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整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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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五百人，步兵三千，车兵一千，战车三百辆，荷鲁斯战船五十条，随军祭司二十名，另杂物，役夫、伙夫、工匠五千五百二十三人……”
一个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楔形文字像沃野中的荒草一样横七竖八的倒斜在一卷三尺多长的微微泛黄的纸莎草纸卷上，当然还有一些稀稀落落的圈圈点点乱石一样不和谐的点缀其间。在这张被打开的卷轴后面，一个肤色棕黑的彪形大汉局促不安的搓着布满老茧的双手，紧张的像个第一次见人的小姑娘一样，神色忐忑的盯着仅仅几尺之隔的一名紫衣女子。
“骑兵、步兵、车兵、医疗队，后面的勉强算的上是工兵，哎？弓兵呢？水兵呢？为什么骑兵那么少，才五百人？我记得让人给你们送去了一千两百多匹比泰多马，都用到哪里去了？还有我曾经下令裁减战车的数量，怎么还是保留了三百辆，那种簸箕斗一样的战车行驶起来又颠簸又不安全，在战场上根本就是废物一样的东西，早就该淘汰了……”
看着被寄于了很高期望的斯巴达克，瓦伦未来的大将军，竟然交上来这么一份军事报告，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胡服骑射捍北疆，英雄无愧武灵王。”华夏大地上多少次灿烂辉煌的文明都是毁灭在草原民族的铁蹄之下。有着深刻教训认知的我，怎么会不了解且忌惮同样以骑射闻名大绿海诸国的比泰多军的战力。
“回禀艾梅小姐，弓兵是什么？拿弓箭的士兵吗？弓箭那玩意儿一直都是贵族公子们游猎时用的玩意儿。那些羽箭也还罢了，可是一张弓不仅制作起来费时，用料更是麻烦，而且用不了几次就要更换弓弦。一副弓箭的价值都顶的上两把上好的埃及宝剑了，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国家用弓箭来大规模装备士兵的……
还有您说的水兵是什么兵？会游水的士兵吗？埃及战船那些士兵基本上都能够游水那些士兵基本上都能够游水，有几个还可以潜到深水中去，听说他们在上次大战中可立了大功了。我们瓦伦这边只有从海边渔民中征召的那些人会游水……
本来我们是准备按照您的要求将战车裁减到一百辆，可是赛多将军坚持要保留三百辆，说这已经是一个埃及兵团的最低作战单位了。他还说您……我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战争……一切听他吩咐就好……那些埃及兵都瞧不起我们瓦伦的士兵，还经常欺负……不把我们当人看，我手下有的兄弟说，刚打走了比泰多老爷，又不得不伺候埃及少爷……”斯巴达克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可是说到后面声音就慢慢的变小，最后还越说越委屈。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居然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孩子一样，红了双眼。
种族歧视！没想到还能遇上这种具有先进时代性的问题。我一边思考，一边习惯性的用右手除了拇指外的四个手指毫无节奏的敲击着铺着白色纱罗的几案。一时间只有“滴滴答答”毫无节奏感的敲击声在偌大的殿宇中回荡。
看来不能指望那些埃及老爷兵能和这些比泰多奴隶们和平共处了，原本以为将他们混编在一起训练可以迅速提高那些奴隶们的军事素质，将两支来自不同国家的队伍融合到一起，打造成一支其他穿越者们通常动动嘴就可以获得的‘铁军’。现在看来这个目的在那些埃及兵们的大埃及主义心理下是很难达到了，先不说我并没有那些穿越者们强大到无敌的武力和人格魅力，也不可能身先士卒的与基层士兵打成一片同甘共苦。所以若想得到一支绝对忠诚于我且拥有高素质的战斗队伍，还得另想办法。
以目前瓦伦日进斗金的情况，短时间内足够我武装出一支勉强可以吓唬吓唬伊兹密王子的队伍。但是，如果真的要在正面战场上和比泰多闻名天下的铁骑军团一较长短，我手里那点看似不少的财富，连一场中等大小的战斗都支撑不了。
更别说还有农业、交通、司法、教育等方方面面都在日夜不停的消耗着金钱和人力，光莉莉亚组建的情报网络就是一只不小的吞金兽，还有来自国内国外、宫廷宗教等方面大大小小势力的渗入、离间、刺探和破坏……我有些头痛的想，看来上位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光是要做到一条命令能够被从上到下坚定准确的被执行，就是一个艰难的命题。
