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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生死相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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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众多人看到这一幕不仅不打算制止,还被鲜血刺激的兴奋起来,高声叫嚷着诸如“拖死她!”之类的话,显然把这残忍的事情当作观赏节目来看了。暴力街区就是民风凶残。如果是一区那种安宁的地方,大概就要换个情势了。
郝贤被这不可抗力往前一直拖行着,努力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挣不开腰间粗糙结实的绳子,那把杀人的刀早在自己被拽下马的时候就摔脱手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衣服已经被地面磨破,赤果的皮肤和地面直接进行接触的结果,就是毫无疑问的血肉模糊。郝贤自认没有皮糙肉厚到那种程度。
剥皮碎骨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一同袭来,她只能拽着那根绳子徒劳的试图撑起身子,无休止的拖拽让她心生几分绝望,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活生生的拖死或者痛死。
人群中突然冲出了一道身影,驾马的人敏捷的狠狠一夹马腹,把速度再提了一个档次,本想袭击那人的身影扑了个空,被拖在马后的郝贤正和他遇上。
被沙尘进了眼而模糊的视线只看到阳光照耀下一闪的银光,熟悉的灵压比用眼睛看更能告知来人身份。
她的眼睛倏然睁大。这不是……
没有任何的语言,在郝贤被拉走的前一瞬间,那个身影手疾眼快的将她抱住。
“哦!”
周围的人纷纷发出看到精彩场面的惊叹声。
疾驰的马匹力量极大,一并将两人都拖飞出去拽远。
市丸银狠力扯了扯没有弄断绳子,想用匕首来割,却在高速拖行中根本没有能使力的地方,而鬼道也因为剧烈的颠簸瞄不准马上的武士,若是打到马的身上,如果不能致其毙命,恐怕会刺激的它跑的更快。
少年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他分明看到道路上若有似无的血迹。如果再晚点……
耳朵里灌得都是呼呼的风声,扬起的沙尘钻在眼睛里呛入喉咙中,让郝贤已经不知道身上有什么地方是不疼的了。
她勉强睁开疼痛的眼睛,用眼神示意市丸银赶快松手,不然他俩谁也逃不了。
对方看懂了她的意思,反而将她抱的更紧,自己翻到下面巧妙的膝盖使劲把她抵到了他身上。
剧痛顿时减了大半,她被他死死抱住,有一只手在她腰后用力拽着绳套想把它扯断。成年男人也得费大力气才能扯断的绳子,在仓促间不可能被一个孩子拽开,在跟绳子的奋斗中马匹又奔驰了一大段路,市丸银的衣服也被磨烂,土路上尖锐的碎石把他没有遮挡的皮肤刮磨的鲜血淋漓,随着路程的延长,渐渐拖行出由浅而浓的一道血痕。
“放手!!”她从惊愣中猛的回神,带着喉咙的哑痛大叫出声。
少年抿着唇,扯动绳子的手更加了分力气,额上大汗迭出。不管她怎么声嘶力竭的叫喊推搡,他都无动于衷,只是想方设法的要把她救走。
“如果当时救不走呢?”
郝贤曾在以后的以后聊起这件事的时候问他。
对方撑着头,像是全不在乎当时的惊心动魄,答的极为淡然。
“那就陪着你一起被拖下去呀。”
陪着你一起被拖下去呀。
猛的一个转弯,他们被惯力甩到拐弯处的墙角上,她听到市丸银微不可察的一声闷哼,随后那股力量继续将他们生生扯走,她眼睁睁看着有缺口的墙角从他肩膀上刮下去一片血肉。
先前承受怎样的痛苦她也没哭泣,在目睹地上的血痕从斑驳到浓重后,她也不知从哪来一股子莫名的情绪,眼泪像开了阀门似得收都收不住。
会死……再这样下去,他俩都会死!
在体内翻腾的东西像是要破体而出,眼前是少年抿着唇失去弧度透着倔强甚至决绝的脸,一时间脑子里快进般闪过纷乱的画面,一夜夜他褪下上衣时横亘在身体上的伤口,他温柔略带稚气的笑,他走出门时瘦弱的背影,他掀起门帘进屋时弯弯的眉眼,他躺在柿子树下安静的睡脸,他坐在自己身边吃柿饼的满足表情——最后定格在被血痕贯穿的道路。
她在做什么啊……
明明有灵力……为什么会受制于没有灵力的整?
