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砂》茗楚

4、第二章

　　就在他的右脚即将迈进房间时，步伐受到了阻挠，看向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白净的手，修长而整洁。他单手拿下耳机，侧身面向眼前好看得可以当明星的男子，不解地扬眉。这位郑竞先生，不是正在与天兰聊天吗？
　　“MeeYoung先生，你的休息室是左边那间。”郑竞松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彬彬有礼，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神色，是做何解释？在走进自己的休息室大门时，密阳不经意间回头，看到了对门门上的字。
　　宇荩。

　　灯光暗了下来，只留T台上柔和的光圈，彩排正式开始。第一部分“魅•惑”，展示的是形形色色的晚礼服，女士礼服居先。
　　转圈，让裙摆在小腿肚处散开一圈黑色的诱惑，她知晓着身体每一处的优势并擅长运用自己的优势，主秀，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当的。只是，灯光炫得她的头隐隐有阵眩晕。闭眼，再次睁开时，一切如常。
　　踩着轻盈的步子，她的第一场秀已经成功地完成，在前往更衣室时，她于拐角处与一名男子擦身而过，沁人的古龙水香气扑鼻而来，淡雅而清新。
　　换好第二套衣服，她在等待着出场时间，目光注视着T台，不可避免地捕捉到了那位超级明星的身影。那是T台上的一道亮点。虽然没有走步而直接参与彩排，却并不显得慌乱，他的身材很好，比例谐调，以模特的眼光来看，可以打九十分。从他的步伐来看，他完全没有走步经验，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明星气质，让他在一群男模中显得格外突出。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灿如星辰的眼，那一瞬间，她仿若看到了万里晴空。
　　作为主秀，她与他的合作并不多，集中在最后一部分，也是全场服装秀的主题突显部分，幻梦天堂。
　　“紫色？”她看向自己正在更换的衣服，情不自禁地说出心中的疑惑。
　　“是的，据说这是KEN最满意的一件作品，这次服装秀第一次展示。”为她整理服装的造型师用别针将过肥的腰部缩小，“你好像又瘦了点，学人家减肥呢？”
　　“没有，只是最近有点累。”说话间，她抚向袖口处的薄纱，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件衣服，这种喜欢，是在她四年多的走秀中从未有过的强烈。穿过无数次婚纱，曾经新鲜过，却没有真正地觉得有自己想要拥有的，而这件婚纱，她渴望能为自己拥有。
　　“那位MeeYoung先生，还真是迷人呢，连我这种人老珠黄的老太婆都忍不住脸红。”
　　宇荩从镜子中看向那位自称“人老珠黄的老太婆”，年过三十，珠圆玉润，透露着成熟女人的魅力，她不禁笑了笑。不过，倒是想起来，她还有任务在身，可君的CD。

　　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在这之后的某一天，当钟密阳描述他们初识那一刻的感受时，只用了这样的语句。
　　他很早前就知道她，天兰经常会看一些娱乐杂志，连带的，他也看过不少，他知道她叫做宇荩，知道她风光的模特生涯，包括那些花边的新闻，那一向是小报记者的爱好。然而，很少夸人的天兰，却曾在他面前说过这样一句话：
　　“名模宇荩，是一朵难折的高山雪莲。”
　　他见过她，在她走秀时，他与天兰正在说笑，但并没有影响他的目光看向T台。只不过，T台的光线太梦幻，将她的影像一并幻化。所以，当他们终究在一米内的距离内相遇时，他不可抑制地有了短暂的失神。
　　美貌？无疑，眼前的女子有着足以让男人屏息的惊人美貌。然而，让他失神的，竟是她淡定的眼神。那是一种……全然置身事外的淡定，仿若天上人间，无所牵挂、无所依托。尤其，她身上的紫纱，为她营造了足够缥缈的屏障，让他有种错觉，她即将翩然而去。
　　“你好。”
　　他只让自己失神了数秒，闪亮的眸中露出职业性的笑意，而后伸出手，为了他们即将成为合作伙伴而主动示好。
　　“很荣幸。”宇荩回握住那只全然男性化的大手，温暖的触感让她的手颤动了一下，她少有与人握手，这样的暖意，突然间，让她想到了另一个拥有着同样暖意的掌心，那双手的主人，有着温柔的笑容，里面隐藏着永远的包容。
　　袖边的紫纱，随着她的动作有了一丝波动，如同一片幻影，闪到了钟密阳的眼。
　　“合作愉快。”

　　“幻梦天堂”主题的背景音乐是一段忧伤的曲子，当密阳牵着宇荩的手步向T台时，灯光全部暗了下去，只留照在他们身上的光晕，那段曲子，恰恰到了一个小高潮，竟然是笛子演奏。他眼神闪动了下，这种凄美的音乐，他一向不喜欢，会让人陷入深深的忧伤中。
　　感觉到手心处猛然的握紧，他趁着转身之际看向身边的宇荩，意外看到她微皱的眉头，似乎在隐忍着某种不适。在她转身时，竟然步下有些不稳，这不会是一个有着多年T台经验的名模会做出的事情。而此时，恰是到了他们即将表演拥抱的一幕，他轻轻地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喃，“不舒服？”
　　头，晕炫得越来越严重，尤其是所有的灯光只照向她的身上时，那种晕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真的万分感谢这次的服装秀采用了故事模式，此时，正是到了男女主秀相拥的时刻，靠在钟密阳的肩头，虽然只是暂时的依靠，却减轻了晕炫之感。随着他关心的话语的说出，耳垂处传来一阵热气，她禁不住一阵微颤。
　　“没关系。”几不可闻的回答，在轻柔的曲子声中，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只是，他不介意让她再依靠一会儿吧。淡雅的古龙水香味，奇迹般地有着安定心神的作用。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依偎在妈妈的怀中，听妈妈讲着一个个童话故事时，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地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钟密阳与宇荩的合作，一共有三场。然而，当天晚上的彩排，却只进行了一场，原因，并非出在他的身上。
　　在他与她挽着手渐渐向幕后走去，直至消失在台前后，鉴于台上的表现，钟密阳不放心地看向身侧的宇荩，立时傻在当场，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伸出手臂，接住她倾倒的身体。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只是秋季，然而怀中的身躯竟然一片冰冷，而且，轻得不可思议。
　　当郑竞与伊天兰有说有笑地相偕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那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男子，怀抱着一袭紫色婚纱的女子。两个人同时敛去笑容，且立在原处。最终，还是郑竞先有了动作，因为，他看到了宇荩惨白的脸，急促的脚步，打破了伊天兰曾经一度认为最沉稳经纪人的形象，她随即也小跑上前。
　　“荩——”郑竞唤着宇荩的名字，却是得不到任何回应，“她怎么了？”抬头，询问仅有的当事人，并从仅有当事人怀中，将宇荩横抱起来。
　　“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怀中骤空，钟密阳的目光并未从她的脸上移开。
　　郑竞感受着宇荩的体重，眉心深锁。快速向外走去，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钟密阳与伊天兰，“麻烦两位，不要将今晚的事说出去。”说完，分秒不等地离开。
　　双腿自有主张地想要追随而去，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兰——”
　　眼前的女子轻轻摇头，“闲事莫管。”
　　伊天兰的目光，与钟密阳一起，追随着那个神色慌张的男子，直至消失在眼帘之中，她轻叹一口气，“原来，外界所传的郑竞与宇荩的关系，也并非全然虚假。”那个男人，很在意呀。
　　良久后，空荡的后台，传出钟密阳一声若有似无的回应，“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