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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回到府中,走进前院,见阿环和一帮小厮正混到一起把个毽子踢得上下翻飞花样百出。任红斜倚在门框上,正看得止不住地笑。见我和曹操进来,忙要走过来招呼,我却冲她摆摆手,我提起裙子也冲到他们中间,抽个空,用脚面一钩,接住毽子,向上一抬,右脚微屈,左脚向后勾着拐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个漂漂亮亮的“苏秦背剑”。小厮们都大喊着好,我倪着眼得意地看着曹操,小时候,我可以是踢花毽的高手呢。曹操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走到我身边,拍开我提着裙子的手,又顺手帮我理了理头发,“疯丫头。”我吐了吐舌头,任由他拉着我穿过院子,走入后堂。任红脸微红,有些尴尬地看着我,而阿环和小厮们却是吃吃地笑。

      过了年,董卓改年号为初平。董卓生性残忍,朝堂之上,与官员口角起来,竟一怒之下直接将人给棒杀了。他纵容手下官兵私闯民宅,虏人钱财,淫人妻女。洛阳城中凡稍有富裕的人家都会被搜刮一番,如遇反抗,就会立时将全家老幼都杀了。
      年初,董卓假意延揽人才,强逼大儒蔡邕出来做官。过得不久,又任命曹操为骁骑校尉,并收作近侍。

      一日,我正在府中给丁夫人写家书,门吏来报,司徒王允与尚书郑公业前来拜会。王允在废帝登基的时候因为拥立有功就位列三公了,董卓改立刘协,并没有动这些当世大儒,而且王允表现得也是恭恭敬敬。三国演义中王允是连环计的主谋,正史上我记得是没有这出的,况且看起来也真是不存在貂蝉这个女主角。平日里,曹操与王允接触并不太多,他们除了在几次聚会上见过外,朝堂之外没什么交集的,此番他前来,意欲何为?我看向曹操,他对我微一点头,让我安心,随即起身,往门口迎去。

      曹操领着王允和郑公业走入书房,我微施一礼,走出去吩咐上茶。曹操问王允等的来意,王允却欲言又止。我遣开家人,自己也正欲避了开去。曹操却道:“此乃操之内人,司徒但讲无妨。”郑公业上下打量我一番,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此乃天子之衣带诏,命我等诛杀奸臣,清肃朝纲,兴我大汉。”

      衣带诏,我心下很是怀疑,当今天子不过九岁,尚是稚龄顽童,再聪明睿智也不会想到杀董卓,还写衣带诏。千古一帝康熙除鳌拜也是他十六岁左右才敢干的事情。曹操也是略有怀疑。

      王允却伏地痛哭道:“天子尚幼且深知董贼之患,我等身负皇恩却无以替天子解忧,无以报天下苍生。允自知无用,心下甚痛啊,甚痛啊。”
      郑公业正色道:“司徒无须太过自责,我等今日前来,正是访得勇士,得救苍生啊。”说着,竟向曹操躬身施礼。

      我一时大惊,见曹操也是忙得拦住郑公业,“尚书不可,操乃一校尉小吏,如何当得尚书大礼,尚书有事尽管吩咐,操当尽全力。”一听曹操说出这番话,我心里就有点打鼓,坏菜坏菜,被王允和郑公业的双簧给套住了。

      果见王允也起身说道:“如此,天子有救了。我等欲刺杀董卓。此非常事须得非常人行之。孟德公一向深明大义,嫉恶如仇,且武艺高强,如今正得董卓老贼重用,真乃天赐之人。”

      曹操也听得热血沸腾。我在旁边一时情急,插口说道:“敢问司徒大人,董卓身边的吕布勇猛非凡,武力超群,行刺若失败,如何解救?若成功,行刺之后,诸君又当如何?可有详密计划?”

      王允一时竟愣了,而郑公业再次打量我一番,问道:“夫人可是济南府途中降伏许诸之卞夫人?”我微一脸红,称是。郑公业对我尊敬几分,说道:“夫人无须担心,此次行刺只能成功,也定会成功,这正是我等来找曹公的原因。我等会事先引开吕布,亦同时会联络禁军旧部,在成功之后围剿董卓府邸,以天子令解除西凉兵马。”我正欲再开口,曹操却拦住我,满口应承了下来。三人约定明日行事。

      他们走后,我大急,曹操却似没事人一般。我跺着脚说道:“王允此人,甚是奸猾,他不敢干却拉了你去。”

      曹操却正色道:“司徒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为国为民,操对他颇为敬佩。”

      “我却不这么看,他处事太急躁,自诩正义,我看大汉江山迟早毁在他手里。”历史中也正是因为他嫉恶如仇的迂腐和刚愎自用,逼得李傕、郭汜暴乱。我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荆轲刺秦王,专诸杀王僚,他两个哪个是活着出来的。你,你可有半点想到我和小三儿…”说至最后,我竟有些哽咽。