这可是每次都拼死保护她的人,是她决心要守护的人……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鼓荡在心里万般悲怒从胸腹灼灼燃烧成烈烈大火,悉数作尖利呐喊从喉头迸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在体内,让她这瞬间几乎错觉自己足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拜托了——千万千万,只有这一次不要失败!
郝贤一把抓住麻绳,不顾磨掉层皮的掌心死死抓扯绳子时的痛苦,几乎从嗓子里逼出声音:“破道十一缀雷电!!!”
早先怎么努力也全无起色的鬼道有如神助,灵力如臂使指流畅运达,嗞啦一声过后,蓝白色的不断爆出沉闷声响的光团极快的顺着绳子涌了过去,所过之处的绳子都成焦黑的颜色。
光团几乎是眨眼间就打在前方的人身上,他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叫,整个人哆嗦着从马上栽了下来,手里的绳子也随之掉在地上,马匹依然一往直前的奔驰前进,只留他俩在高速的拖行中戛然终止这段生死路程。
“银……你怎么样?怎么样?”
由于惯力他俩重重摔翻了出去,郝贤第一时间挣起身体连滚带爬的到另一个人身边,泪痕未干声音都在发颤。怕极了市丸银有啥不测。
那人侧卧着,全身都是擦伤,背后更是无法去看。
“…没事呀。”
市丸银声音有点虚弱,边吃力的摇摇晃晃撑坐起来,边说。“这里不安全,我们马上回去。”
“好!”她用力点点头,勉强站起正要扶他起来就听到一阵跑动声,抬头一望道路的两端涌来一群曾经追杀过他们的老熟人,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市丸银见状一把将她揽到身后,身体紧绷,纵目四顾似乎在寻找可以逃脱的路线。
为首的一个武士面无表情的拔出刀,声音低沉。“没用的,这里就是你们葬身之所。杀了他们!”
“喔!”
听到命令按耐已久的持刀者们轰然应答,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腾腾杀气几能嗅到他们身上所带来的属于屠夫的血腥味儿。
“啊啦,如果今天死在这里怎么办,郝贤?”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身前的少年不但不如临大敌,反倒是微侧过头跟她说起话来,对于两旁的杀喊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甚至将眉眼弯成平日和煦笑意。
真正走投无路,心情反而平静下来。
郝贤歪头想了想。这段日子过的很满足,也没什么特别的遗憾。就是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于是她笑了笑。
“嘛,能和你相识相依这么久,这辈子也马马虎虎的值得了。”
听她这么说,市丸银嘴角的弧度愈深。
“呐郝贤,你不是说过还想逛庙会吗。”
“所以,不能死在这里啊。”
他说。
逛庙会啊……
她好像是有说过。没想到随口一说居然让他记了那么久。市丸银这家伙……
郝贤突然觉得还没活够。
还想再活久点,跟这个家伙再看很多很多次日升日落,吃很多很多柿饼,还要一起去逛只闻其名却从没参加过的庙会!
她踏前一步,从他的身后站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尚自渗着温血的手。
“执子之手。”她望着他看来的弯眼,一字一顿,如同起誓。“生死相扶。”
少年顿了一瞬。不需更多言语,仅仅一个对视就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侧过身抵在她的背上,以一种与血战前气氛不符的从容嗓线笑道。
“那,后面交给你了。”
毫不犹豫的也转身和他背脊相靠,郝贤沉声应着。“好。”
死神四大技,斩拳鬼走。
斩术不会,白打不通,瞬步没领会,鬼道有很多不知道吟唱词。
还好当初迷死神的时候死记硬背了曾出现过的鬼道词,吟唱出来的效果应该会威力更强吧?
“——君临者啊!血肉之假面、万象、羽搏、冠以人之名者!焦热与争乱、隔海逆卷向南、举步前行!”
手掌对准冲过来的人,竭力去回忆成功使出鬼道时的感觉,记住那种微小的流动,像模像样的照搬过来。
她只觉得掌心越来越烫,一团红色在掌前成型,随着她的吟唱越涨越大。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砰!
