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故人难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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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景兮在门口撞见一脸狼狈的苏向宸，看着她流血的膝盖只觉无奈，这个处处爱逞强的姑娘，总是在爱情里显得愚昧不堪，冰雪聪明却看不清自己的心。年少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让她丧失去爱的勇气，但她看得出来，沈之遇不同于其他男子，他跟李允祈一样有吸引苏向宸的温暖品质，但是比起青涩的李允祈，沈之遇有更多令人心动的理由。
每一个女孩子，都是无法抗拒那份悸动的。即使是像苏向宸这样，对爱情避之如蛇蝎的人。
慕景兮只是温柔地抚慰着情绪暴戾的小孩，在心里默默地想，我亲爱的小孩，如果你没有心动定不会方寸大乱。
她对沈之遇说那番话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他明白，没有百分之百幸福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去尝试。
诚如《诗经》中所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只是不想看到苏向宸重复经历一遍痛苦，那不是涅槃，是毁灭。
慕景兮进门的时候看到顾卿忱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她只想快点走回房去赶报表，只是顾卿忱折回来说的那句：“景兮，我哥说他去香港了，你的报表可以迟一个星期交。”还是打碎了她所有苟且的幻想。
李源，你不是让我等你么，我等了，只是你还是选择了离开。
去香港？跟谁呢，郁菲儿？
但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只希望以后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可以波澜不惊。突然想起周子弋在她离开前的那句呢喃梦呓，其实，站在这样的立场上，她也想问问李源，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径自回了房。
慕景兮的背死死的贴合着木门，没有一丝缝隙，她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获得力量，让她继续坚持这份现在连自己看来都荒谬可笑的爱情，但姿态中却充满了绝望。
他曾说：等我回来，四年为期。只是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来过这里。
那个星光熠熠的晚上，他牵起她的手，浓烈到至死方休的爱意，慕景兮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下了蛊，让她对其他人百毒不侵，却爱他爱得沉醉不醒。
慕景兮就这样站着，感受着身体内的力量被一丝丝抽去，一下跌坐在地上，双脚生疼，却流不下眼泪。胸口那口难消的浊气死死压着她，她哭不出又咽不下。
“慕景兮，你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不是么。”她只能自嘲地笑笑，那段她想坚持一辈子的青葱爱情，终于要输给时间以及距离。还有外人眼里一再重复的不可能。
桌子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她把头埋进臂弯里，以当初自己躲在李源怀里的姿势。她以为那是足以走到天长地久的虔诚态度，可当初那个承诺护她一世安稳的男子，却总是一再让她心悸不安。
那一阵阵的震动声搅乱了她自己为自己圈起的一片安宁土地，慕景兮靠着门缓慢的站起。她从更高的角度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李源。心中却是一阵狂喜，时至今日，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她想，李源，只要你告诉我，你没上飞机，我们便还有未来可去。
她一下子加快脚步，迟钝太久的身体像是反应不过来，心和身体无法协调的结果就是，她又一下子跌坐在地，只是这次，摔得更痛，更无力。
慕景兮撑着身边的床角慢慢尝试着站起，那持续不断的震动告诉她，李源还在等她。无论距离，无论身处何地。她就是这样，爱的卑微却深挚。
李源，你用什么指责我爱你爱的太自我？难道一定要我哭喊撕扯求你不要丢下我，你才懂得，我的分寸尽失？
当她的手指刚触摸到那冰凉的手机，震动即刻停止，留下七个未接来电的提示。
七，一个代表轮回的数字。那么李源，是不是这也就注定我们缘分浅薄，必须在这个轮回里失之交臂。
慕景兮放下手机，只觉得眼中液体充盈。她终于明白，外界的疼痛不足以伤她分毫，因为她不在意。而李源的一言一行却都印进了心里，抹煞不去，这样刻骨铭心，深入骨血。
她调整了一下心绪，回拨过去，却只是听到关机的提示音。一遍又一遍。
慕景兮用手背擦拭眼睛，泪水却不可遏制。索性坐下，打开电脑，看看这个喧哗世界中与自己无关的喜怒哀乐，只有看着这些的时候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因为与自己无关，自可获得感情的全身而退。
她打开微博，那熟悉的眼角眉梢，那相同的嘴角弧度，让她不寒而栗。李源，我不得不推翻自己所有的假想，然后告诉自己，你果然在郁菲儿的身旁，笑得真心实意。
她一张张刷新，一张张放大，香港繁华的夜景，充斥浓重生活气息的小巷，被暗夜分割出的绚丽天空，慕景兮仿佛能从图片里听到飞机从高楼划过时的低低轰鸣。LOUIS VUITTON店里的冷清，公园小路上的热闹，他们都含笑同游。
郁菲儿的每一张照片都那么恰到好处，慕景兮想，李源，你是在什么时候爱上这种奢靡，又是在什么时候愿意陪着逛街。我一点不羡慕郁菲儿能把LOUIS VUITTON当成私人领地，但我介意，付钱的人是你，陪逛的人是你，出谋划策的人还是你。是不是只要是她，你以前多么不屑，多么讨厌的事情都可以成为一种乐趣。而我总是假惺惺的说，我不要奢侈品，我只要努力生活。生活，总是磨掉一个女人的情趣。总有一天，你会厌倦这样一个自我坚持的我，我都知道。