      曹操一时哑然,拍着我的背,柔声说道:“九儿,我一生都思为国尽力,如今奸人当道,百姓受苦,我怎能坐视?你以前常说君子不避祸,此次我怎能推辞?九儿,我答应你,不论怎样我都活着回来见你。”

      他心意已决,我又怎劝得动。我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好,你执意要去,我不拦你,但是,杀得了便杀,杀不了就逃。你听清楚,我要你活着。一旦事败,不要回府,直接出城。我自会保全自己。”

      曹操听完之后,未发一语,只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当天晚上,曹操待我极是缠绵。

      第二日一早,我默默地服侍他穿好衣服,又给他正了正衣冠,“风萧萧兮易水寒”,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心下难忍,伸出双手抱着他的背。他身子一颤,慢慢转过来,俯身狠狠地吻了我。片刻,拉开我的手,大步走出门,再不看我。我呆呆地站着,直到他的背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我匆匆地遣散家人,稍微收拾了一些盘缠,就带着任红和阿环从后门离开了校尉府。

      离开校尉府后,我带着任红和阿环径直去了司徒王允的府邸。王允见到我,甚是惊讶。我只冷冷地说:“司徒大人,我的夫君为国出力,小女子就在司徒府中叨扰几日了。”王允苦笑一声,命人带了我们去后院安排住所。

      任红早已病了几天了,似乎是风寒,这一折腾就病得更重了,似乎发起了烧。王允也还比较照顾,遣了人去请了大夫。

      下午的时候,王允匆匆跑来告诉我,说是曹操行刺失败,已生死未卜,也听说是跑了,官兵正在城中搜查。我一听就有些着急,急急地就想去找曹操。王允拦住我,说是城门已封,城中搜查正严,我要出去,或许没有找到曹操,自己先搭了进去。只得先在王允府中住几日了。

      这几天在司徒府中一直心绪不宁,如果我在一开始曹操被任命为骁骑校尉的时候就让他坚决辞官并如同袁绍袁术一样逃离洛阳,如果我不是心存侥幸而是坚决反对曹操去行刺董卓,如果,如果…我看了看昏睡的任红,给她掖了掖被子,她这几日稍微好了些,病去如抽丝,总还需要些时日。

      我吹了蜡烛,走出房子。一钩残月斜挂在天空,我愣愣地望着,思绪却不知飘到何处,不知此时曹操如何,逃亡途中可有危险,是否风餐露宿,是否受伤了,如果受伤有没有人照顾。郎君,是否,是否也如同我这般牵挂你一样牵挂我。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半晌,才回到我住的房子里,合衣躺下,翻来覆去很久才入睡。

      第二日,起来后,我收拾完东西就一直等着司徒王允下朝回到府中。见到王允,我很坚决地要求离去。王允对他怂恿曹操去行刺而造成如今的逃亡局面也很是惭愧和自责。他沉吟片刻后同意我离去并派了两个壮实的家丁护送我。

      我对王允说道:“夫君生死未卜,小女子心意已乱,已顾不得这两个小妹子了,此行凶险,她二人就仰仗司徒大人照顾了。待小女子寻得夫君后,再派人来接这两个小妹子吧。”阿环听我如此说,执意要与我同去。任红本也欲同行,但此时身体仍是虚弱,我劝她留在了司徒府。王允一口应承会把她当女儿一样照顾。王允虽然有时迂腐,倒也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他既如此说,我便稍稍放心。我让王允帮我找了两套男装,和阿环各自换上,带了些盘缠就离开了司徒府。

      我想曹操一定会回谯郡的老家,只有回到那里,他才能真正脱离危险,但是官兵也一定会在回谯郡这条路上层层设卡,为了最快地到谯郡,我只能冒险走洛阳经陈留到谯郡这条道。在路上整整走了四天,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脚上的水泡早就磨破了。各处驿站官府早已贴出了搜捕曹操的通缉令,顺带连曹操的夫人我也在通缉中。真是没想到啊,掉到古代的我居然也上了通缉令,我还有心调侃自己,算不算乐观。为了躲避官兵,我们不敢走官道,不敢投客栈,除了在茶肆吃饭的时候稍作休息外,几乎整天都在行走。只要过得陈留,我们就算基本逃脱了董卓的追捕。

      我们在路过的村里买了一辆驴车,总算稍微能快点了。驴车颠簸地走在路上,这几天人都累得有点不支了,阿环体贴得递过来水袋,正要喝,突然觉得一阵胸闷恶心,我扑在车边就吐开了。阿环紧张地问我怎么了。我接过阿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告诉阿环和护送的王允家丁,我没事,让他们继续赶车。阿环不太相信地看着我。我是当过娘的人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摸着自己的肚子,虚弱地对阿环笑了一下:“阿环,我有身孕了,只是他来得不是时候。”阿环转忧为喜,一时絮絮叨叨地说要做宝宝的阿姨。

