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伊旖筱丫

17、酒会风波

　　宿雨辞了工作，也退了房子，切断了和廖非凡的一切联系，安心在桑榆家住下来。
　　周一一大早，桑榆请了假陪宿雨去市妇保医院做产检。周一永远是医院最繁忙的日子，很多人为了挂上专家的号从凌晨就开始排队了，好在宿雨的产检时间早已预约，才不至于等太久。宿雨躺在床上，望着显示仪上刚刚成形的孩子，她激动地握住桑榆的手。医生做完基本检查，告诉宿雨孩子发育的很好，让她多注意营养。
　　回到家，宿雨有些累了，就去床上躺着。桑榆发现自从宿雨怀孕后胃口就特别差，每餐都吃得很少，她怕这样下去大人和孩子迟早会营养不良，于是上网查了些给孕妇补身子的食物，学着做给宿雨吃。
　　在桑榆健康食谱的”严格“执行下，宿雨的胃口渐渐好起来，人也显得红润多了。感受着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宿雨觉得自己和这个小生命融为一体了，也许这就是血脉之情吧，这个孩子，她再也无法割舍。
　　当宿雨把决定告诉桑榆时，桑榆正在洗碗，她仿佛早就知道一般，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既然做了决定，宿雨开始安心养胎，桑榆工作之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顾宿雨和宝宝，她像对待学术一样普及各种关于孕妇和胎儿的知识，然后又一点点在宿雨身上小心实践，“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被桑榆发挥的淋漓尽致。宿雨看着桑榆严谨的模样，不由得怀疑自己究竟只是怀孕还是基因突变了。

　　转眼到了冬天，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天集团二十周年庆。
　　宿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开始孕吐，桑榆尽量给她准备一些清淡的食物。中午，桑榆煮了一大锅宿雨爱吃的鲫鱼汤，她盛了一碗，端到桌上。宿雨才刚起床，她刚出卧室就闻到了一阵香味，“好香呀，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噔噔噔噔，热腾腾的鲫鱼汤，宿雨娘娘请品尝。”桑榆将碗端到宿雨面前，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碧绿的葱，大红的枸杞和嫩嫩的小蘑菇散在白色的浓汤中，新鲜的鱼肉搭配淡淡的蛋奶，色香俱全，宿雨喝了一口汤，不由地对桑榆竖起大拇指，“味道好极了！”
　　“那必须呀，你也不看是谁做的。”桑榆得意极了，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桌边吃了起来，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她没有告诉宿雨这是自己失败多次后才达到的水平。
　　桑榆突然想一件事，告诉宿雨：“小雨，晚上我要去参加中天集团的周年庆，就不在家吃饭了，鱼汤和其他的菜我都放冰箱了，你拿出来热一下就能吃。”
　　“你从来没有参加过，今年一定要去吗？你有不喜欢那种场合。”宿雨放下勺子问。
　　“以前是因为我在国外，回来不方便，方叔叔知道我回来了，特地寄来了邀请函，交代我一定要出席今年的周年庆酒会。而且中天是我父亲全部的心血，今天是中天成立二十周年的大日子，虽然他不在了，但我希望我可以代他见证中天的辉煌和成就。”
　　“我只是怕你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你去吧，照顾好自己，别喝太多酒，早点回来，知道吗？”宿雨还是有些担心。
　　“知道啦，怀孕的女人都这么啰嗦吗？”桑榆嘴上调侃，心理却是感激的，因为只有宿雨了解她的过去。
　　“坏丫头！”宿雨继续喝鱼汤。

　　晚上六点，桑榆准时到达景衡酒店。中天集团靠发展酒店行业起家，而景衡则是中天最早创办的酒店，它见证了中天的一步步成长和壮大，所以在这里举办二十周年庆酒会，再合适不过了。
　　桑榆出示邀请函，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入大厅。抬眼望去，形形色色的人，桑榆发现竟没有一个是认识的，她找了个角落的位子，边吃东西边看在舞池中跳舞的男男女女。
　　“桑榆？”
　　桑榆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看，见到来人，她站起来喊道：“方叔叔好。”
　　来人正是中天集团现任董事长，桑榆父亲最好的朋友方祁衡，他和善地对桑榆说：“你这孩子当初说走就走，好在终于回来了，要不我可怎么向老秦和嫂子交代。是不是觉得无聊？”他把不远处正和别人交谈的年轻男子叫了过来， “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方峥，你好好陪陪桑榆，要是她有什么不开心，我唯你是问。”
　　“遵命”方峥顽皮地敬礼，朝桑榆眨眨眼。桑榆心想：果然一点都没变。
　　桑榆父母健在的时候，秦家和方家一直走得很近，所以桑榆和方峥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家父母还曾开玩笑说要结为亲家，只是大人们不知道，桑榆和方峥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谁也不服谁，两个心高气傲的小孩，整个儿一对斗气冤家。
　　桑榆目送方祁衡离开，对方峥说：“你去干你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
　　“那可不行，我爹让我陪着你。”方峥耸耸肩，表示他也很无奈。
　　“方峥，我还不了解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桑榆一副“我很懂你”的表情。
