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你》米羊

12、第十二章

　　刘意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面前一张圆形大床，直径足有三米，只铺了一条白色的床单，再无他物。
　　周围一圈铁架，没有栏板，落空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稀奇的玩意儿。
　　看来那四个倒霉鬼就是在这儿，被这些东西弄死的。奇怪，没有血腥味，看不到污物，无论是床上，架子上，还是白色的大理石地，墙壁，天花板，全都一尘不染。鼻息里竟然还有淡淡的玫瑰精油的味道。
　　看了一圈，刘意坐在床边，低头抚弄着白色洋装下摆的蕾丝花边。
　　“这件衣服很贵的。”
　　李李明对她说。
　　哼！小气鬼！她都要死了还忘不了和她斗嘴。
　　她说：
　　“不会让你亏本的，死后，我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什么时候你的脖子后面发凉，就是我在对着你的脖子吹气，提醒你，你要倒霉了。”
　　呵！呵！李李明当时的表情真的可爱。嘶！嘴角扯疼了。
　　“嘴角怎么了？”
　　一个淡漠的声音来自门口，她没抬头，平静地回答：
　　“李李明打的。”
　　“为什么？他逼你来的？”
　　“不是，那晚我昏迷了，他把我打醒了。”
　　一只冰凉的手抚在唇角，带着淡淡的花香，轻轻摩挲，
　　“太狠了。”
　　声音揉着浓浓的痛惜。任谁也不会想到会出自一个虐死人的疯子。
　　“不。”
　　“不？你是说，还不够狠吗？”
　　随着他的问话，刘意感到嘴角被他的手指重新撕裂了，热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安童手指蘸了一滴鲜血，放在眼前，看得入迷。
　　“不，我不是说不够狠。我是在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不，他没有逼我来。我是自愿的。”
　　安童神色未动，仍盯着手指上的血点，问：
　　“为什么？你不怕死？”
　　“你又在同时问两个问题了。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好吗？”
　　刘意平静的目光看着安童，安童皱了下眉，似在思考。
　　“好！你说。”
　　刘意表面镇定，心里却在暗念自己的名字，刘意！刘意，你可以的。不要激动，不要忤逆，不要触怒，冷静，冷静，再冷静，让他跟着你的节奏，和你一起进入情境。旁听来的半吊子心理学知识，希望足够救她一命。
　　略一沉吟，刘意直了一下腰身，抬眸看着安童的手指，答道：
　　“原因很简单。昨晚李李明对我说，他的人已经死了四个了，再没人敢来你这儿。他说事情是我惹出来的，理应我来送死。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下一个问题。”
　　“好，你问我怕不怕死。当然，我当然怕死。可是那时以前。现在我不怕了。自从那晚在礼堂的男厕所……你也看到了，我遭到了什么？那个男人，你认识他吗？”
　　安童眼神闪动了一下，嘴角微勾，
　　“是，我认识，他是常骐。”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意直视着安童，不容他回避，
　　“你不是刘意吗？”
　　哼！刘意惨笑一声，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看来我真的变了太多，你都认不出了。我在婚礼上见过你，我和常骐的婚礼。我是他的老婆。”
　　“我是个孤儿，常骐是我最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我那么爱他，信任他，依赖他。他就是我的一切，我的世界。可是他却对我做出那种事。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爱他，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我没有地方安身，只能呆在他的身边。所以他对我一次比一次残忍。我活不下去了。我好疼。真的好疼。我不想活了。”
