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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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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影被按在长凳上,双目紧闭,正等待着受刑,殿外却突然跑进一名侍卫,跪在殿门处向我禀报,“报祭司大人,山下有一姓柳的俗人闯山。”
我扫了一眼清影,那人就是她的情念所至吧。果真,清影睁开了眼睛,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水雾。
“这等小事何须禀报,将那人轰出去便是。”
侍卫沉吟了一下,又道:“回祭司大人,那人手无缚鸡之力,是个书生。”
是个书生?这便麻烦了些,倘若是一般的习武之人,绮陵宫与之动些拳脚,倒也合理,但若是与个书生动手,世人怕是会怪罪我绮陵宫欺凌百姓了。思及此处,我望向左护法,“左护法,在山下设道结界吧。”
“是。”左护法面向山脚,施出灵力,设了道禁入的结界。
侍卫得令退了下去,我冷眼望着清影,无需言语,已将心中所想表露无疑:看吧,任何人都救不得你。
清影再次闭上了眼,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掌刑的侍卫道:“行刑。”
“啪——啪——啪——”一杖又一杖打下去,清影硬是一声都没叫,只是不住地闷吭,山下却忽然传来那书生的嘶喊声,左护法皱了皱眉,我暗用灵力,观察山下情形,只见那书生焦急异常,正疯了般地用身体一遍遍地撞击禁入结界,口中喊着“你们不要伤害她!一切因我而起,不是她的错,你们放过她吧!”
这般场景,令我也不禁蹙起了眉,那书生仍在山下,他如何得知山上正在对清影行刑?真是奇怪!
“啪——啪——”刑杖仍在一下下地打着,清影的身上已血肉模糊,气息也愈见微弱。我望着那一片猩红的血液,顿觉得刺眼无比,只感到那血液的颜色,像极了我身上这一套祭司宫装的颜色,红的骇人,红的惊心。
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殿内的人早已不敢直视行刑的场面,皆白着一张脸垂首俯视。我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抓紧扶手,逼着自己凝视阶下,片刻不曾移开视线,我要以这种方式告诫自己,万万不可似清影一般动了情念,否则自己的下场只会比她更为惨烈。
“噗——”一口鲜血从清影口中喷出,我听到了几声细微的呻吟,看来,杖刑已伤及她的五脏六腑了。大摊大摊的血涌出,我感觉腹中一片翻江倒海,却不得不强自忍下,以免殿前失仪。这是我第一次处死宫中的宫人,以前,我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死在我面前。
清影几乎没了气息,双眼已经睁开,直直地盯着前方,只有嘴唇还在微微颤动。仔细观察,却发现她在说话:对不起,柳大哥,清影先走一步了。随即,再没了气息。
心中的愤怒、惋惜,此刻皆化成了无奈,我无法理解清影的抉择,但一时间却忘记了孰对孰错,只感觉她傻的可以。
“清影——啊——啊——”山下突然传来那书生的嘶吼声,响彻了整座青峦峰,震得这大殿都在回音,那是何种痛彻心扉的嘶吼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就连我听了都觉得心悸不已。再次观察山下,那书生已双目充血,颓然的蹲坐在结界外,堂堂男儿,竟不顾一切地在那里嚎啕而泣,泪水滴滴落下,润湿了脚下的大片泥土,于我来说,那却是我这人生十八载最陌生的东西,我,自出生到如今,从没流过一滴泪。
稳住心神,我暗自思索,他是如何知道清影已死的?好似山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了,望着已去的清影,想起她临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我不禁心惊,莫非,是通心术,怎么会?通心术,即两个人心灵相通,即使相隔千里,依然可以以心灵交流,但是,修习通心之术,需要极高的灵力,千百年来,绮陵宫无一人能习成此术,清影更是一介宫婢,所修灵力微乎其微,怎能习成此术?况且那书生只是个俗人,身上无半点灵力,他又怎能与清影心灵相通?可除了通心术,我实在不知有何办法能让那书生得知山上情形,这件事,已然成了谜。
杖刑已止,我睨着没了气息的清影,声音平淡而冷寂,“罪婢清影,今已伏法,望众人引以为鉴,恪守宫规,如若再有罔动情念者,下场亦是如此!”
“尊祭司大人令!”众人俯身叩拜。
“将尸首带下去安葬,其余的人退下。”
“是。”
直至下方的人都退出了大殿,只剩下我与两位护法,我这才从神座上起身,抓在扶手上的手也已经松开,只见那扶手上一片水渍,一摸手心,才发现掌中都是冷汗。
左右护法跟在我身后,与我一起步出大殿。外面的阳光很是温暖,我却感觉周身冰冷,怎么也暖不起来。
“燕姑姑。”右护法走至我身边,因为她比我年长,受师尊之托照顾我,又有绝杀令在手,所以我对她很是尊敬,在平日里以姑姑相称。“请五大长老到本祭司书房议事。”
“是。”燕姑姑料想到我欲议何事,急匆匆地去找五大长老了。
我和左护法直接奔书房而去,路上倒是走的不紧不慢。稍稍松动了身姿,我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清影还是为了我自己。左护法忽然在身后说道:“那书生在结界外自尽了!”