　　“秦桑榆，你还好意思说，当年不跟兄弟说一声就走了。”方峥气愤地说。
　　“谁跟你是兄弟。”桑榆不由自主地与方峥唱反调。
　　“唉，你这么说就没良心了，小时候你干坏事我替你背黑锅的事儿还少，难道你都忘了？”方峥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搭在桑榆肩上，因为方峥是中天的少东家，很多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桑榆感受到别人的目光，连忙拍去方峥的手：“公众场所，注意影响。”
　　方峥不以为然：“有什么关系，我爹巴不得我俩在一起呢。”
　　桑榆凑近方峥耳边，低声恨恨地说：“方峥同志，你别想拖我下水，惹急了我，我就把你的‘男朋友’一个个介绍给方叔叔。”
　　“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方峥最怕这个了，要是让他老爸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还不抽死自己。
　　“知道就好，自己注意点。”
　　说话间，方峥被朋友拉走了。桑榆还是坐在那儿，喝着香槟，看看会场中的人，很无聊却也乐得自在。
　　“你看，那就是苏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好年轻好帅啊！！！”
　　“好像叫叶初阳，据说大学还没毕业，你看他身边那女的，是不是他女朋友呀，还没我好看呢。”
　　“你就臭美吧。”
　　桑榆听到叶初阳的名字，心中一惊，顺着大家的视线，她看到了人群之外的他。叶初阳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好像刚剪过，有些短，却显得很利落，他的身旁站着颜语，褪去了职业装、一身晚礼服的她，原来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美丽女郎啊！“男才女貌”，，桑榆觉得他俩站在一起登对极了，怪不得有人把他们当作一对。桑榆的心里怪怪的。
　　叶初阳和方祁衡聊着，突然视线被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儿喝酒，说不出的落寞。他赶紧找了个借口结束对话，疾步走向桑榆。
　　“小姐，赏脸喝一杯？“叶初阳从服务员的餐盘上拿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桑榆。
　　“你回来啦。”桑榆接过酒一口喝完。
　　“嗯，下午刚到，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酒会呢，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叶初阳话语中带着惊喜。
　　“没办法，盛情难却。”桑榆有些醉意。
　　“姐”，叶初阳举起手向不远处打招呼，桑榆顺着叶初阳的视线望去，是一个端庄恬静的女子，她和她的男伴正和人寒暄，听见有人喊她，就朝这边看过来，见是叶初阳，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看着桑榆好奇的模样，叶初阳介绍：“她是我堂姐，她身边的男人是我堂姐夫，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俩，他们结婚三年，虽然没有孩子，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恩爱。桑榆，如果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是啊，真好。”桑榆随口附和。
　　“秦小姐，您好，”颜语过来找叶初阳，“叶总，晨睿的李总想和您聊聊。”
　　叶初阳看了看桑榆，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桑榆先开口了：“快过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叶初阳只好先过去了，颜语紧随其后。
　　“桑榆，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呢，你看谁来了。”方祁衡兴奋地对桑榆说。
　　桑榆看到方祁衡身边男子的那一刻，她的思想停止了。无数次想像重逢的情景，她想扑到他怀里诉说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也想冲上去质问他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可是这一刻，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哭不闹，云淡风轻。
　　“桑榆，几年不见不会不认识了吧？这是你东隅哥哥呀，现在是霍氏集团东亚地区的执行总裁。”方祁衡见桑榆没反应，连忙介绍。
　　曾经鲜衣怒马、年少轻狂的男孩，经过岁月的洗礼，学会了隐藏锋芒，眼前的男子，成熟、内敛、高不可攀又遥不可及，岁月不曾让人遗忘，却在不经意间划下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桑榆站起来，伸出右手，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霍总，幸会！”
　　霍东隅握住桑榆冰凉的手，说：“秦小姐，你好。”
　　生疏至此！
　　“你们这俩孩子这么客套做什么，好歹曾经是兄妹。”方祁衡对他俩的略知一二，却没想到两人见面冷漠如斯。
　　“方叔叔，我有些喝多了，去下洗手间，你们聊吧。”桑榆仓惶逃离。
　　“这孩子”，方祁衡叹气。
　　霍东隅望着桑榆的背影，若有所思。
　　桑榆在洗手间洗了把脸，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差，霍东与平静而冷漠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是刚才初阳身边那个女孩？”边上的人不确定的问。