飞射出去的光团撞在冲在最前面的男人身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沙石四溅,烟尘散去后才发现连地上都被炸了个坑,地上歪斜着两三个断了气的家伙,其他人的攻势猛然一滞。
成功了!!
郝贤惊喜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现在也不是高兴的时候,先要解决这些穷追不舍的混账!
敢让市丸银流血,也拿血来还吧!
力量在手,她方才的愤怒尽数用鬼道招呼给他们。
“——君临者啊!血肉之假面、万象、羽搏、冠以人之名者!真理与节制、不知罪梦之壁、仅立其上!破道三十三苍火坠!”
“——星罗棋布的兽之骨尖塔红晶钢铁的车轮动即是风止即是空长枪互击之声满溢虚城!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虽斗志满满,不料自己才使出几个破道就满头大汗,身体脱力一般的疲累。
郝贤微喘着气咬了咬牙。
不行啊,鬼道威力是大,可她似乎没那么多灵力供她使用。级数越高的破道越让她难受,那感觉活像是晕车后想干呕的情形。
指尖微微发颤,郝贤强撑着与那些明显开始畏惧的武士们对视。
她与那些人之间的地带到处是焦黑的坑洼土地,还有被炸碎的尸体,断肢残腿散了一地,淡蓝色的灵子渐渐飘散空中。身后的金属交击声让她再次挺直了背,豆大汗水从额头上滑落,有一滴进到眼睛里引起一阵疼痛。
秒杀专业破道黑棺一出,这些还不死心的家伙应该会马上逃命吧?貌似露琪亚都没用过黑棺,这玩意儿她就算能用出来恐怕也要灵力透支。
作为一个鬼道半吊子,九十号的破道还是别妄想了……万一把自己也玩死了可就得不偿失,还是用低级数的鬼道吧。就算是低级数……又能再用几次呢。不管了,市丸银还在战斗,她必须把这些人阻在这儿,不准他们越过一步威胁到市丸银的后背。
即使郝贤不懂太多得战斗规矩,但看过那么多动漫和小说,最起码的托付后背就是交托生死这种事她还是明白的。抹把汗,她用嘶哑的嗓音继续吟唱。
“君临者啊!血肉之假面、万象、羽搏、冠以人之名者!——”
“我不打了!这小鬼会死神的招数啊!怎么可能胜得过!”
“可恶的死神……”
“撤!”
听她再一次吟唱咒语,那边的武士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再也撑不下去,也不顾另一面还在作战的同伴,掉头就跑。
郝贤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用比杀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跑的那么利落?死神的名头有这么大的震慑力?
她不得不再次感叹了整和死神的差距。大刀对机关枪的……差距吧?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目送他们绝尘而去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后,郝贤腿一软干脆的栽倒躺在地上,歪过头去关注市丸银。
另一面的战斗也接近收尾,因为同伴的逃跑那边的人士气大跌,且战且退,没了一开始想弄死他们的勇猛劲头。市丸银周身腾起蓝白色的灵压光晕,比起对手的畏畏缩缩,他反而战的肆无忌惮。
那道瘦弱的身影,一人之力对战十多个成年男人浑身浴血却越杀越勇,微张的眸子清亮锋锐,他信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在惊心的刀光剑影中挑起一个张狂至极的笑容。
郝贤一时间看傻眼了。
卧槽,什么叫战斗的美感,她可算见识了。这家伙杀个人还能杀的那么帅气……简直……简直……大神啊快让她抱大腿!!
耳边隐约有走路的细微摩擦声,郝贤警觉的回头,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刀光照头砍下,那张脸是……一开始那个为首的武士!
“死吧!”
竟然被人偷袭……
被近在咫尺的死亡所笼罩,惊愕之下,先前数次使用鬼道所造成的精疲力竭的脱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她眼皮一沉,只听见一道森寒如刮骨尖刀般的声音恍若来自遥远的彼岸,回荡在苍茫的天地间,随后空气中灵压爆发带来的沉重窒息感将她最后的一点意识彻底埋葬。
——“射杀他,神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