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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百年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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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贤听到耳边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是一个女人的,而且声音颇为熟悉。
她缓了会,神智更清醒时,只听得另一个声音打断她想听清的长篇大论。“稍等。”然后脚步声接近自己,“啊啦,醒了还装睡,郝贤是想赖床不起吗。”
被发现了……
她带着被拆穿的几分气恼睁眼,小正太笑眯眯的脸就在不远处。
“才没装睡,我也是刚……”她的目光凝在他腰间插着的短刀上,眼睛都瞪大一圈。
等等……昏迷之前好像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话……这家伙,召唤出了斩魄刀?!
“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哦。”
市丸银凑了过来,笑嘻嘻的打趣道。
“你你你……”
她指着他腰间的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说这个?”市丸银倒也不遮掩,落落大方的将它抽了出来,连鞘递到她面前,略有得意的介绍,“我的斩魄刀,神枪。”
“……”
郝贤捧着手里沉甸甸的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短刀的短刀,一时无言。
神枪……啊。
还没上过真央,对死神技能都不甚了解的市丸银,却拥有了自己的斩魄刀。……开挂了吧!!绝对开挂了吧!!就算是同为天才的冬狮郎,没进入真央前的流魂街时期也仅是在梦里听到斩魄刀叫他的程度而已啊!!更别提她的灰猫…
“市丸银。”
她语气沉重。
“什么呀?”
对方愉悦的看她。
“为了杜绝我某天说不定会羞愤自杀的悲剧发生,分手吧!不能再爱了!”
她掩面。
“这可不行啊。”小正太从她手里拿回短刀插在腰侧,慢条斯理的道,“在先前的战斗中你不是已经告白了吗。”
“啥啥啥!!我告白?!”
郝贤一脸卧槽。这不可能?!喝醉她都不可能跟人告白啊,她初恋都还没呢!
市丸银笑眯眯的凑近她,逼得她莫名底气不足的往床头缩了缩,爪子被他握住了一只,听他用关西腔语调奇怪的道:“执子之手,生死相扶——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
木然。
好像是有这一回事……还和他并肩战斗了。郝贤回想起那个时候和他背靠背的感觉,竟发现如此凶险的搏斗她居然没有害怕。
现在记起那一地的血和残肢都寒毛直立,彼时却安心的跟晒太阳喝下午茶一样。包括最后差点被偷袭杀死的瞬间,也只是惊愕而不是恐惧。
每次都是,只要有市丸银在旁边,就似乎没什么是可怕的。也许不是觉得他能保护自己不受伤,或许……
那个时候是真心觉得,就算气运到头要命丧于此,和他共赴黄泉也可以接受。
“喂——我说你俩,腻歪够了没?当着我这个孤家寡人的面秀恩爱小心遭雷劈!”
一声吆喝把她唤醒,转过头瞅见被她忽略甚久的低气压今井大姐。
“今井桑你吃错药了吧,恩爱是啥啊别用你龌龊的思想来定义我们纯洁的家人感情?!”