　　桑榆抬起头，原来是刚才在大厅和叶初阳打招呼的女子，也就是他的堂姐，桑榆把脸擦干，回答道：“嗯，您好，我是叶初阳的朋友，他说您是她表姐。”
　　“你好，我叫苏眉，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秦桑榆，幸会！”
　　“我先出去了，我老公在外面等我。”
　　“你们真恩爱。”
　　“谢谢，非凡确实是个好老公。”
　　“冒昧地问一句，你丈夫叫什么？”桑榆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苏眉没想到桑榆对自己丈夫的名字感兴趣，但她还是礼貌地回答了：“他叫廖非凡，秦小姐认识他？”
　　“不认识”，桑榆紧紧握住拳头。
　　“那我先出去了。”苏眉先走一步。
　　这一刻桑榆觉得太讽刺了，当她刚知道宿雨的事情时，她气愤得要去找廖非凡讨个说法，可是宿雨不让，宿雨对她说：“桑榆，你给我留点尊严，好吗？”望着宿雨卑微的模样，桑榆只好作罢。可是今天，当她亲眼看到苏眉和廖非凡在一起恩爱有加时，她真替宿雨感到不值，这样的男人，凭什么让两个女人为他死心塌地。桑榆越想越气愤，她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走出洗手间，却看到廖非凡一个人在吧台喝酒 。
　　桑榆走向廖非凡，冷冷地说：“廖先生，我能和你谈谈吗？”
　　廖非凡不认识桑榆，出于礼貌，他说：“小姐，你想谈什么？”
　　桑榆在廖非凡旁边的座位坐下，说道：“你认识宿雨吗？”
　　“你是谁？你认识小雨？她现在在哪儿？”廖非凡一惊，差点打翻酒杯。
　　“我还以为廖先生不认识宿雨呢，没想到还挺关心她的嘛。”桑榆出口讽刺。
　　“你快告诉我她在哪儿？”廖非凡气急败坏地抓住桑榆的肩膀。
　　桑榆推开他的手，说道：“廖先生家庭美满，夫妻恩爱，就不要再去打扰宿雨了。”
　　“小雨怀孕了，我很担心她，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那我问一句，你是真心喜欢小雨的吗？”
　　“当然，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至爱。”
　　“那你太太呢？”
　　“我也爱她，她是我事业和家庭的好帮手，我离不了她。”
　　听完廖非凡的话，桑榆真是出离愤怒了，“廖非凡，你就是个人渣，你说你爱宿雨，却让她当了这么多年见不得人的小三，一点儿都没考虑到她的感受；你说你爱你妻子，其实却只是在利用她，你口口声声的爱，只不过是你自私的借口罢了，你辜负了两个好女人，却还妄图左拥右抱，坐想齐人之福呢，做梦吧你。”说完还不解恨，桑榆一时冲动把手中的红酒泼向廖非凡，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流下，狼狈极了。
　　“你们在干什么？”吃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桑榆回头去看来人，却被匆匆过来的苏眉泼了一脸红酒。
　　“姐，你干什么？”叶初阳质问苏眉，赶紧拿来纸巾给桑榆擦拭。
　　“你问问她都干了些什么。”再有度量的女子也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别的女人扫了面子。
　　廖非凡不想事情被闹大，忙说没事。
　　“不要紧，擦擦就好。”叶初阳见桑榆愣在那里，出言安慰。
　　见这边有动静，宾客们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桑榆静静地站在那儿，看到人群之外的霍东隅也在看着她，她没有想到，重逢第一天，自己竟会以如此狼狈的形象面对他。桑榆不奢望霍东与能够穿过重重人群，像个王子一样来解救她，她只是希望他能走到她面前，哪怕只是问候一句“你还好吗”，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坐在那儿喝酒，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桑榆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送你回去吧。”叶初阳提议。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这一晚桑榆经历的实在太多，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叶初阳还是不放心，桑榆却很坚持：“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回去。”
　　“那好吧，路上小心，到家打个电话给我。”叶初阳拗不过桑榆，只得妥协。
　　回到家，宿雨还没睡，闻到桑榆一身酒味，她关心地问：“你喝了多少酒呀？味道这么大。”
　　“不好意思，我先去洗个澡。”桑榆很低落，这让宿雨更担心了。
　　洗完澡出来，桑榆靠在宿雨身上，沉默许久，说道：“他回来了。”
　　“谁呀，叶初阳？”
　　“还有。”
　　“别卖关子了，我猜不出来，到底是谁呀？”
　　“曾经的秦东隅，现在叫霍东隅。”
　　“什么！东隅哥回来了！”宿雨一阵激动： “那你低落个啥呀。”
　　“她叫我秦小姐。”
　　“是你先喊人家霍先生的吧。”
　　“不对，我喊他霍总。”
　　“我说秦桑榆你作不作，明明很想人家，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唉，可怜的孩子，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宿雨拍拍桑榆的脑袋，安慰她。
　　“嗯，Tmorrow is another day.小雨晚安。”
　　桑榆最终没有把遇到廖非凡夫妇的事情告诉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