　　渐渐弥漫的水雾，蒙上清亮的双眸，盈盈如沙漠中的一潭碧水，令人心醉。安童定定地盯着她的双眼，恍然如灵魂出窍。刘意知道他看的不是她，透过她的眼，他看到的是他自己。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他在问她眼中的自己。
　　“因为我贱呀。我喜欢被他虐待。”
　　“不是！你在说谎！你不是那么想的。快说！你不是！”
　　安童逼近刘意的脸，眼神哀痛而慌乱。刘意丝毫不为所动，紧盯着他双眸中的自己，镇定地吐出残忍的话，
　　“不，你就是贱，你喜欢被虐得死去活来，遍体鳞伤，你喜欢听自己痛苦的尖叫，唉唉的求饶。你说你爱我。你只爱我一个。所以我可以随便对你怎样。你是自愿的，你喜欢被我伤害我，你喜欢我蹂躏你的身体，你说……”
　　“不——”
　　刘意只觉得脸颊一阵烈风袭来，耳中嗡地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大理石地上。
　　刘意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他的力道这么大，半边耳朵已经听不见了。安童如野兽般张开的瞳孔，放射着狂怒的火焰，清瘦的脸完全被暴怒扭曲变形。嘴巴猛兽般龇张，白色的犬齿闪着寒光。
　　他一步步向刘意逼近，残暴的低吼如野兽的嚎叫在房间里回响，
　　“死女人！我要杀了你。一片片割下你的皮，撕下你的肉，让你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是，我爱你，所以我忍了你那么久，可是你……”
　　刘意随着安童的逼近，手脚倒腾着向后倒退，现在的安童完全疯了。他真的会杀了她。
　　“别，安童，不要这么对妈妈说话。你爱我的，我也爱你呀！”
　　“不！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安童弯下身，双手提起刘意的衣领，小鸡一样地提起来，砰地一声，撞在后面铁架上。架子晃动着，上面的东西掉在地上滚了满地。
　　安童视线略过地上的各种工具，刘意心里一沉，趁着安童短暂的失神，想要挣开逃走。不料，安童早一步，拽着她的衣领，就势一推，刘意跌倒在铁架边。身边，身下，都是掉落的工具。
　　“安童，你弄疼我了。”
　　“疼？这点儿疼算什么？我现在要让你一个个地尝个遍，”
　　安童抄起脚下的一条锁链，链上缠着荆条，根根亮刺，瘆人的寒光。他拿着链条一头的把手，炫耀般地在刘意眼前抖了两下，刘意吓得一闭眼，脸色霎时就变了。
　　他发出噬人的冷笑，眼中的残忍的寒光令人胆战心惊，
　　“看看，这玩意多漂亮。这些宝贝都是为你准备的，我等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用在你身上了。我要把它缠你的全身，让每一根黎刺都长在你的身上，永远拔不出来。让你每天都因为它们的存在而兴奋地大叫。我要每天听着你的尖叫入睡……”
　　“不，你这个疯子，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刘意惊恐地大叫，往后躲闪。手触到一个棒形的工具，握紧，深吸口气，忽然跪起来，抡圆了朝安童砸去，也不管什么部位，只是疯了一样，一通乱打。
　　“你还敢打我！死女人！我要杀了你！”
　　安童也不闪躲，如猎豹般纵身扑倒刘意，双手狠狠钳住刘意的颈部。刘意开始棒子还在乱挥，一会儿，棒子就掉落在地上。双手胡乱扒扯着安童的双手，又打又挠。身体猛烈地扭动着，拼劲最后的力气挣扎，奈何全无用处。
　　眼前只看见仇恨的火焰在燃烧，吞噬了一切理性，此刻他是一只为复仇而疯狂的野兽。
　　刘意不再挣扎，静静地盯着安童。右手有些颤抖地伸到腰间，拿出一件钢笔大小的东西，拇指按下凸出的按钮，似有微小的火花飞溅，用尽最后的力量抬起手，笔尖抵住安童的侧腰……
　　安童倒在地上，手脚抽搐了一会儿，烂泥般手脚撒开躺倒在地上。
　　刘意没有看他，静静地躺在地上，脖子还是很疼，不敢碰。喉咙一定受伤了。希望嗓子没事，不然就亏大了。
　　歇够了，从地上爬起来。刘意看了一眼旁边躺倒的安童，抬腿狠狠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肚子，没反应，嗯，很好，李李明没有骗她。只需一下，全身麻痹，时间二十分钟。
　　抖落干净身上的尘土。其实是象征性的，因为房间干净，没土可沾。就当做是对完成一件艰巨工作后的自我抚慰好了。干得好，刘意。除了耳朵受伤，脖子差点儿断了，手脚撞青了几处，其余都好。