郝贤脱口而出反驳了让她有过电一样酥麻的异样感觉的话。一旁的市丸银似乎看戏看的很愉快,全不搭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嘁。”今井嗤笑了声用下巴点了点她旁边的人,“打情骂俏等过几天再说,你还是快点让他去休息吧,只是稍微包扎了一下就一直守着你,他可比你伤得重的多。”
这话当场让郝贤傻眼了。一直守着她?她迟疑的去看身边没说话的少年,那人摸了摸她的头,哄小孩儿似的:“不要紧。”
“喏,药箱在这,要用什么自己拿。浴室在隔间。我去看店了,你们小两口自己折腾吧。”
今井拍了拍桌上的一个黒木箱子,给郝贤挤眉弄眼传达了不明意义,话音刚落人已经没影了。
郝贤嘴角抽搐两下。
如果没看错,那家伙的意思是要她趁着换药的机会,来个生死危机后的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她小说看多了吧……#。
不管怎么样,先得给市丸银这个让人操心的死犟熊孩子整好伤口再说。她正要下床去拿药箱,感觉到不明阻力。回头一看,原来这厮还没放开刚才抓着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挣开,那家伙握得更紧。
“喂喂,我要去拿药箱,快放开。”
出乎意料,对方听话的松开了手,也不用她吩咐就自觉的褪下了上衣。
配合度如此之高让郝贤受宠若惊,寻摸着说不定在被马拖行的时候市丸银撞到了脑子。
他上身几乎缠满了绷带,郝贤动作顿了顿放轻力气把绷带拆开,一眼就见他胸膛上是几道狰狞的刀伤,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如果说这就让她倒抽一口气,那看到他后背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词儿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整片脊梁的皮都在拖行中强行磨去,露出里面的肉来,血红一片,惨不忍睹。
“别哭,没事。”市丸银突然出声。
郝贤恍惚抬头,模模糊糊的看到他脸上没了笑容,眉头轻皱着。
她抬手抹了把,手背上湿润的水痕才让她确认自个儿是哭了。
这视觉冲击力太强大,她只觉心脏直抽抽。……郝贤啊郝贤,你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让他的痛苦消失?看到了没,这就是你一昧依赖的下场,这就是你把市丸银当成神的下场。如果你够强,他也不会因为你受此横祸。
——是你太弱了啊,郝贤。
“不疼,真的不疼呀。”
市丸银探过手来,裹着绷带的手指细心揩去那些水痕,眼泪渗透绷带而令伤口蜇的刺痛,他却心不在焉的走了神。
这是第四十二次了吧,真是失败啊,明明是自己受伤,每次却都惹得这家伙哭鼻子。一直努力想让她不再哭泣,其实根本做不到吧。
耷拉着眉梢,这向来摆出瘫笑示人的少年难得面色黯淡。
在他面前一声不吭而泪流满面的女孩无疑在寸寸凌迟他的骄傲。他凝神看她片刻,仿佛暗暗下了甚么决定,抿紧唇线一派决然神色,转瞬又换做寻常三弯线笑脸,极没诚意拐着音调诶呀哎哟的叫唤,演技浮夸到一听就假。
但意外的有效。让他这么一闹,郝贤分分钟吓的不敢再哭。匆匆一抹眼泪就搬过药箱来给他的伤口重新涂药,再以新绷带层层裹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看得她心疼又恼火,边处理伤势边咬牙骂他。
“伤的这么严重还不卧床休息,你知不知道伤口可能裂开啊笨蛋!”
“啊啦。今井桑帮我处理过,问题不大。”
他顿了顿,偏头看来,笑的不怀好意。“呐,那么担心我?”
郝贤突然想加重手上的力气,不过瞧他伤成这惨样她还是不忍心的依然维持着小心翼翼的动作,只在嘴上进行反击。
“我担心你就这么死了我就得一个人去逛庙会了!对了,今井桑怎么处理你背后的伤的?”
按道理说拖了那么久,他背上应该嵌进去的有砂石之类的东西啊,现在看起来挺干净的,今井桑怎么把它们全部挑出来的?
他坐的端正任她一圈圈缠绷带,答的轻描淡写。
“砂石太多,所以用刷子刷掉了。”
……刷子……
郝贤觉得自己的脸都扭曲了。
这血肉模糊的背……用刷子来刷?今井你怎么下得去手啊啊啊啊!!!亏她以为是用东西一点一点挑出来的?!!
