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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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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低下来,风夹杂着枯叶打着转刮到简如锋的脸上,白皙的皮肤被摩擦成一道红痕,他眉头蹙着,夹着自己的公文包,拎着中午在公司对面菜场买好的菜,挤上回家的公车。
刚进小区,雨就帮随着狂风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他赶紧跑起来,冲进楼洞,身上仍旧是淋透了。
随意的抖了抖头发,他走进黑黑的楼梯。
老式的住宅,楼道里声控灯也早就成了摆设,若是天明的时候,还可以看见灯罩上围绕的大片蛛网。
靠感觉走上3楼,把菜先放在地上,从公文包里摸出钥匙,用手把被雨水淋乱的头发抚顺,然后开门,平淡的脸上瞬间变出了微笑。
“贺齐,我回来了……”
客厅里黑漆漆一片,毫无声息的宁静。
在看不见的环境里他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已经挂了下来,手摸到门边的开关,“啪”一下打开,客厅亮起来,他又大声的喊了一声“贺齐”,紧闭的卧室房门仍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把菜拎进厨房,水槽里堆了几个用过的碗碟,煤气灶上的锅子里有煮面剩下的汤汤水水,还漂了几片没捞走的菜叶……
把已经湿透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在卫生间,顺便洗了下手和脸,然后推开卧室的门。
一股浓重的烟味飘进鼻孔,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电脑前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盘腿坐着椅子上,头上顶着耳麦,嘴里衔着烟,正在冒着火光,烟灰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到处飘散,键盘和衣服上到处都是。屏幕的亮点映投在他的脸上,满面的油气折射着光 。
“贺齐……”简如锋又叫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他没有开灯,慢慢的走过去,站在背后,把收轻轻的搭在对方肩膀上。
贺齐一机灵,一下子将头扭向后边,抬起开看是他,嘴里大声的骂了一句:“我靠,是你,吓了我一跳,怎么不开灯?”然后把耳麦拿掉,从那里传来震耳欲聋的一阵音响声,搅得简如锋心烦气躁。
贺齐把烟捻灭,光着脚跑到门口先开灯——床上被子没有叠,椅背上胡乱的搭着几件衣服和袜子,拖鞋左一只右一只,电脑前椅子下一片灰白的烟灰,整个房间烟雾笼罩的如同“仙境”,只可惜这种仙境,简如锋一向深恶痛绝。
他看着贺齐跑来跑去穿拖鞋,把被子抖了下摊平,又有1条内裤随着被子被抖到了地上,窗户被打开,雨声夹在着寒气扑面而来,贺齐嘴上骂着“我操”,又把窗户关小了一些,然后把脏衣服都抱起来,丢去卫生间的洗衣机里。
简如锋出差一周,家里又被他造成了猪窝。
认命的去厨房给两个人做饭。
等饭上桌,贺齐也终于把自己收拾好了,脸上的胡子不见了,脸上的油气也不复存在,甚至还换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原来那套在身上连续挂24*7小时的已经在洗衣机里转了N圈了。
贺齐看着简如锋把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有柠檬排骨,椒盐带鱼,清炒包心菜,最后一砂锅咸肉冬瓜汤,上边漂着油沫和绿色的葱叶,煞是好看。
他谄媚的把碗筷摆好,又给简如锋盛好米饭,自己风卷残云的吃将起来。
一个人在家宅了5、6天,吃外卖都吃腻了,更何况他游戏玩起来常常忘记时间,等到饿到不行想要叫外卖,已经深夜或者凌晨,只能清水煮面,酱油拌一下,撒点辣椒末。
看贺齐吃的那样好,简如锋却像没有胃口,他小口的嚼着,筷子几乎都没有伸向菜盘,偶尔也是夹起来一片青菜,慢慢的吞咽。
贺齐吃了八分饱,摸着自己的胃,又盛了一碗汤,用筷子挑着里面的葱花,甩的满桌面都是。
“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回来。”
简如锋咽下最后一口米饭,干巴巴的,看着桌面上东一点西一片的绿油油葱花,默默的抽出纸巾擦干净,不想继续吃了。
“下午要见个客户,所以中午就回来了。”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要饿坏了,什么吃的都没有。”
“不是很多外卖单,怎么没叫?”
“想叫的时候,发现太晚了,早上又太早,我不想吃大饼油条……”其实是不想下楼去买。
简如锋看着对方。这么几年下来,贺齐已经完全养成了惰性,不去找工作,不想方设法赚钱,IT出身,开始学人家在做网站,结果做了1,2年,发现这个市场早已不适合单干,又草草收场,到现在连房门都不想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惯了,骨子里已经养成了大少爷的性子,他总想一个大男人总是应该认清自己的责任,可是,简如锋知道,他正在朝自己越来越失望的境地走下去,再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贺齐,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个工作?”简如锋谨慎的开口。这个话题已经提过多少遍,但是效果甚微。
“我不是一直在找?没有适合我的。”
“那么多工作,你要是愿意,我在我们单位问一下,顶不济做业务员也好,总归是可以出去走走,对身体也好吧。”
“做业务员有什么好,天天装孙子一样招摇撞骗,一个月拿那么几千块够干嘛?”
