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伊旖筱丫

25、最后的礼物

　　回到C市已是两周之后，霍东隅被送到了C市最顶级的私立医院，学校也早已放假，桑榆一下子闲下来，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照顾霍东隅。
　　桑榆按着食谱手忙脚乱地在厨房炖猪腱汤，宿雨从门口经过，“又在给东隅哥炖汤？”
　　“嗯，他的腿伤挺严重的，我想给他补补。”
　　宿雨走到桑榆身边，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食材，说道：“卖相还不赖！”
　　桑榆一边切萝卜一边问道：“小雨，前一阵子忙，忘记问你那咖啡厅整得怎么样了？”
　　“已经快装修完了，一切顺利，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说来听听。”
　　“就是还没想好咖啡厅的名字。”
　　所有食材都已入锅，桑榆把火候调到最小，盖上锅盖，取下围裙，和宿雨一同走出厨房。
　　两人相互依偎在沙发上继续聊天。
　　“阿桑，你觉得叫什么好呢？”
　　“额，你设定的咖啡厅主要消费群是哪些人？”
　　“当然是具有一定消费水平的情侣啊。”
　　“......”
　　“你想到了吗？”
　　“想到的都没新意。”
　　“我也是！”
　　正苦恼着，桑榆一抬头看到书架上满满的书，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小雨，不如这样，你闭着眼睛从书架上随意抽一本书，书名是啥咱的咖啡厅就叫啥，你觉得行吗？”
　　“这也太随意了吧。”宿雨觉得不靠谱。
　　“来嘛来嘛，反正想是想不出来了，你就试试吧。”桑榆把宿雨从沙发拉到书架前，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宿雨不忍拂了桑榆高昂的兴致，闭上眼睛用双手慢慢摸索，最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递给桑榆。
　　“是《爱的教育》唉，我觉得这名字还不错。”
　　“好像有点奇怪。”
　　“哪奇怪了？要不你再挑一本。”
　　这次宿雨选得很快，闭上眼睛直接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本。
　　“《性史》第二卷。”
　　“桑榆，真没想到你还看这种书啊！”宿雨笑得一脸暧昧。
　　“你想哪去了，就说你没文化吧，这是福柯的书，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
　　“福柯是谁？”
　　“就是那个总研究同性恋、精神病的哲学家，唉，别跑题了，我们在讨论咖啡厅的名字呢，我真的觉得‘爱的教育’不错，你不是说咖啡厅的定位主要是情侣吗，谈谈情，说说爱的多好，而且《爱的教育》又名《心》，是不是很符合主题啊。”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错，那就它吧，总比什么‘性史’强吧。”
　　“......”
　　咖啡厅的名字就这样被随意得不能再随意地定下来了，咖啡厅开业那天正是情人节，借助节日的气氛，许多情侣和年轻人纷纷捧场，生意好得不像话，从此以后宿雨同志正式进入了自己给自己打工，别人也给自己打工的“老板”行列。
　　霍东隅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在医院里待了大半个月后，主治医生终于同意他出院了。为了安心休养，霍东隅住在C市比较偏远的半山地区。桑榆原来只是听说这是C市难得依山傍水、自然清静的一片区域，等到身临其境，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更美好。这是一座保持原始风貌的高山，抬眼望去，满目绿色，零星的别墅坐落在山体的不同位置，每一处的采光和视野都是极佳的。桑榆不由得想，难怪C市的富人都喜欢来这儿度假，这儿简直就是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霍东隅的别墅在山腰处，房子占地面积不算大，进入里面，是桑榆喜欢的暖色调，房间的装饰和摆设都很简约。佣人们忙着搬行李，桑榆不知不觉来到楼上。二楼客厅的一面墙竟是玻璃的，桑榆来到墙边，拉开米白色的纱帘，极目望去，淡淡的烟雾缭绕着郁郁葱葱的原始树木，竟有些不真实。偶尔有一两只不知名的鸟儿飞窜出来，叽喳着打破宁静。
　　桑榆抱着腿坐在铺着羊毛地毯的地板上，闭了眼，感受着风从窗子吹进来，带着湿湿的绿意和好听的鸟鸣，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肆无忌惮地呼吸着最清新的空气。
　　“喜欢这儿吗？留下来吧。”霍东隅从身后轻轻搂住桑榆，温柔的说。
　　桑榆不知霍东隅是何时上来的，她自然地靠在他身上，说道：“这儿是好，可是离市区太远了，不方便。”
　　“那就让司机送你。”
　　“不了，我舍不得小雨和来福。”
　　“......”霍东隅明白，桑榆虽然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了，这些日子对自己也是悉心照顾，可是其中不乏感激的成分，他知道桑榆心里还有些事情没有放下，他不想也不会逼她。“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下去吧。”
　　桑榆打算扶霍东隅下楼，霍东隅停下脚步，指着另一方向说：“那边有电梯，方便下楼。”
　　“你也太懒了吧，这么低的楼层都坐电梯。”
　　“原来用来运东西的，我不是腿脚不便嘛，改装一下用来载人了。”
　　饭菜已经端到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桑榆喜欢吃的。桑榆早晨起得匆忙没吃早餐，肚子正饿着，闻到菜香，赶紧坐下来大快朵颐。看着吃相不怎么雅观的桑榆，霍东隅竟觉得有些赏心悦目，他不停地给桑榆夹菜。桑榆抬头看到霍东隅正望着自己，瞬间醒悟过来自己吃得太忘我了，她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不吃啊？特别好吃。”
　　“你多吃点，我不饿。”霍东隅把一块红烧肉夹到桑榆碗里，示意她继续。
　　“那我就不客气啦！”红烧肉果然很入味。
　　“桑榆，跟你说个事儿。”
　　“嗯，好。”
　　“今天晚上有一个慈善晚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桑榆知道自己如果答应他，就表示把两人的关系公开了，她隐隐有些排斥：“哥，你知道我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