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我在后世见的多了。原本一条利国利民的政令，放到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吏手中，立刻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一塌糊涂。仅是莉莉亚初步的调查，不但斯巴达克所处的军队中，出现了这种情况，就连我手下那些来自埃及的官员中，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损公肥私，里通敌国……种种不法勾当是样样齐全。看来不用雷霆手段是不行了，老虎不发威，都当我是病猫……
我暗暗打定主意。
斯巴达克此时也屏息凝视着位于黎巴嫩红松制成的宽大桌案后的紫衣女子，金罂粟花的额冠下埃及宫廷特制的孔雀蓝假发，如清澈的尼罗河水般流泻在象牙色洁白光润的肩头。几绺不听话的黑色发丝沿着那修长脖颈像黑色的牵萝草，沿着由黄金丝、琥珀玛瑙、紫水晶和青金石珠编缀成的华丽胸饰蜿蜒而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柔和，冲淡了一片珠光宝气的喧嚣张扬。
淡黄色的蜜蜡被制成一节节细长的圆柱状，将上等亚麻缠绞而成的细绳紧紧的裹在里面，这种被称为‘蜡烛’的东西，如今已经代替炬火和油灯，成了流行在大绿海沿岸各国宫廷贵族家中的照明用具。当然它的风行不仅仅是因为在使用时比炬火和灯油更清洁、安全、便捷，更重要的原因是与之相配套的各种制造精美，千姿百态，五光十色的烛台，那些用黄金、白银为基座，珊瑚、玛瑙作装饰的烛台，仅仅是普通的花鸟人物造型就已经让往来各国的商人们趋之若鹜，就更不用说那些更加繁复和珍贵的观景烛台。斯巴达克就在瓦伦目前最为红火的拍卖会上，看到一座被命名为‘海的女儿’的美人鱼造型的烛台居然被参与竞争的巨商豪富们推到了五万金币的天价，就更不用说只有那些国王和贵族们才能用的起的被用铁链巧妙的悬于宫殿之顶的缠枝团花灯巨型烛台架了……，这些都是眼前这位女城主为了让他们这些原本衣衫褴褛，手无寸铁的奴隶们，在短短的两个月内成为衣甲齐全且每个月最少也有五个银币收入的士兵而想出来的办法。
当然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要不是知道艾梅小姐是来自尼罗河女神哈比身边的侍女，斯巴达克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女人会懂得那么多的东西，她所提出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建议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令人不得不惊叹，神祗们的伟大和法力无边。
将目光从那座以九根蜡烛为花心的莲花烛台上移到放置它的那张巨大的放满了各种羊皮卷和纸莎草纸的台子上，看到那两只两只用漂亮的雉鸡翎毛做成的羽毛笔，斯巴达克就忍不住活动右手的手腕。
这两天他可是被这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羽毛笔给折腾苦了，在他看来那几根轻飘飘的小东西，拿在手中比几十斤重的大剑还要重上许多。
尽管他在训练之余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写字上，而且在艾梅小姐念在他目前在埃及军队中实习，日常事务繁多，特许他比别人可以延迟半个月的情况下，他仍然只能勉勉强强的用死记硬背的楔形文拼凑了一篇所谓的军事报告，当然有不少难写的字免不了用目前在瓦伦城中十分流行¬——由城主发明，诸位刚刚翻身做主人的瓦伦官员倡导的拼音字母来替代。
看到艾梅小姐在看完整篇报告后，只是问了一些常规的军事问题，并没有在文字书写和使用上多做纠缠，斯巴达克心下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斯巴达克，带上几个人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听到耳边想起熟悉的召唤，斯巴达克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通过了艾梅小姐的这次考验，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狂喜，大声领命后，冲出殿门就是一嗓子狂吼，吓得门口的侍卫们还以为来了什么刺客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墙。
我听了只能无奈的以手抚额，看来想要训练出一只符合俺二十一世纪人标准的正规军队的目标依然道阻且长。