三十四张照片，从铜锣湾到名画艺术廊，从购物大厦到港岛会展中心，慕景兮曾经说过想去的地方，他们都走过了，毫无遗憾，满面春风。
“李源，你终于给了我一个最悲伤的理由离开你。”她写下这句话，觉得还是表达不出心意，“周子弋，我答应你，好好爱自己，好好思考爱情这个命题。”然后更新了状态。
至于用意，她也分不清有没有在弱势爱情里偶尔想要获取的那么一点点报复的快感。
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慕景兮低头一看，两边膝盖都已经红肿一片，直愣愣的摔下，没有丝毫缓冲的与地板正面接触到底还是无异于以卵击石，刚刚因为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察觉，现在只觉一波高过一波的疼痛。痛的慕景兮眼泪直流。
她躺倒在床上，希望可以缓解这骇人的疼痛，但于事无补。别无选择，她挨不过身体的叫嚣，只能起身擦药。
当她打开门的那刻，顾卿忱正站在门外，作势要敲门的样子，看着慕景兮一脸泪痕的面容愣了愣，然后缓缓开口：“景兮，你...跟我哥...怎么了？”慕景兮看着顾卿忱，措辞严谨的样子，终于在这个心被千刀万剐的夜晚，感受到了一丝丝暖意。眼前的人只是为了不伤她而小心翼翼，顿时让她觉得心存暖意。
慕景兮一下子抱住顾卿忱，像是找到一个有力支撑。
“卿忱，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快乐，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说，没有芥蒂的跟他相处下去，他觉得我刺人，那是因为我受不了他身边总是存在另一个人的影子，如果爱情里连一心一意都没有，那我只能觉得悲哀。郁菲儿知道他穿什么合身，知道他吃什么得体，而我一无所知，一窍不通，在他眼里，我只会惹是生非，刁难指责。我在这段关系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难道一定要我尊严尽失，他才能够全然懂得？”
顾卿忱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慕景兮，不知该如何插嘴，她没有苏向宸的一语中的，言辞犀利，但她们都一样，想要好好保护彼此，在三个人稳定的关系里，时时让受伤的人获得补给。
“卿忱，我痛。”慕景兮指指受伤的膝盖，不再言语。
顾卿忱看了眼她肿的不正常的双膝，心里暗想：这两个女人都跟膝盖有仇？还是深深质疑万有引力的正确性，不惜以身试定律？
卿忱让慕景兮坐在沙发上，开始给她擦拭药水。
“卿忱，你知道么，我怀过你哥哥的孩子。”慕景兮说着话，眼神空洞的可怕。顾卿忱手里拿着药水，差点就整瓶掉下去，她睁大眼睛看着慕景兮，说不出只言片语，只想从慕景兮飘渺的表情里读出蛛丝马迹。
“三年多前的事情。我在寒假回学校的第一个月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反常反应，后来我去了医院，医生用最先进的科技告诉我这个五雷轰顶的事实。我当时真怕，是真的怕，我打电话给你哥哥，我知道，无论如何，孩子是留不下来的，我只是想听他安慰我一句，让我不要怕。但接电话的人却是郁菲儿，她说：‘他刚睡着，要不要叫他？’我挂了电话，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在看一场跟自己无关的闹剧，恶俗的情节。但终究不是，我还是要自己去解决问题。后来周子弋陪我去医院，看着那惨白的床单和殷红的血迹，我挪不开步子，我怕闪着银光的手术刀就这么直愣愣的伸进我的身体里去。周子弋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别怕，小慕，我陪着你。’别人爱我是因为我的洁白，他们只看到我展露在众人面前的优秀璀璨，但周子弋看过我这样的不堪，还是愿意坚守在我的身边，我是否真的应该看开，爱情不可与生活同日而语。我们之间，必须有人妥协。”
“可是景兮，你确定跟他在一起会开心？”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李源回来的这两个月里，我流了比过去四年更多的眼泪，我以为等待是最惨白的回忆，但现在看来不是，求而不得，得而复失才是最惨痛的教训。”
“景兮，你或者该听听我哥哥的解释，他的行为表现的确实有点拖泥带水，但是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而且他爱你这是事实。”
“那卿忱，你知道么，我也爱他，爱他爱到不能自已，我甚至知道，我这辈子再不会像爱他一样爱上别人了，因为只要一次，就是拼尽全力，没有回旋余地。但是我同时又不得不看开，我再也承受不起他那样充满矛盾与冲突的爱意，他若爱我，绝不至于伤我至此。”
顾卿忱沉默了一下，手里的棉球轻柔地擦拭过慕景兮的皮肤。她在想，自己的劝慰一旦夹杂了私人情绪，是否会是一种不公平。
她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美丽出尘的女子为了他哥哥痴等那么多年。就像一朵含苞的花，不是良人，绝不盛放。
她知道，慕景兮就像高枝蔷薇，绝不为了攀附折堕粉碎。她对待爱情何其天真，对待现实又何其残忍。她看得清一切旁人眼里的事实，只是她宁愿信以为真。顾卿忱想，景兮做出这个决定要比她们更困难。苏虽曾经执迷不悔过，但未经许诺便不存在谁欠谁一场情深。而景兮甘愿画地为牢，李源也曾承诺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给过希望的幻想，就必然承受梦想破裂的挤压。
“景兮，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以闺蜜的名义支持你。只要你幸福，只愿你幸福。”
慕景兮在窗户折射进来的昏黄路灯光了看着顾卿忱淡然从容的表情，她宁静表情像是沉淀过一个世纪。慕景兮知道，那是幸福的光晕，而自己的表情一定颓败的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故人难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