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你》米羊

53、第五十三章

　　疲惫，从心底泛起沉重的厌倦和衰弱。
　　季浩扬躺倒在沙发上，合上双眸。
　　“季浩扬！你不要忘了你是魁英会的魁首，你的女人不可能是刘意。她没有胆量坐这个位置。早晚有一天她会自己离开你！”
　　季三成的断言魔咒般在脑子里回响。
　　真的会离开吗？即使不是季三成还会是别人，季浩扬知道如果拿爸爸的命来威胁，刘意一定会妥协的。昨晚她对着手机最后那句“永远离开”，他听到了。当时只是心痛，现在沉淀在心底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失望。
　　一个手下走进来，立在他面前，不敢打扰。季浩扬没有睁眼，沉声询问：
　　“老爷子醒了吗？”
　　“回季哥，还没有。”
　　“你们都撤到外面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
　　“是！季哥。”
　　血迹凝在睫毛上，粘得睁不开眼。季浩扬站起来，走到洗手间，半身镜里的黑衣男人，满脸是血，短发凌乱，额上一道红肿的伤口，狰狞恐怖，看深度恐怕要留疤了。
　　想起曾经他为了嘴角的伤疤，竟然打断了李李明两根肋骨，如今……
　　他苦笑了一下，低头捧起水，把脸洗干净。血水迸溅在雪白的水池里，打着旋流入下水口。冷水浸在伤口上，从前额到全身，尖锐的灼痛火一般燎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全身抽搐，伏在水池上，久久无法站起。
　　“哥哥……”
　　他听见意儿轻声叫他。不敢抬头，他仍俯下身，闷头回答：
　　“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好。”
　　“你流血了？”
　　他听见她猫一样轻巧的脚步走近，突如其来的焦躁，他猛地直起身，大吼一声：
　　“出去！”
　　刘意颤颤地止住脚步，哥哥从未这样吼她。
　　惊恐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镜中的男人额上一道血淋淋的伤痕，还在丝丝渗出血珠，两道血痕，从额上一直弯到脸颊，下巴……
　　“哥哥！”
　　她带着哭音哀叫，扑上去，两手抓紧季浩扬的手臂，
　　“哥哥，你这是怎么伤的？谁把你打成这样？”
　　季浩扬任刘意摇撼着他的手臂，紧咬牙关，一字不吭。
　　额上的灼痛似是停歇了，随之而来的是麻木和虚弱。
　　“哥哥，我带你去包扎。”
　　他听见意儿在叫他，手臂被牵着，木然跟着走出洗手间。走到客厅，肩上被按了一下，顺势坐下。
　　意儿在他面前两膝间站着，小手微凉，在他的额上试了两下，似是不敢下手。
　　“哥哥，伤口太深，恐怕要缝针。我叫医生来好不好？”
　　脸上被湿热的口气吹着，季浩扬慢慢抬眸，黑涔涔的双眸似是无底的深潭，不见一丝波澜。他专注地凝视着刘意，坚定地说：
　　“不要医生，我只要你。”
　　刘意渗着泪水的双眸，迷蒙间，似是被哥哥的深邃吸住了，傻傻地听完他的回答，怔了一下，脸腾地就红了，红得自己都莫名所以。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哥哥的头上，被烫了似地缩回手，躲闪着退了一步，离开哥哥的包围。
　　转身打开医药箱，背着身，低下头，强自深吸一口气，默念自己的名字，刘意，你在做什么？明知不可以。
　　“那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如果不行再叫医生。”
　　她咬紧下唇，转回身，来到季浩扬身前，刻意侧身，避开亲密的体位。镊子夹着药棉，一点一点擦过狭长的伤口。季浩扬没有动，似是毫无痛觉，疼得流泪的倒是她。要消毒干净，必须翻开破裂的皮肉，每一次碰触，深入，都伴着心的抽搐。不是很痛，只是忍不住泪。
　　季浩扬仰头，默默看着那两道泪痕蜿蜒而下，直到她贴好纱布。
　　刘意背过身去，蹲在医药箱前面，两手似在忙着缠好纱布，却变成一个乱布团。
　　季浩扬望着那头微微颤动，散着流光的长发，低声说：
　　“意儿，过来。”
　　顿了一秒，刘意蓦然回身，跪伏在哥哥膝上，低声啜泣。
　　“哥哥，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办？
　　季浩扬坚毅的目光冷锋一闪而过，双手拉起刘意，把她抱起，揽在自己怀里，收紧双臂。
　　不知哭了多久，她渐渐收了哭声。
　　整栋别墅一片死寂。已是上午十点，平时这个时候爸爸大都在客厅里“看”电视，今天却还没起来。眼前拂过爸爸脸色苍白静卧在床上的模样，刘意恍然抬头，望着那个空落的沙发，片刻地迷茫，而后涩痛难忍，重又滴下泪来。双手抓紧哥哥胸前的衣服，埋下头，泪水浸透了哥哥的胸膛。
　　半晌，她才又止住泪，深吸一口气，脸颊靠着哥哥僵硬而温暖的胸肌，灰然开口：