　　“这次不是单纯的酒会，期间会举办一个拍卖活动，拍卖所得的资金全部捐给非洲的难民，我以为你会感兴趣呢”。霍东隅循循善诱，认真地看着桑榆继续说道：“再说我的腿还没好全，你就放心我一个人拄着拐杖孤零零的去吗？那地方人来人往的，万一谁喝醉酒撞到我的腿，那我的腿估计就真废了。”
　　桑榆知道霍东隅的话夸张的成分很多，但他有一点没说错，她确实担心他的腿伤，她不允许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好吧，一起去。”
　　“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目的已达到，霍东隅开心得像个孩子，乐呵呵的开始吃饭。
　　这样的霍东隅，桑榆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傍晚，福叔把霍东隅和桑榆送到“金爵”，霍东隅没有带拐杖，走起路来有些困难，桑榆搀扶着他，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进入会场。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偶尔有一两个桑榆觉得眼熟，但大部分还是陌生的。霍东隅一出现，瞬间成了众人搭讪的对象。一位自称李总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得一脸和气：“霍总呀，听说你前阵子出车祸了，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我可算放心了。”
　　“劳李总挂心了！”霍东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断有人上前寒暄：
　　“霍总真是年轻有为啊！”
　　“这是您女朋友吧，气质真好！”
　　“霍总，我手头上有一批越南来的翡翠，成色都是最好的......”
　　说得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桑榆极不喜欢这种作为焦点的感觉，她在心里不厌其烦，表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你继续讲，我在认真听”的表情。霍东隅的处境更令桑榆同情，他不仅得微笑着回答那些无聊的问题，还得不时地接受别人的敬酒。不过这种场面霍东隅早已习惯，在桑榆看来无比困难的应酬，对他来讲却是游刃有余的。
　　看到桑榆微微皱起的眉头和心不在焉的样子，霍东隅知道这丫头肯定不自在了，他低头附在桑榆耳边说道：“你自己先去吃点东西吧。”
　　“可是你......”
　　“我的腿没事，等你走开了我就找个理由坐下来。”
　　“那你别再喝酒了，伤胃。”
　　“知道。”
　　桑榆微笑着离开。远离人群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不少，独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吃东西，一抬头，才发现没了霍东隅的人影。
　　桑榆实在无聊，掏出手机开始玩小游戏。
　　“叶总，我想吃那种蛋糕，你去给我拿好不好。”柔媚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丝撒娇，桑榆一阵鸡皮疙瘩，她好奇地望去，那是一个美得张扬的女人，红色的短裙包裹着惹火的身材，一头栗色的波浪大卷发，淡淡的妆容，将清纯与妖娆完美结合，这样的美女一撒娇，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了呢？
　　美女心满意足地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蛋糕，开心地在他脸上一吻。那男人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桑榆的视线，两人皆是一惊。
　　桑榆没想到和叶初阳的相遇竟是这样的，自从收到他的短信后两人就再没联系，她对叶初阳是心存愧疚的，但看到叶初阳和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她的心里很复杂，她既希望他能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又担心他只是在游戏人生，恢复到了以前花花公子的生活状态。
　　桑榆想过去和叶初阳打个招呼，可是他却好像没看到她一样，搂着身边的女子，调笑着走向另一侧，桑榆心里莫名的失落，他真的不愿再和自己有任何交集了！
　　桑榆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叶初阳倚在走廊抽烟。见桑榆走向自己，他掐灭了烟，怕桑榆误会似的说道：“我在等她。”
　　桑榆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心烦的时候就抽，习惯了。”叶初阳一脸无所谓。
　　“你就不能爱惜自己吗？别再抽了。”
　　“我尽量吧。”说完，叶初阳就要离开。
　　桑榆喊住他：“叶初阳，我们难道连朋友都不是了吗？”
　　叶初阳站住脚步，回过头来，一步步走向桑榆，桑榆觉得此时的叶初阳让她感到压抑，她开始后退，叶初阳一步步逼近，最终桑榆退到墙边，她想脱身，叶初阳迅速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抵在墙上。叶初阳比桑榆高一个头，当他挨近的时候桑榆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头顶传来：“秦桑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做不成情侣就只能是陌生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我不要以朋友的身份看着你和另一个男人亲亲我我，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你先放开我！”
　　叶初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连忙放开桑榆。
　　“那你告诉我，你对刚才那个女人是认真的吗？”
　　“这好像不归你管吧。”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你放心，我们各取所需而已，我这辈子只在你手里栽过。”
　　“我说认真的，你就不能找个合心意的好女孩儿好好生活吗？”
　　“你就是好女孩儿，可是不愿意和我过呀”叶初阳自嘲。
　　“......”