      看到前面的路边有个小茶棚,我和阿环下车稍事休息。我们叫了壶茶和几个馒头,正吃的时候,见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眼光有意无意地打量我们几人。这人似乎有些面熟,心里不安起来,赶紧叫店家把馒头给我包上,我们几人匆匆出了茶棚,上车继续走。

      走了约半个时辰,身后隐隐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不是官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急促的马蹄声。我拽着阿环跳下车,冲着驴屁股猛抽了几鞭,我们赶紧跳入路边的树丛中。刚俯下身子,就见一群官兵骑马而来,他们发现附近的驴车后,就听得其中一个粗鲁的声音说道:“你娘的,毛四,你不是说看见了曹操的婆娘吗?怎么只有个破驴车,人哪?不会是逛咱爷们的吧。”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我怎么敢骗亭长大人你啊,不会有错,我以前在宫门当差的时候,有次接入宫的宫女,见过她。虽只有一面,但她那种气质,绝不会认错。刚才在茶棚,我已留意她多时。此次亭长大人抓住此女,必是大功一件。”那粗鲁的声音哈哈大笑道:“好毛四!她们必逃得不远,兄弟们,给我仔细搜寻,找到之后,重重有赏。”

      听他们声音渐行渐远,我和阿环对望了一眼,心下喊着大大糟糕。我取出怀里的校尉府名牌和一个绣着我名字的荷包,交给阿环,轻声说道:“阿环,那个叫毛四,显然认得我,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赶紧走,把牌子交给谯郡曹府的丁夫人,她必会收留你们,如果他日能见到曹操,把荷包交给他,告诉小三儿,娘对不起他。”

      阿环紧紧握住牌子和荷包,眼中隐有泪花。突然她双膝跪地,给我磕了一个头,“夫人,你多保重!”说完,她起身向着来的路跑去。我意识到她想干什么,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那两个家人按下我又俯在原地。我心中大乱,阿环,阿环。

      阿环的举动已惊动了那队官兵,他们紧跟着追了过去。官兵走得稍远后,其中一个大个子的家丁轻声催着我快走快走,我却不肯走,突然听见官兵们呼喊着“抓到了”,那家丁竟扔下我们自己跑了。另一个家丁有些着急地看着我,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我忙轻声说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只是调虎离山,必以为我们趁机逃了,便会紧追不舍,他们有马,我们逃不了多远,如果我们反而偷偷跟在他们身后,反而不易被抓到,且可以伺机救阿环。你若不愿随我前去,可自行逃命。”那家丁犹豫片刻,仍是与我同行。我们便猫着腰,在树林中慢慢接近那些官兵。

      低低地俯在树丛中,我们只能远远看到他们围着了阿环,阿环的头发披散着,被一个官兵扭着胳膊,却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一个小个子的男子指着阿环说些什么,就见官兵中七八个人跨上马沿着山路向前冲去。过了不长的时间,那几个人又回来了,马后拖着一人,正是扔下我们独自逃命的那个家丁。不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为首一人正大声地咒骂着,隐约听见臭娘们,阉货什么的,阿环不停地挣扎,那人狠狠地甩了阿环一个嘴巴,阿环趔趄地就像旁边倒去。那人仍骂个不停,突然抽出刀,一刀就结果了那个家丁,手起刀落,又把那个小个子的男人给宰了。那人又一把揪起阿环,拖着阿环的手就往一边的树林走去。周围的官兵也大声地哄笑者、呼喝着。一盏茶时间,那官兵衣衫不整地走出来,周围官兵的□□声一片。他们跨上马很快离去了,只留下山路上的两具尸体。

      待他们走远,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直接往那片山林跑去,看到阿环的时候,只看得一眼,我已经俯下身吐个不停,直到已再无可吐之物。

      我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已止不住地往下流,阿环看起来就像个破娃娃,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衣衫已经被扯破了,满嘴鲜血,眼睛还大大地睁着。我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阿环的身上,我哽咽着对身边那个叫二虎的家丁说:“二虎,你帮我,帮我葬了阿环 …”二虎点点头,什么也不说,捡了块石头就刨起坑来。

      我无声地哭着,阿环的下身也是暗红的血迹,我整了整阿环身上的衣服,套上我的外衣,然后掏出帕子轻轻地擦着阿环的脸和嘴巴,泪水一滴滴落在阿环脸上,我的阿环妹子是嚼舌自尽的,那是多大的屈辱才能让我的阿环妹子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求死啊。最后,我忍着泪拢了拢阿环的头发。“阿环,我欠了你一条命啊。”她的笑语晏晏,仿佛就在眼前,好像和她踢毽子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内疚自责和痛心把我的心绞得生生地痛。二虎把阿环抱起放到坑里,我的泪再一次无可遏制地流了出来,阿环怀里的牌子和荷包都找不到了,我摸遍全身,甚至连可以给阿环陪葬的东西都找不到一件,我只得撕下一片衣袖,覆在阿环的脸上。我心中隐隐发誓,“阿环,我必为你手刃此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正是:
      学荆轲曹操大义,付江山一腔热血
      遇险境百计无施,多薄命阿环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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