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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忧伤的海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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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珠泡泡的光亮照彻锥形洞时,如敫南先前想过的那样,里面的地形十分简直,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就只是个口大里小,一通到底的锥形洞穴而已。唯一有点特色的地方,是在锥形尽头在一个大水潭,周边有杂石垒起的护围,旁边有个带着长长藤索的白桶。
“哦哟天哪!”敫南好奇地提起了那个圆不圆,方不方的白色桶子凑近一看吓得差点没扔出去,“这桶也太个性了吧!”他不想承认刚才的高声尖叫是基于惊吓,我们也姑且认为那是极度的惊叹吧!这白色的桶子居然是用某种野兽的头骨做成的,而且,看边缘的切凿痕迹,应该只是割取了密封较好的一部分,刚好是个凹进的水桶形状。敫南比量着手里的兽头水桶,大约二尺来高,口面直径约一尺有余,这还只是头骨的一部分。
敫南的手指抚过骨桶边缘,有三分之二的部分留在切凿的印迹,面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居然有倾斜的齿槽模样,他的手瞬间如浸冰雪,这是一块下颌骨。小黑豆包正坐在地上的杂物堆边乱翻腾,看他在那个骨桶的齿槽上摸来摸去,就愣住了,啃着手指转了转漂亮的蓝眼睛,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自顾自笑了起来,从杂物里翻出一串项链,颠儿颠儿地拎着伸到他面前。
“这又是你的新发现?”敫南蹲下来接过那条项链,说是项链,其实上面只有两大两小,两圆两尖四颗坠饰。是兽牙,大小有点眼熟,他试着捏起一颗对准骨桶上的齿槽——严丝合缝。
敫南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可想而知,这个野兽有多么庞大,进而推测,能够猎到这种野兽的人,该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他(她、它)会是这里原本的主人吗?
“爸爸?”小黑豆包推搡着敫南捏着兽牙项链的手。
“来,给你打扮下!”敫南看小黑豆眼巴巴地看着他,还以为他想要兽牙玩,就把项链往他头上套。没想到他扑棱着脑袋不依,还推着他的手直嚷嚷:“爸爸戴戴,爸爸戴戴……”
“乖儿子,还真孝顺,给你玩吧。”敫南又占人家的便宜,笑得极腹黑自得。
“哇……爸爸戴呜……”小黑豆包一甩脑袋,串兽牙的丝绳差点勒到他眼睛上。敫南不知道这小子闹什么别扭,害怕他魔音穿耳大江泛滥,赶紧把兽牙套在了自己脖子上,一只手捂着人家的嘴哄孩子:“好啦好啦不哭了,我戴还不行吗?”
“唔嗯呜……”小黑豆包差点被那只投标枪的大爪子拍倒,含着泪花点了点毛茸茸的小脑袋。
敫南安抚好小哭星,嫌弃地在西装裤上蹭了蹭自己沾上眼泪鼻涕的手,见地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碎石,就想试水深,也想看看这水里有没有什么危险性生物,便投了一块下去。小黑豆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抹了把眼泪,打着哭嗝也学着他的样子捡了块小石头扔进水里,久久地,除了沉默的入水声和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一片岑寂。
“暂时看起来是安全的。”借着珠泡泡的光亮,敫南发现锥形洞里居然有零零星星放了些看似生活用品的东西。不过,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石洞两侧的壁画,那是有智慧生物存在过的痕迹。
说是壁画,其实只是青白洞壁上一些简单的黑色线条,而且,有些已经很模糊了。敫南走近了用手抹了一下,那些黑色不是什么颜料,而是炭灰,看地上还有半截乌黑的枯木,估计是洞主人用燃烧过的树枝画上去,难怪大多数图案都不太清晰。
敫南先看左边,那是从上到下的一团,上面好像是某种飞行生物,巨大的双翼,两只立体的耳朵,还有四肢和长长的尾巴。看来,会飞的不一定都是鸟,也有可能是鸟兽啊!
靠下些,左边是三个在石头旁边烧烤的人,身上的衣服都少得可怜,有一个肚子特别大,虽然头发不长,但脖子有一道弧圈,许是项链之类的装饰,另外两个头发都很长,侧坐时掩住了上半身。敫南摸着下巴坏笑了下,眼睛朝画中人胸部的位置瞟了瞟,虽然看不清,但很明显都只遮了一点,应该是三个女人,其中有个孕妇。
“爸爸,看……”小黑豆包捡起地上的黑木截子就往墙上指去,敫南笑着一把拍掉了那只捣乱的爪子,小黑豆包委屈地摸自己的手站在壁画前,蓝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爸爸!”“知道知道,乖,咱们一直看画画……”敫南怕他再乱动,长胳膊一伸,把小家伙圈进了自己可控范围。
右下角是个只有半截身子的人,三条波浪曲线横过,敫南猜是个浮在水里的人,就是耳朵有点尖,上半身露出了水面而已。仔细看,头发还带点卷,不过不太长,绝对是个男人。
敫南在看,小黑豆包也在看,敫南茫然地耸了耸肩,问小黑豆包:“莫名其妙!你觉得呢?”