　　“Honey，你在这儿等我呢，我太爱你了！”女人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叶初阳就欣喜地扑了上来。
　　桑榆看到眼前这一幕，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年轻人总能这么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爱起来可以这么肆意而张扬，她看了叶初阳一眼，默默离开了。
　　“她是谁？”女人搂着叶初阳的脖子，却没有忽略桑榆的存在。
　　“走开，我想一个人静静。”叶初阳的脸瞬间冷下来，眼前的女人刚开始还觉得活泼大方，懂得察言观色，现在却全然失去了兴趣。
　　见叶初阳表情凛然，女人识相地站在一边，心里却恨上了桑榆。
　　晚上八点，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桑榆进入会场时，霍东隅已经在那儿了，桑榆挨着他坐下来。
　　“刚才在哪儿躲着呢？这么晚才过来。”
　　“躲在角落里吃好吃的。”
　　“别吃撑了。”霍东隅看着桑榆的肚子，宠溺的说。对于桑榆的胃口，霍东隅可是见识过的。
　　“欢迎各位来参加由霍氏集团主办的慈善拍卖会，今天拍卖所得的全部基金都将直接捐给非洲撒哈拉的沙漠附近的难民，希望各界爱心人士慷慨解囊......”
　　“原来你是主办方啊！”桑榆在霍东隅耳边轻声说。
　　“那是，要不我干嘛拖着瘸腿来参加啊！”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副明朝时期的写意山水画，最终一位什么总以三十万拍下。
　　拍卖品一件件展出，拍卖会进行的很顺利。
　　“接下来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块南宋时期的翡翠吊坠，它通体绿色，非常光滑。据考古专家称，宋朝之玉已是难得，翠绿色的翡翠，非常稀少而珍贵，被称为玉中之王。而且，大家仔细看，它的形状酷似桑叶，因此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农桑’，具有丰收的含义。这件藏品，起价五十万，开始！”
　　“七十万！”
　　“一百万！”
　　“两百万。”霍东隅举起手中的牌。
　　“你干什么？”桑榆问道。
　　“我看他讲的时候你听得津津有味，难得你有兴趣，买下来送你啊！”霍东隅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很贵！”
　　“不贵，反正钱也是要捐出去的，做好事嘛。”
　　说话间，又有人竞价了。
　　“三百万！”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是叶初阳！
　　霍东隅看向叶初阳，两人对视一眼，杠上了。
　　霍东隅举牌：“四百万！”
　　“五百万！”
　　“六百万！”
　　“八百万！”
　　主持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挂坠可以拍出天价，激动极了。其他人也不再竞标，仿佛看戏似的观望，纷纷猜测这翡翠挂坠最终花落谁家。
　　“一千万！”
　　霍东隅还想举牌，被桑榆拦下，看着桑榆的目光，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一千万三次！成交！”
　　最终叶初阳以一千万拍下翡翠挂坠成为本次拍卖会的最大看点。
　　拍卖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霍东隅送桑榆回家，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没再说什么。
　　这天晚上，桑榆在凌乱的梦境里见到了霍东隅，也见到了叶初阳。
　　第二天早晨，桑榆收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竟是昨晚叶初阳高价拍得的那个翡翠挂坠，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还回去。仿佛预料到桑榆的反应似的，叶初阳在包裹里夹了张字条：不喜欢就扔了或送人吧，反正不准还回来，这也许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桑榆知道叶初阳吃准了自己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扔了，她把挂坠拿在手里，冰凉的触感，阳光下通体翠绿，确实很漂亮，可是却只能被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