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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四十八章 举贤何须避亲仇,龙图思变惹干戈(下) ...

  •   良久,他松开我的唇,垂眉低笑道:“小东西,今天怎么学着讨巧了?”
      我微喘,在他幽深的眸子里我只看到自己涨红了的脸。
      他见我如此模样,眼神越发幽暗,大掌却突然覆上我的肚腹,盯着我,翘唇道:“还是这么瘦,朕搂着都咯得慌,你姑姑既然急着要朕生子,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宜子之相的小东西给朕,朕看着都觉得好笑……”
      我别过头,轻声道:“后宫之中宜子的姐妹多得是,至尊大可垂幸她们,何必取笑臣妾?”话是如此说,自大婚以来,三个多月中他来我这里不可谓不多,夏蓂宫中也应是无人在做手脚,太医早晚请脉下,我却仍未有孕,看来真是如他所说,我这瘦丁丁的身子不是宜子之相。
      他闷闷一笑,只扳过我的脸,道:“爱妃伶牙俐齿,朕多来听听,乐在其中……”他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子,笑道:“今日朕倒是有件事,要爱妃帮忙。”
      他起身坐定,击掌道:“华源儿,呈上来吧!”
      我起身,整理好被他弄得散乱的鬓发。只见华源儿正招呼着两个小宫监抬着一个巨大的牛皮卷样式的东西躬身进来。两个小宫监应命展开卷轴,我只看到一幅一人高的疆域图,北巽五十五州的山河疆域具描绘其上,蔚为壮观。
      “守律要成亲了,朕那日说了要赏他凉州五郡为贺礼,依照爱妃之见,朕赏赐哪五郡给他好呢?”拓跋昊瞥了瞥图卷,笑问我道。
      我微微皱眉,他这算是什么意思,考校吗?我只起身,走进图卷,伸出手指在距离北荒十城最近的郡县画出五郡,转身笑道:“依臣妾之见,至尊选的必定是这五郡。”
      拓跋昊笑了笑,起身走到我面前,俯身问我道:“爱妃为何如此笃定?”
      我对他灿然一笑,道:“这五郡离北荒十城最近,边陲疾苦,襄亲王驻守那里多年,居功至伟,司马将军无事可去封沐地替陛下犒劳犒劳襄亲王等守城将士。”
      拓跋的卢在秋猎大典上如此昭然地拉拢他曾经的嗣子拓跋杲,拓跋杲常年驻守西陲,即使非有意经营,军营之中威信已在,若他真是心生异心,远非拓跋昊所能控制。拓跋昊封这五郡给司马无射,只要让他小心经营,西陲北荒十城稍有异动,拓跋昊便能有所行动。
      “爱妃,女人太聪明了,不好,特别是在他的男人面前卖弄这种聪明,更是不智。”拓跋昊轻轻拥住我,在我耳边低喃。
      我微笑,在他怀里转身,仰望他道:“臣妾谨遵圣谕,以后一定尽力驽钝,心中有什么也绝不拿到至尊面前卖弄。”
      拓跋昊松开我,揉了揉额头道:“朕就知道,说你一句,你定有十句拿来回朕,句句都是软刀子。罢了,华源儿,就将这图卷收起来,记得把慧妃娘娘划下的五郡着中书监拟旨赐给司马无射。”
      “奴才遵旨。”华源儿细长的脸笑成一团,忙招呼宫监收起图卷。
      拓跋昊负踱步到书案前,本是信手拿起玉盘最上面的奏折欲看,却在看到书案边侧我未及叫人收起的虎头小靴子时愣了一愣,放下奏折,只拿起一只靴子,握在手里,喃喃道:“这是玉笙的针线……”
      我挪步到他身侧,莞尔道:“宁妃姐姐今早遣了夏侯女官来,给臣妾送了些皮裘。夏侯女官本想代宁妃姐姐见见太子,为那日的冲撞陪个不是,不想太子爷正在午憩,就单将这靴子留给太子了。”
      “玉笙有心,”拓跋昊浓眉微皱,摸了摸靴子,重又放归原处,只淡然对我道,“如此,爱妃记得将靴子拿给珣儿便是。”
      “臣妾自当记得。”我微笑答道。心中微叹,他还真是对苏玉笙放得下心,青梅竹马,即使在帝王心中,分量也是不轻。
      拓跋昊接过红药递过来的茶酥,单手将一份奏折推到我面前,只轻轻饮了一口茶酥道:“读给朕听。”
      我愣然,只垂首轻轻开口道:“至尊,后宫不宜干政。”
      “呵呵……”拓跋昊似乎呛了一口,挥退了急急上前欲帮他拍背的华源儿,直直盯着我道:“怎么给你家姑姑读得,偏偏就给朕读不得?依朕看,你们燕氏的女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女子不得干政!既然以往看都看过了,这会儿何必还和朕客气?”
      我咬唇,索性拿起那章奏折读了起来,皇命不可违逆,我也急于知道如今朝堂动向如何,他既然命我看了,我顺势而为,又有何不可?