OTZ市丸银你到底多强悍才能那么若无其事……
换药缠绷带的工作完成后她跑出去再回来,手里多了个柿饼。进门的时候正要说话,就发现他坐靠在床头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见状顿时噤声的郝贤蹑手蹑脚走过去,放轻动作将他搬到床上摆好睡觉的姿势,抖开被子为他盖好,然后坐在床沿上看他。睡着的市丸银并没有平时或是不怀好意或是意味不明的笑脸,淡色的阳光顺着他的脸部轮廓柔柔倾泻,整个人都散发着恬静宁和的气息。
他的左脸颊上有一道一指长的结了血痂的口子,似乎是刀尖划开的,也不知有多深。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顺着他的轮廓抚过伤口边缘,轻悄悄的怕弄疼了他。
——“执子之手,生死相扶。”
声音微不可闻,她缓慢的念着这八个当初说起来毫不犹豫的字眼,不禁想起当市丸银握住她的手笑眯眯的说这是告白的时候,她心跳如鼓的瞬间。
真好,能跟他一起活下来真好。
市丸银那头银毛触感极好,她忍不住多摸了两把。
反正他现在睡着了,对他怎么上下其手也无人知晓。
被劫后余生的喜悦所包围着的郝贤,抱着这种心理又是揉他的头发又是捏他的鼻子,还拉起他受伤较轻没被包成粽子的左手来看。
如果市丸银醒着她绝不会这么做,要不然那家伙绝对会调侃到她想杀人灭口。
这人的手清瘦,如同他的背影。但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有力道。肤色苍白,能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手背掌心还带着分布不均匀的擦伤。她托着他的手,细致的注视他的掌心。
纹络纵横的手心有三道最深的线条,应该是传说中的生命线事业线和爱情线。可惜郝贤姑娘对于看手相全然没有了解,看了半天也只记住了他的三线是两长一短。
两长一短。
她就突兀的呼吸一顿,脑海深处浮现了已然开始模糊的画面。
扯断的手臂、睁开的眼眸,和一刀贯穿的胸膛,男人头一次不堪重负像是被摧折的苇草一般弯下了腰。
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短的那条代表的是什么?疑问刚出来她就抗拒去思考。放弃面对他的掌纹,她摸上他的手臂。其实说起来她最喜欢市丸银的一个地方,不是他的眼睛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的手臂。看起来很消瘦的手臂实际上很结实,摸起来很有力量的感觉。
趁他睡觉吃他豆腐的劲儿头逐渐过去,伤势未愈的郝贤小姑娘自觉乏力,瞅见床上还有空位置也不客气的挤过去睡下。反正他俩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市丸银都不怕吃亏她还扭捏个啥,不能丢了宅女汉子的脸!
有他在旁边当暖炉兼抱枕,这一觉睡的安稳无梦,她小心避免触碰到他的伤口,不知道何时睡着的,直到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湿热的气体老是吹拂在额头上,才意犹未尽的醒来。前几秒她还有些神志不清,手脚软麻无力,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睁眼一看那人正好整以暇的冲她笑。
她望望四周,房间里光线很暗,估摸她把白天给睡过去了。于是眨眨眼,拖着刚睡醒的沙哑调子懒懒道:“晚上好,银。”
“晚上好。”抑扬顿挫的回应她之后,市丸银话锋一转。“趁人睡觉占便宜是不对的哟,郝贤。”
趁人睡觉占便宜?
她迟钝片刻,方才想起她睡觉之前似乎调戏了这只睡着的狐狸。他这么说……莫不是那个时候他压根没睡着?!卧槽,那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装睡?!”她愤怒的瞪起眼。
“你摸来摸去的,我怎么睡的着呀。”银发小狐狸一歪头,很是无辜的表情。
摸来摸去的怎么睡的着呀……
摸来摸去的……
摸来摸去……
完了……她的一世英名……
郝贤可以想象这个话柄落在市丸银那里之后她会被嘲笑毒舌多少次了。
“不用这么一脸灰暗。”关西腔懒洋洋的拖着调子,他抬手揉着她的脑袋,眉目浅浅弯着。“啊啦,如果是郝贤你的话,就算在我醒的时候想做什么我也不介意的哦。”
她还能做些什么啊??
郝贤抽了抽嘴角,被窝里很暖和,她刚睡醒身体也没甚力气,于是不再争口舌之利,往被窝里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懒得和你斗嘴,床头柜子上放的有柿饼,饿了你就吃。”
“不知道儿子怎么样了。”
的确……他俩在这里养伤,也不知道小狮郎在家里怎么样了。不过那家伙越来越凶悍了,食物问题是不用操心的,有它在也能顺便看门不让别人去捣乱。无良少女只是忧心了不到两秒钟就乐天的道:“它饿不死的,你儿子凶着呢。”
“也是你儿子哟。”那人纠正。
“成成,咱儿子。”她顺口附和之后才意识到中套,“喂!”