　　一手轻轻揉着脖子，俯视着安童。安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盯着她看呢。
　　算算时间也快到二十分钟了，刘意朝着安童笑着点点头，安童不明所以，眼神很困惑。
　　刘意好心地注解，
　　“不明白？”
　　说着，抬脚跨过安童，两腿一弯，坐在他的肚子上。
　　“不错，很软。”
　　她又朝安童点点头，表示很满意这个座位。
　　掏出袖珍电棒在安童的眼前晃晃，为他释疑，
　　“看，我就是用了这个，”
　　再次按了一下按钮，笔尖嘶嘶地放火花。看见安童眼睛眨了两下，抿起了嘴巴，
　　“才一下，你就倒了。真是没用。瞧瞧，就像一支钢笔似的，好看吧？你如果想要，我改天可以让李李明也送你一个。”
　　安童嘴唇抖了两下，啊了一声，声音虚弱而沙哑。
　　“你，为什么……”
　　“为什么电倒你？”
　　安童眼睛一垂，不是。
　　“为什么装作你继母？”
　　安童眼神一暗，干脆闭上了。
　　“我查过你所有的资料。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瞧我多关心你。”
　　刘意感觉椅子起伏了一下，安童的鼻子在吹冷气。估计是气力不足，把冷哼演化成了吹气。
　　刘意撇了下嘴，不以为然，
　　“你就是太多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帮你治病。被人说成变态杀人狂很风光吗？我知道你继母对你做的事，那时你一定很气愤，又无力反抗，既无助又绝望，你一定恨死了她。就算杀她一次，你也无法从这种仇恨中解脱出来。所以你就一次次重复这种复仇的过程，希望可以平息怒火，但一次次的失望。因为你知道她们不是你继母……”
　　安童忽然睁开眼睛，愤怒地看着她，刘意诧异，
　　“你干嘛这么看我？还想杀我不成？”
　　“谁告诉你我杀了她的，李李明？”
　　“不是，我猜的。网上说你继母七年前忽然失踪了，不久就有你变态虐人的传闻。所以我猜你可能杀了你继母。难道，你没杀你继母？”
　　“没有。”
　　刘意好像听见磨牙的声音，不过也可能是受伤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你真的没杀你继母？”
　　“……你不提她行不行？”
　　“不行。我在帮你脱敏。你为什么没杀你继母？”
　　安童成年以来，头一次对一个人毫无办法。打她？没力气。求她？没用。一张小脸，半边的两颊还有他的掌印，又红又肿。嘴角一边撕裂了，还有新鲜的血迹，偏偏还要动不动就裂开嘴笑，好像不知道疼。头发——头发倒还齐整，大概趁他迷糊时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的蕾丝破了，被他拽的。以后赔她一件吧。
　　安童沉默着胡思乱想，眼睛在刘意身上乱转，刘意皱眉，以为他是电击后短暂意识不清，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
　　“哎！你在想什么？我在问你呢？你为什么没杀你继母？”
　　安童脸一沉，又闭上眼睛，只是脸上微微泛红。
　　“我爸爸把她送走了。我找不到她。”
　　“噢。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是第一个被你杀的人。”
　　座椅又在抖，幅度更大。
　　“我没杀过人！”
　　“撒谎！安童，这就是你不对了。反正我又不是警察，你杀没杀人，和我没有关系。你犯得着骗我吗？好歹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谁和你是难兄难弟？我说了我没杀人，你不信算了。”
　　本来看他虚弱的样子，想对他好点儿的，可是他一点儿不配合。
　　刘意有点儿生气了，提高了嗓门，咳！咳！还未出口，自己倒先咳了起来，喉咙生疼。
　　肚皮上一颠一颠的，安童睁开眼，看着刘意难过地捂着脖子咳得喘不上气。眼中划过一抹懊悔，移开视线，低声说：
　　“让你逞强？又打不过我！”
　　刘意一听更气了，捂着脖子，也顾不得疼了，哑着嗓子叫道：
　　“不能打也要打！难道摊着手等着你来杀死我吗？”
　　“谁说我要杀了你的？”
　　“你呀？你自己刚才说的！还想不承认？”
　　安童急得脖子都红了，微微抬起头，争辩着，
　　“我就是吓吓你！谁让你装神弄鬼的？我没想杀你。”