“可是有总比没有好啊,你现在这样每天在家里抽烟,我真担心你的身体……”
“好了,这个话题不要讲了,烦死了。”
“贺齐,你这个状态,都7年了……”
贺齐“咣当”一声把手里的汤碗摔在桌子上,使的劲太大,白色的骨瓷裂开,没喝完的汤顺着缝隙渗出来,很快又在桌上爬满了。
“你担心什么,天天有事没事找老子晦气!你是不是嫌弃我没工作?老子现在是没工作,但是你不想想,这不都是拜你所赐?”说完站起来,椅子一下子横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响声。
简如锋一把拉住要走去卧室的贺齐的胳膊:“贺齐,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急的解释,可是很多时候,越解释越显得像是欲盖弥彰。
贺齐使劲的甩开简如锋的手,他虽然每天都宅在家里,但是身体并不瘦弱,而且原本就比简如锋高,手劲当然也大,简如锋一下就被他甩到地上,头“砰”的撞到桌角,简如锋立时便没有了声响,手捂上后脑,靠在桌腿上,半天也没有起来。
贺齐看了看他,终于缓缓的蹲下身子,手摸到对方的后脑,干燥的触感告诉他并没有出血,可是还是可以摸到一个圆鼓鼓的包浮现出来。
再看着简如锋泛红的眼圈在阴影下,心里也不自觉的有了一点心疼,他把对方抱在自己怀里,很久,吐出来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最近有点烦躁。”
简如锋没说话,贺齐上不上班这个问题,简直像一笔几百年收不回来的烂帐,他费尽了心力,俩人每每谈起这个都要起冲突,这次贺齐可以狠下心直接把他甩向地板,下次,是不是要伸手打他?他绝望的想,再好的东西确实也有失去的一天,两人磕磕绊绊的这些年,爱情似乎都在随着现实漂流远去,对这份感情,他突然越发的感到无力。
原来所谓的七年之痒真的存在,一个状态存在的太久,是需要改变了,有了分歧的感情,就像皱了的纸,裂了的镜,即便抚平,即便粘合,也再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贺齐还在有一声没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可是两人都知道,这句事后道歉的话语,在此时此刻,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就像一条导火索,火苗也是随时都存在的,只是看你是不是愿意去凑近,点燃它。
纽扣也许第一颗就扣错了,但是你没有发现,直到最后一颗,才恍然觉悟;
有些路一开始就走偏了,只是不到碰壁,仍旧死心眼的不肯回头;
而有些事可能最初就是错的,执拗的走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可是那错误带来的痛却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有麻醉剂,也止不住那一阵一阵的疼。
贺齐看着这样的简如锋,已经不知道到底要承诺什么,毕竟两人都不再是20岁的小青年,光是有爱就能过日子,他想到今天接到房东的短信通知要交房租,心里更是乱入麻,他后悔的想到,如果10年前,自己没有回应简如锋的感情,没有跟家人出柜,现在是不是,会有另外的光景了?再想起前几天妈妈给自己的那个电话……
“如锋……我们分手吧……”
简如锋浑身一颤,之后就是强烈的挣扎,要从贺齐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贺齐紧紧的用胳膊压制着他,把对方的脸压在自己怀里,棉质的前襟很快潮湿一片。
简如锋泪流满面,他哽咽着问贺齐:“你,确定?”
“嗯……我会搬走……你以后,多保重……”
简如锋不再有任何言语,只是眼泪流的越发汹涌,像钱江大潮,淹没一片,只是无声无息,心痛到极致。
果真,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惊醒的一天,再幸福的感觉,也终会成为过往。
他想起下午童晖说的那句话,原来,成全,真的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从贺齐的怀里起身,他的脸长时间蹭在贺齐的居家服上,摩擦起一片片红色的印记,两眼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要是以往,这梨花带雨的姿态贺齐早也把持不住冲上去把他压倒。
可是,心态不同了,贺齐看着简如锋的脸,不知道何时,从他的眼眸里透出的不再是爱意,而是歉意。
看着这样的眼神,简如锋已经什么都明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贺齐,我成全你,我们分手。”
如果能够倒转时空让一切再重头
选择是否如昨
当你遇见那个我,想对我说什么
还是微笑沉默
有些错也不错,泪真的汹涌过才懂
有些伤也不错,心真的裂缝过更能看透
你眼中的我,是否变勇敢了许多
希望我爱我,让笑容多一点彩虹
你眼中的我,是否纯真依然闪烁
你就是天空
我的喜忧像云朵轻柔地飘过
……
(郭静---你眼中的我)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注定有人失眠有人伤悲,但是也有人会庆幸——自己那“误入歧途”的儿子贺齐,终于浪子回头,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