那人的笑声已经响起来,胸膛也随着笑声震动着,隔着衣料传来,引得她的胸膛里也一阵震动。对他这爱好用语言下套的习惯眉眼无奈,唇角却泄露一丝笑意。
他侧着身子,将她拥的更紧,呼吸尽数打在她的颈窝耳畔,撩人的很。
郝贤挣了两下,对方还是不依不饶没有放手的意思,知道想让他松手没那么容易了,她干脆也侧过身背脊贴着他的胸膛,手抓上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指尖一寸一寸的揉捏过结实的小臂。
他又笑起来,把脸埋在她的后脖上,呼吸的热气让那个地方酥酥麻麻的又痒又舒服。
任着她捏遍小臂后,他才用手捉住她的爪子,粗糙的手掌包住她的手,老茧磨着手背带来鲜明的触感。
在被窝里暖了那么久,他俩的手都是温热的,握得久了倒是让手心里多了层细汗。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只有彼此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即便什么都不说也心满意足。
有的时候郝贤觉得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好,她就喜欢和市丸银静静的呆在一起,一抬头一转眼就能看到彼此,闭上眼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她忽觉心情大好,反过手来与他十指交缠,掌心对着掌心相握。老话不是说,十指连心么,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离他的心更近一点了?
她怀抱着这种幼稚的想法满心愉悦。
“银。”
“嗯?”
“伤疼不疼?”
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自己的脖颈上,轻如鹅羽。
“不疼。这点小伤早就不疼了呀。”
“你总说不疼。”
“小伤而已嘛……而且。”他顿了下续道,“每次看你的表情,好像你都替我疼了。”他的关西腔柔软而温和,挟着他独有的声音魅力。“…我就不疼了。”
——扯淡。怎可能不疼,只是这家伙太能忍了吧。
罢了,问他他也只会嘴硬,作为罪魁祸首,这段时间自己都该悉心留意他的伤口直至愈合。
这么想着郝贤转过话题。
“说起来,七十九区没有庙会。”
“对。”
“那你那个时候还说……”
“以后我们可以到其他区去看呀。你不是很喜欢七十九区吧,我们以后搬家。”
“……嘛…不用。”
虽然是不怎么喜欢这个时刻都发生暴力和鲜血的地方,但是这里有她和市丸银太多的痕迹,他们在柿子树下睡过觉,在河里抓过鱼,到山里打过猎,转过集市,看过烟花,他还背着她走过长长的一段路。
对于这个充满温馨回忆的地方,她哪儿舍得搬走呢。
别的区可能生活环境更好,但七十九区在她心里亦是无可替代。
“喜欢上这里了?”
他扬了扬声调,似乎有点意外。
“不是……”
微窘,她犹豫了一下才含糊的道。“毕竟住了那么久。”
听她这么说,背后又是一阵笑声。在她被笑的羞恼想揍人时才听到声音。
“呐郝贤。”
“干啥!”
她没好气。
不料身后的热源贴的更近,她耳边一痒,热气直钻进来,他有着奇怪调子的声音一贯的玩世不恭。
“呐,一百年。百年之后你没嫁我未娶,那就凑合一下吧。”
啥啥啥……
“为什么是一百年——不对,我人气也不低怎么也沦落不到和你凑合的地步啊喂?!”
这句话吐槽点太多?!!
郝贤老脸腾地一红,甩开和他握着的手一翻身对上市丸银的眯眼笑,一手已经蹂.躏上他的脸颊泄愤。
“安心吧,除我之外,没有哪个男人有这么大的勇气牺牲自己舍身要你的。”
对方平静微笑着,对她的暴力行为安之若素。
“我打人了啊!”
郝贤气急败坏。
作为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小三斗得过流氓的新好女人,她怎么可能没人要!!这家伙居然看轻她的身价,不可原谅!
“就这么约定了。”
在她还在愤怒指责“没人要”,市丸银直奔重点一锤子定音。
“喂你听人说话没?!”
“啊啦,对伤员这么粗暴真的好吗——”
“这时候才想起你是个伤员吗!!!!”
隔壁。
大开窗扇沐浴在月光下自斟自饮的今井,听着那厢吵吵闹闹的声音摇头一笑。她举杯遥遥对月一敬,另手轻击膝头打着节拍,和酒长歌。
“顺逆无二道,大道贯心源。五十五年梦,醒时归一眠。…五十五年梦,醒时归一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