　　“又撒谎？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要前两天死掉的那四个人的尸体放在你面前你才肯说实话！”
　　“什么尸体？那四个女人死了？谁杀的？不管是谁杀的？反正和我没关系！昨天她们从我这出去时还有气儿呢？我就是吓吓她们，死不了人的。”
　　“……真的？”
　　刘意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暗叫不好。
　　“真的！我没骗你。只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不信，你问李李明。是他把人接走的。”
　　刘意咬牙。
　　李李明！我要吃了你！
　　可怜她被吓得半死，旧伤添新伤，差点儿送命。敢情被他耍了！
　　看看安童躺在自己身下的惨象，刘意不觉又有些可怜他。都是李李明那个混蛋！
　　缓了口气，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你真的没杀过人？不许骗我！”
　　“真没有。嗯——但是——前几年有个女的，不禁吓，后来心脏病发作死了。可我也不知道她有病呀，她又没告诉我。后来我都提前问清楚才……”
　　刘意脸一沉，
　　“过失杀人也是杀人。“
　　不想再听他解释，冷着脸站起来。
　　她算是明白了。李李明就是个大混蛋，把她骗来送给这个长不大的小孩当人偶拆着玩儿！你等着！李李明，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你要走吗？”
　　“废话，在你家吃午饭吗？”
　　“那——我去多叫几个菜。”
　　安童说着，慢慢起来，真的要去叫人准备的样子。
　　“啊~~~”
　　刘意觉得自己要是不叫出来，下一秒会被憋疯了。太郁闷了！
　　两步走到安童面前，伸手食指指着安童的鼻子，大声，不，是哑声说：
　　“三个条件，你听好。第一：这个房间，全给我毁了。一点儿渣子都不准留。第二不准再强迫女人。实在憋不住，就找专业的，估计有技术的，能恢复得快些。第三：不准再找魁英会的麻烦。三条，你违反一条，我就把你的光辉历史印成小报，让青城人手一份。”
　　看看安童摇晃的身体，眼神闪烁，不忍再说狠话，咬了下唇，眼眸清明而坚定，
　　“你最好做到。我会一直看着你。”
　　走出几步，脚上踢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那个棒子，弹性很好，一踢就跑，是橡胶的。本来消下的气，重又升了起来。回身，大踏步走回到安童面前，抬手，
　　太高了，使不上力。
　　“低头！”
　　“再低！”
　　“行了。”
　　刘意猛地一甩手，啪！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安童左脸上。手疼！
　　“我们扯平了。”
　　刘意走到大门口，看见门口送她来的车子还在那里等着。司机靠着车门在吸烟。
　　“刘意，你等一下。”
　　刘意回头，安童赶了上来。
　　“干嘛？想打回来？”
　　“不是，”
　　看来打得不轻，嘴角流血了。说话有些含糊。也对，她的手掌都肿了，何况他的嫩脸，依稀还有三天前被季浩扬扁过的的痕迹。
　　“我想问你，是不是李李明对你说我杀了那四个女人的？”
　　“是。”
　　安童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是担心，可是他担心她什么呢？
　　“刘意，你想死，是不是？”
　　刘意沉着脸，垂眸不语，
　　“别这么想，那不是你的错。刘意，我死过，没用，真的，只能更痛苦。活着吧，让常骐看着你好好地活着。你要是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呵！刘意恍笑了一下，没想到最先安慰她，让她不要死的，竟然是二十分钟前险些掐死她的人。哑然。
　　半晌，收了笑，她抬眸凝视着这个简单的男人。
　　“管好你自己吧。我不会死。还有，”
　　伸手在安童肚子上掐了一把。有肥肉。　
　　望着安童讶异的表情，郑重其事，
　　“你该锻炼了，有赘肉。锻炼累了就没力气折磨别人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笔力有限，各位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