      我展开奏折,熟悉的字体映在眼前,竟是宋慕枫的奏折。不及细思,我只朗声开口道:
      “臣慕枫言:
      吾皇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今南虞入图,四海咸服,春旱既解,百姓安居。然旧时积弊,为祸良多,诚宜承先帝遗德,去旧革新,以行新法。其一,三长虽行,凡州郡宗主自恃积威,蓄奴侵田,以使法令不行。臣窃以为,欲除此弊,必检核田亩,令郡县编户齐民以授之。举凡男子满二十未足花甲者,授露田二十亩,桑田十亩,女子减半予之,每户皆授良牛一头,凡田亩、牲畜待其享天命而还归郡府。盖租赋以田亩计,逢十取三,民户岁出绢一以为调,实困者准其以庸易之。唯兵赋以人丁计,无分夏荻。其二,百官无俸,贪墨遂行。诚宜以品阶授俸,以安其心。仿前朝旧例,一品者年俸绢三百匹,粟千石,逐级授之,则官有所养,民无所忧。其三,市易之物,度量之计,自前朝始,实乱之,遂有悍吏行奸,百姓苦其久矣。诚宜一统度量之计,重铸五铢,则货必尽其畅,物必尽其力。凡此三策,若行之,期年,库必丰之,民必益之,大巽一统宇内,实可待之。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恐,奏书以闻……”
      读罢,我颇有些愣然,苏相高徒的这篇奏折足以让整个大巽改天换地。依照这篇奏折里所说,无非三策,其一,重做土地租税;其二,为百官发俸,禁止再行贪墨;其三,统一度量,铸造钱币。其余两项倒也罢了,仅只其一,重新丈量土地,将百姓编户造册,分派土地,借此收取租税,不分夏荻,一体纳税、服兵役。北巽历来是夏族人耕种,荻族人多服兵役代替租税,百姓纳税给各自宗主,宗主再献赋税给州郡,州郡供奉都城,如此重重盘剥下,朝廷所得租税其实甚少。此番革新,朝廷确实会获益良多,但宗主悍将乃至由以往制度中获益的荻族、夏族权贵势必会极力反对。
      “国家积弊已久,非一朝一夕便能解决,快刀斩腐肉,却总应小心不要把经脉也切得粉碎。我大巽自建国以来,帝姓十族也罢,地方上的宗长也罢,为大巽开疆扩土实是立功不小,百官军士也多为其亲眷。您若动了他们,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家兵戈刚息,正是休养生息之际,一旦人心思动,恐非社稷之福……”贺兰凌霄的话犹在我耳边。
      “好个宋慕枫,朕让他把贺兰骏等侍中与朕廷对的话整理上奏,他果然不负朕一番期许!”拓跋昊接过我手中奏章,朗然笑道。
      放下奏折,他瞥了瞥我,挑眉问我道:“爱妃以为这奏折上所言如何?”
      我轻笑,摸了摸他面前的茶盏,发觉已凉,招呼红药换下,抬首对他道:“宋御史他们所拟三策若能颁行,却是利民强国之策,只是如今天下方定,如此匆忙行此变革,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爱妃是替贺兰夫子提醒朕吗?”拓跋昊轻笑,眼中似有嘲意,“朕如何不知这样做是犯了忌讳,可是朕等不了了,大巽的百姓也等不了了!宗主庇护,租税财帛人丁都是他们的,朝廷政法到了他们那里有如儿戏,朕这个天子在他们眼里有如木偶。快刀若斩得腐肉,即使伤些筋骨朕也愿犯险为之。”
      “至尊既然已经决意如此,臣妾无话可再说。”我接过红药递过的茶盏递送给他,暗叹,北巽一场风波似乎不可避免。
      他接过我手中的茶盏,哼笑一声:“朕说过,爱妃既然有知人之明,何不替朕分下忧?朕若行新法,你可有何良策说与朕听?”
      我微微一笑,电光火石间,心里却有了算计,只对他道:“臣妾居于后宫之中,有的也只是自家之见,不足说与至尊。但若论人才,新法若行,户部必定人手紧缺,臣妾倒是知道一人可胜任籍田令一职。”
      “哦?”拓跋昊放下茶盏,似乎有些意外我如此认真地回应他方才的嘲讽,笑问道:“是谁如此得爱妃厚爱?”
      “司马怀德。”我静静答道,“臣妾早在南虞时便知他精于算计,虽为人贪鄙了些,但好在与朝中勋旧牵扯不大,又为士家大族,此番籍田他确是上佳人选。至尊可思之。”
      无论是司马邦彦还是司马无射,都是滴水不漏之人,但其亲近之人可不全是如此。司马怀德只要任外官,我不信他无破漏供我再行事。
      拓跋昊定定望我良久,眼内波光流转,最后只笑道:“爱妃所荐之人尚佳,朕定当思之。”他瞥了眼渐暗的窗外,轻轻拉起我的手,微笑道,“朕饿了,爱妃陪朕用膳去吧。旁的心思,且放一放。”

      宋慕枫,字叔安,湘左寒门也。未弱冠,博览群书,学冠群伦,侍亲甚孝。虞永兴四年,四郡公推之,举孝廉。及至东洛,浩泰长公主见之,以其头尖似鳗,讥之曰:“尖头鳗,今见之。”虞皇闻之,恶其貌寝,竟逐之。慕枫怒而北投,至苏沐风门下。沐风因其名讳,颇厌之,遂曰:“司马相如,秦相如,此相如,彼相如?”慕枫立对曰:“长孙无忌、项无忌,彼无忌,此无忌。”沐风大拊掌,笑曰:“今吾得一高徒也。”礼遇之。未几,荐于帝。
      ——《轩辕志?宋慕枫列传二十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四十八章 举贤何须避亲仇,龙图思变惹干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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