穿上一件衣领上绣着鸢尾花纹的简单长袍，熟练的用哈山给我专门配置的沾水不化不伤皮肤的药料将脸、脖子、双手以及其他露在外面的肌肤染成一种稍稍有些发红的水棕色。再裹上一块市面上常见的细格子麻纱头巾，我装扮成一个最近瓦伦城市集上常见的商人女眷，带着由斯巴达克和他的几个手下装扮的保镖，逛街去了。
出门已是傍晚，夕阳斜斜的挂在西边的山顶，金红色的余晖伴着温柔的海风，将积聚了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一路上，看到来往的商队熙熙攘攘，路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富家的小姐夫人穿着华丽的长袍莎丽戴着华贵的宝石坐在狭小的箱轿中，由高大健壮的黑奴们抬着，优雅的沿着刚刚修建好的商业大道，闲适的游览着，不时有许多手上挎着筐子，头上顶着罐子的小贩们围拢过去兜售一些水果和椰奶酒，不过大多数还没有靠近轿子的边，就被周边一些带着刀剑护卫们给驱散了；更多的是衣饰普通的寻常百姓，挽着妻子，抱着娇儿，扶老携幼在遍布着花坛水池游廊座椅的广场上，或走或坐，或嘻哈吵嚷，或窃窃私语，享受着一天工作后的休闲时刻。
我带着斯巴达克沿着商业大道将休闲广场整个而逛了一圈，看着人们脸上那愉悦平和的神情，心里也觉得畅快了许多，边走边和落后我半步的斯巴达克闲聊道：“你在军营中苦熬了那么多天，也有日子没有出来放松放松了吧。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们的要求很苛刻，听说底下有不少人叫苦连天，埋怨我处事不公。”|
也许是没有那一身盔甲礼服的约束，也许是离开了那让人庄重严肃的宫阙殿宇，也许是这眼前温暖和乐的升平景象所感染，斯巴达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对我毕恭毕敬像敬神一样畏惧，抬头向周围扫视了一眼后爽朗的道：
“说实话，本来心里还有些憋屈。但是跟着小姐走了这么一圈，就什么委屈都没有了，一句话：就冲着大家脸上的这些笑容，让我吃再多的苦，我都愿意。我知道不管小姐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尼罗河女神将您送到我们身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赐，我们要是还不知道感恩，那就连畜牲都不如了。”
“……呵呵呵……”我被他的话逗笑了，心情一好换了个话题，“你和安莎丽娜现在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斯巴达克听了我的话，原本威武的面容立刻罩上了一层羞涩的神情，摸着头扭捏的傻笑道：“……嘿嘿……这事情……这事情，还请小姐帮忙，安莎丽娜这些日子都在跟医官们学习医术和药理，我都见不上她几面……。”
原来还是我棒打鸳鸯，阻了人家的姻缘，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粗心，想来我手下还有很多大龄青年的终身问题也有待解决，是不是干脆照后世一样举行一个集体婚礼，把有条件的一锅烩了。
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只有小家们都一个个平安稳定，才谈得上国富民强，然后才有实力去征战天下。基础打不好，什么宏图霸业都是无根浮萍，长久不了。
想到这里，我拍拍斯巴达克的手臂（本来是想拍他肩膀的可是心有余而够不着）大包大揽的道：“你放心，别的事不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和安莎丽娜的婚礼由我亲自主持祝福。”
话音未落，就见斯巴达克不顾还在大街上一蹦三丈高把我吓了一跳，只见他一边挥舞着双拳，雀跃的大喊：“噢噢噢……我要娶老婆了！我要结婚了！……”
路上的许多行人也被他的脱线行动先是吓了一跳，后来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后，纷纷向他送上祝福，一时间鲜花和瓜果差点将他淹没，更有一堆新婚夫妻打扮的男女，直接将自己戴的一块本地新娘子专用的红色麻纱头巾送到我的手上，原来他们以为我是那位兴奋的发疯的男子的未婚妻，弄得我哭笑不得的给他们解释。
就在整条街上的人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时，不知哪里传来的‘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见男人凄厉的惨叫和女子尖利的哭喊。
人们沸腾的情绪瞬间就被这意味着人间惨剧的叫喊声冷却下来，大家经过一小段时间面面相觑的呆愣后，纷纷向发出哭喊的地方涌去。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整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