我一惊,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没想到,那书生竟然痴情至此。
“无妨,既然这样,就将结界撤了吧。”我故作镇定。只是我真的未曾想到,这样的一件事,竟害了两个人的命。
继续向前走,身后却又传来他的声音,“阿笙,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的。”
脚步再次停下,我转回身,注视了他半晌。没错,我的确不必这样,清影被抓回来,交给燕姑姑处置便好,可我却坚持由自己亲手处置。但我又怎能告诉他,我这样做是为了表明自己绝不会动情念,以此来使有绝杀令在手的燕姑姑安心。许久,我才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这都是为了绮陵宫着想。”
“我只是……怕你心里太苦。”左护法将眼神瞟向别处。
我略有诧异地注视了他一眼,感觉这话语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怪在哪里,只好讷讷地答了一句“我无事,你不必忧心”。然后再不停留,大步向书房而去。
左护法是与我一同长大的,但我是从一出生便被带到这里,他是在八岁那年由师尊带进来的,那年,我才六岁,一日,正与燕姑姑学习武艺,师尊却从宫外回来,手边牵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我正好奇,师尊却将他带至我面前,对我道:“阿笙,他叫万俟俊,以后,他将接任左护法之位,等为师走了以后,他就是你的护法。”
或许是年纪相仿的原因,我与阿俊相处得很融洽,当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时,唯有他肯上前与我说说闲话,无论是出于身份还是其他原因,他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个人,即使后来我因师尊临终前的那些话而疏远了男子,但他是唯一不同的。
来至书房,五大长老都已到齐,见我与左护法进来,纷纷起身行礼。我坐上主位,示意他们就座,然后才开口道:“今日召各位前来,是为了商议主峰乾坤锁一事。清影出逃逆道,致使长明灯九之剩二,承托之力愈减,锁下山石已然难以支撑。今日大殿一观,本祭司发现山石已有破碎之象,如不更换山石,迟早会被乾坤锁的神器之力压碎,到那个时候,神锁震动,天崩地陷,四海齐覆,九州皆倾,我绮陵宫就成了人间的千古罪人。因此,想问问各位,可有何想法?”
众人一听齐齐变色,乾坤锁是上古遗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件神器,拥有毁天灭地、扭转乾坤的巨大力量,一旦乾坤锁遭遇不测,人间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并且,无论乾坤锁被开启还是毁坏,绮陵宫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我等还有什么想法,三年前就看中了京城燕鸣山上的那块陨石,可惜啊,纵使我绮陵宫人才济济,竟无一人能取的来,就连右护法大人都空手而归,依我看啊,没甚希望喽!”恪金殿长老当先发话,虽为长老,但他今年也只有十九岁,是五位长老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以少年之龄登长老之位,可见他灵力术业相当出众,但就是终日没个正经,嘴里蹦不出好话来。
“何星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祭司大人,我看就应该让他去,凭什么我们四位长老都曾前往京城取石,只有他在宫里无所事事。”江雯儿气不过,当先不留情面的数落了他一番,江雯儿是火萦殿长老,人虽长的娇艳美丽,可这脾气在绮陵宫却是数一数二的大,几位长老平时都不敢轻易招惹于她。
我不语,几位长老知道我素来性情冷淡,只得继续商议。
“如今看来,取燕鸣山上那块陨石是唯一之计,也是必行之计,峰上神锁已经岌岌可危,容不得我们再拖延了!”说话的是水泽殿长老慕容锦。众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磐木殿长老乔煜道:“话虽如此,可星耀方才说的也不无道理,取得陨石绝非易事,此番取石,怕是要倾尽我绮陵宫中之人,才可完成。”
“绝不可以!”江雯儿道:“且不说倾我宫中之人取石会有损我绮陵宫的威名,单说这数千宫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对民间引起恐慌,况且到时人去山空,宫中守卫必定有所疏漏,如若这时有人打乾坤锁的主意,那我们才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这……”乔煜语塞,一时也没了主意,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黎戍长老一直没有发话,绮陵宫五大长老中,土亘殿黎戍长老最为年长,术业最深,是辅佐过师尊与我的老臣,性情温和,平时很少言语,我见无人表态,便问向他:“黎长老,您可有办法?”
“回祭司大人,如今看来,的确别无他法,但老夫却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长老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