“负机……”小黑豆包偏了偏脑袋,小手指着壁画,“爸爸!负机!”
“小结巴,就知道你也不会有什么建设性发言,呵呵。”敫南伸脚拔了拔石墙根下的东西,有十来个乒乓珠大小的黑壳果子,几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关节的骨头,居然还有一束丝样的东西。他伸手摸了摸,光滑柔软,的确是丝线,只可惜不是布。
这边再除了几根削好的像是防御工具的木枝,就没什么了。倒是另一边,壁画很多,不过更杂乱,也更模糊。隐约可以看到有长着翅膀的鸟兽和地上的动物混战的,还有一群人拿着有尖锋的长长武器围攻野兽的,最后是有人烧烤煮食的情景。这回看清了,虽然大多是一点式装扮,但有的人是正面,头发虽长,却明显是个胸部扁平的男人,也有几个大肚子,居然旁边还蹲坐着几只长翅膀的鸟兽!
敫南羡慕地想,如果壁画上的情景不是洞主人的臆想的话,那这里的人也太厉害了,居然驯养那种会飞的鸟兽,要是骑着出门得多拉风!但同时,一阵鸡皮林立,自己和小黑豆包的处境,似乎潜伏着不可想象的危险。
这边地上也堆了些东西,有半人高的干柴垛,一只粗糙的藤筐里还有些果子,有的已经风干,有的腐败成水。石壁上也有些天然的凹洞,敫南取出里面的兽皮包裹,掂起来不太沉,他伸手想要解开上面的绳结,稍一使劲那看不出材质的绳子就朽断了。
“咱们看看……”敫南打开兽皮包裹,里面是几个拳头大小的干叶包,那叶子的样子很眼熟,他一个一个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是和石床上一模一样的——粗盐。
叶包很干净,连封口的方向都一模一样,这里的原主人,一定是个细致的人。
令敫南兴奋的是,兽皮包裹后居然有几枚艳丽的海螺,他伸手一翻,除了最大的那个,其它的五个是串在一起的,想起刚才小黑豆包把兽牙项链硬塞给自己,就把这一串居高临下顺手套在了他脖子上:“老爸我投桃报李,你小子再敢乱嚎一气不配合,小心没饭吃!”
“爸爸,螺螺……”这回小黑豆包不但没拒绝,还很开心,从胸前抓起一只白色的小海螺好奇的摆弄着,又抬头对敫南眨了眨纯净的蓝眼睛,张口对着小海螺“呼呼”吹了几口气,立即放到耳边,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小人儿多作怪!”敫南无聊地刮了下小黑豆包的软软的鼻子,伸手拿出那只最后的,蓝紫色的大海螺。
螺身有着淡淡的光泽,含蓄而内敛,像是久经时光打磨的成熟丽人,褪尽繁华,美丽,却不浓艳。盘旋而上的纹路间有点点月白色的突起,像是半掩在紫色海洋里的珍珠,忧郁、清冷,仿佛正低吟着一首寂寞蜿蜒的歌……
敫南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刚从繁华的世界里有出来,原本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猛地落到这个看似杂乱的山洞里,他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大自然赋予的,见者得之。直到他一步步走进,从穹庐顶上的油烟到原始的打火石,到腐草重叠的石床,再到今天壁画中隐现的生活气息,直到手中的干叶包。他仿佛看到珠光尽头,那一串零落的音符后有个模糊的身影,正手持干净的叶子,把珍贵的盐巴小心翼翼地分好,再慢慢包好,从丝束里抽出一根线掐断,缠绕,结系……
而他敫南,是个侵入者,将别人的一切据为己有。他忽然退后了一步,想到一个一直没有想过的问题,如果原主人回来,会不会很气愤?会不会驱逐他们?那么,他和小黑豆包到时要何处息栖身?
小黑豆包?敫南摩挲着手里充满忧郁气息的哀伤海螺苦笑了下,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把自己的命运和这个相处不过二十四小时,连话都说还清楚的小家伙绑定在了一起?他可不认为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建立起多么深厚的战斗友谊,难道是人太寂寞时,会变得多愁善感,婆婆妈妈?
“不管啦,去他妈的忧郁,却他妈的哀伤,有多远给哥滚多远!”敫南把大海螺和盐包小心地放了回去,他现在已经有了私闯民宅的意识,行动间就不那么自在了,“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暂借下贵宝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大不了,走的时候多砍点儿柴补偿一下……”
“奥奥唔……呲咳……”被圈在敫南怀里的小黑豆包隔着他的胳膊弯了下腰。
“小黑豆——”敫南被回头冲他傻笑的小黑豆惊得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