荩。”
　　“我是伊天兰，MeeYoung的经纪人。”

　　她看着她，她亦看着她。
　　宇荩一身白色的针织连衣裙，小紫外套此时正搁在右侧的座位上，手上托着柠檬茶，伊天兰着一袭套装，以蓝色为基调，面前放着的，是同样的柠檬茶。
　　因为是对方主动相邀，宇荩选择了沉默，惧冷的她，借以温热茶杯取暖。同样正打量着对方的伊天兰终于打破了沉默，“宇这个姓似乎不多见。”
　　本想饮茶的宇荩动作一顿，重又将杯子握在手中，只是一笑，那笑意，甚至没有透入眼中，“姓氏只是个代号，是1号还是100号，宇荩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似是没有预想到宇荩竟会给她如此回答，伊天兰的神情微愣，但终究是于娱乐圈周旋已久，她随即换过话题，“我就开门见山吧，这次约宇小姐见面，是关于C6的服装广告合约。”
　　“我以为，我的经纪人已经跟C6的林总监说得很清楚。”终于将热茶送入嘴中，唇齿间立即被酸酸的暖意充斥。
　　“这次的提案，我认为是近些年来罕见的案例。”就是太了解C6这次提案的专业性和完美性，她才那么地不舍得机会从眼前溜走，“你不看一下再做决定吗？还是，你不满意？”
　　“看与不看，有区别吗？”柠檬茶的香气，于鼻间萦绕，在这样的阴天里，在她素来喜欢的茶楼里，能饮上这样一杯热茶，也不枉她特意出门一趟了，“伊小姐，我相信郑竞应该回绝过你的提议了，所以你才会直接找上我。虽然，我也很希望能与MeeYoung先生再次合作，但是，我从不接电视广告的原则，不会因为MeeYoung先生、不会因为完美的C6广告提案而改变。”
　　拿起小外套和钱包，“谢谢你的柠檬茶。”几乎不再给伊天兰说话的机会，她站起身，决意离开，却再次展眉微笑，那笑容，是对着伊天兰的，真正的笑容。
　　“伊小姐，你的姓氏，我很喜欢。”

　　难得的，在阴天里有了闲逛的念头。她从不是喜爱逛街的女人，平面广告的收入虽不如电视广告，但是赞助的服装并不少，平素并没有逛街的需求，只在换季时会添置一些真心想要的衣物。
　　闹市区，车位难找，她在未到商业街时就将车泊好，选择了步行。十七度的室外温度，湿润感让凉意更盛，她不禁瑟然，有些后悔没有开车进来。找不着车位可以不逛街，总比感冒好，否则，郑竞和可君又得对着她念经了。
　　面前正对着的购物中心，是今年刚刚建成的，据说有101层高，她抬头仰望，只觉得高耸入云。不禁开始想象着，那在101层工作的人，会不会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你在数楼层吗？”
　　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一道好听且不算陌生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