　　“哥哥，我……”
　　额上一热，刘意惊得抬头，季浩扬顺势低头，又轻轻吻过她的唇角，平静地说：
　　“起来吧，我们去看看爸爸。”
　　说完，季浩扬双臂轻轻举起刘意，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自己起身向一楼刘世同的房间走去。
　　“哥哥！”
　　刘意心里一急，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季浩扬没有回头，脚步不停。
　　男人宽挺的肩背决然而强悍，纵然一夜奔波，衬衣微皱，仍丝毫不减他的凛然气势。
　　刘意一晃神，似是又回到了那些被囚禁的日子，那时她最熟悉的就是他暴虐而固执的背影。
　　“哥哥！我要带爸爸离开！”
　　她终于鼓起勇气，清晰地吐出那句话。
　　本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说出的话，为了爸爸，她还是说了。
　　季浩扬听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终于停下脚步。刘意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紧张到手心出汗。半晌，季浩扬只是垂首静立。
　　“如果，我不允许呢？”
　　许久，传来他僵硬的问话。
　　等得太久，刘意正在忐忑，被他一句“不允许”压得呼吸一窒，随后，却是一阵酸楚，哥哥，莫非我们真的又要回到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无法再面对那个冰冷的背影，她慢慢转头，迎着融融的秋日，闭上眼睛，沉沉地说：
　　“我会恨你。”
　　晚上，刘意早早就回到房间整理东西。她已经和爸爸说好，回老家的县城去生活。她原准备了几套说辞，却一套也没用到，爸爸什么都没问，都点头了。他说回去也好，离家近些，回去看妈妈也方便。
　　刘意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或许是她刻意地不去在意。她真的害怕爸爸会问，问她和哥哥的关系，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因为她还不知该如果解释，有些事她自己也无法理清，所以，她早早就逃了，躲进自己的房间。
　　衣服都摊在床上，她无心去折，随便团了，扔在行李箱里。收了一半，呆坐在床上，揉乱满头的长发。
　　她是不是疯了？竟然对哥哥说出那样的狠话。哥哥真的不要她了。
　　季浩扬走进屋里，看见白色的大床上，一堆衣物里，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粉色的小人。头发覆在脸上，看不见脸面，只从微微起伏胸腹看出，她在哭。
　　不是没有气愤的，因为她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她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能保护好她和爸爸。让季三成说中了，她退缩了，只一次，就要放弃他。这个狠心的丫头！
　　“为什么哭？如愿以偿，你该高兴，不是吗？”
　　哥哥来了！刘意猛地惊醒，一下爬了起来，扒拉开脸上的乱发，抹了把眼泪，看见季浩扬立在门口，才要下床跑过去，却被那双冷眸冻在原地。眸光一暗，低下头，坐好床上，揪着手指，一言不发。
　　季浩扬默默看着刘意低垂的发丝，她的唇角，她的手指。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难道真的要再失去？
　　心中暗叹一声，终是无法放下，迈步走到床边，食指微勾，轻轻托起她的下颌，涩然发问：
　　“为什么不相信我？”
　　刘意眨了两下水泽滟滟的泪眼，悲伤地看着季浩扬，片刻地迷惘，憋了下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咬紧了下唇，倔强地别开脸去，长发遮住她的侧脸，他好像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
　　“对不起。”
　　刘意在心里暗念。她想告诉哥哥，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敢再拿爸爸的性命来冒险。爸爸为她失去太多，她无法忍受他再受到一丝伤害。只是，说了又怎样？说到底，她还是背弃了哥哥，她又怎么能自私地奢望哥哥的原谅！
　　良久，季浩扬颓然叹了一声，大手抚上刘意的头顶，想要轻揉，看看已经被她揉成乱草堆的头顶，迟疑了一下，轻轻拍了两下，声音沉沉如空谷回声：
　　“后天走吧。我先安排一下，再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