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物语》莎拉法

4、第4章

　　晚上，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风从这里刮过，寂静之余又十分可怕。
　　这种时候，在街上，却仍然站着一个女子，手里提着灯笼，在焦急的等待着。她正是在白日送花给男装贵霜的那个女子。
　　绒昙所说完全正确，女子果然在苦等着贵霜。
　　但，直至过了两个时辰，她也没有等到在白日见到的那样风度翩翩的贵霜。
　　灯笼里的火苗快要熄灭了，她心里很着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就回家去算了。
　　一辆牛车从她左手边的那个方向缓缓驶过来，停在了她的身侧，车门的帐子被一只修长细腻而又白皙的手掀起一角，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庞，头顶的金发压着一顶立乌帽子，只是可惜眉眼都被半块面具藏住了。
　　……即使是这样，也依然能感觉得到男子的美。
　　女子怔住了，不由自主的艳羡。
　　阿克拉姆一如既往的，用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启唇：“这么晚了，小姐为何还独身一人站在此地？”
　　女子如实答道：“因为约了一个人。”
　　阿克拉姆道：“是男子么？”
　　女子轻轻点头，应了声：“是的。赠予鲜花和诗，约好在这里见面。”
　　阿克拉姆从帐子里露出了上半身，看了看天上的月轮，以及悠悠的穿过月轮的夜云，确定道：“那个男人不会来了，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他一定沉沦在别的女人的怀抱中。”
　　女子微微低头，但掩饰不住眼眸里的那一抹失望情绪。
　　阿克拉姆的唇角扬起了浅浅的微笑，他倚着车门，说：“我很同情你，请告诉我你的芳名吧。”
　　女子道：“我叫凌美。”
　　阿克拉姆赞美道：“凌美啊，真是个好名字。”心里默念了咒语，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女子看着这只手，两颊通红，害羞的把自己的一只手搭了上去。
　　阿克拉姆微微倾身，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女子的脸颊，温柔道：“去大内，找那个让你等待的男人吧！”
　　话罢，手放下，阿克拉姆重新进到帐子里，牛车动了起来，继续向前行。
　　女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手中的灯笼就像是枯叶，忽然落到地上，烛火把灯笼烧着了，而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牛车在往前奔跑了一小段路后，也赫然消失了。
　　女子的十指握紧了，颤抖着微微躬身，背部赫然长出了一排细长的骨刺，刺穿了衣服。她抓了抓头，痛苦的抓头，长发披散，变得凌乱，头顶上长出了犄角。
　　她猛然一抬头，容貌也已经变得很可怕，不仅唇角长出了獠牙，脸颊皮肤也皱了起来，眼睛瞪大而凶恶，眸子成了金色，指头长出了尖细的红指甲，四肢变得粗壮且长出了非常浓密的黑毛。
　　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妖怪！弯着腰，一蹦一蹦，蹦上了高高的屋顶，快速往一个方向蹦去。
　　大内此刻很安静，流云殿上飘着一股醇香的酒气，侍女们走过来，也要用袖子轻轻捂住鼻子。
　　贵霜喝多了，有些醉了，趴在桌案上，绒昙没有喝醉，轻轻推了推姐姐。
　　侍女撩起帘子来，问：“是不是该送贵殿下回房了？”
　　绒昙看了看这样子的姐姐，无可奈何道：“快点抬‘他’回去吧。”
　　三个侍女进到屋里，由两个侍女扶起贵霜，送到了隔壁的寝房。剩下一个侍女，收拾了桌案，端着酒壶和杯子也出去了。
　　寝房里没有别人了，绒昙站起来，脱下了十二单，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袍，伸了伸懒腰，钻进了被窝里。
　　月轮莹莹雪亮，在一朵厚云掠过之后，却竟然变得晦暗无光彩。
　　一个轻响，有重物落到了回廊上，贵霜寝房的帘子剧烈抖动了一阵，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闯入了进去，扑在了贵霜的身上，撕去了被褥。
　　妖怪呼吸时，喉咙里呼噜噜作响，黑黑的大鼻子喷出了一缕缕烟雾，散发着一股恶臭，扑在了贵霜的脸上，贵霜由此被惊醒，睁眼一看，当即吓坏了。
　　她赶紧把压在胸口上的怪物用力推开，紧接着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快步退到帘子后面，一脸冷汗。
　　妖怪侧翻在了地板上，但很快又爬起来，金色的眸子闪闪发光，凶恶的瞪着贵霜，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贵霜知道不妙，赶紧冲出了寝房，奔跑起来，闯进了绒昙的寝房里。
　　妖怪紧随其后，一蹦一蹦的，追了上去。
　　绒昙被姐姐吵醒了，撑起上半身，慵懒的问：“干嘛了？这么晚了突然吵起来，该不会是发酒疯了吧……”
　　贵霜急切道：“别胡说八道了！你赶快起来！殿上有妖怪！”
　　话音刚落，帘子在剧烈的震动下发出了声响。
　　绒昙回头，赫然看见一个弓着背的妖怪蹦了进来，吓得快要屁股尿流，赶紧爬起来，顾不得穿上外衣，急匆匆抓起了长刀，握着刀柄护在了姐姐的面前。
　　“你是哪里的妖怪，怎么今晚袭击我？”贵霜脱口，想与妖怪沟通。
　　妖怪除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以外，一句人话也不说，只是一脸凶光，向他们扑了过来，尖锐的指甲想要把他们撕裂。
　　贵霜明白了沟通是行不通的，就只好自己保护自己了。
　　绒昙勇敢的挥刀劈向妖怪，那妖怪都避开了，最后一爪子将刀面拍断，断掉的刀尖落在了地板上。
　　绒昙依然握紧手中的刀，勇敢的劈向妖怪。
　　贵霜赶紧躲藏在挂着十二单衣的木架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观望着自己的弟弟与妖怪搏斗。
　　绒昙与妖怪搏斗了一会儿，但毕竟是普通人，最终还是被妖怪扑倒压住。
　　贵霜眼睁睁看着弟弟将要在妖怪的利爪之下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心里恐慌不已。
　　妖怪揪住绒昙，要把他撕碎，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一声低语，似乎是一句咒语，随之一道火光从帘子外面扑进来，火光上闪烁着五芒星的形状，压在了妖怪的背上。
　　妖怪嗷叫了一声，把绒昙丢开，转过身就快速蹦了出去。
　　绒昙从地上站起来，顾不上身上的轻微疼痛，忙问：“是什么人？”
　　帘子外面站着一个人的身影，平静的男子声音透过帘子传进了寝房。
　　“我是土御门府的阴阳师，因为发觉了妖气而过来。”
　　“原来是阴阳师啊，多谢相救！”
　　“不必客气。对了，家父说，今晚的妖怪是冲着公主来的，也许明晚她还会再来，请务必要小心。”
　　“敢问你的父亲是……？”
　　“安倍晴明。”
　　话音落下，帘子外那男子不见了。
　　绒昙回头，看了看从十二单衣后面走出来的姐姐，见到姐姐没事，就移步过去，把地板上的刀尖和刀柄捡起来，惋惜的看了一看，只好都塞进刀鞘中。
　　深更半夜，两个人排坐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绒昙盯着纹丝不动的帘子好一会儿，终于启唇说话：“回去吧，看样子是不会再有问题了，可以安心睡了。”
　　贵霜点了点头，缓缓立起，缓缓移动，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绒昙看着帘子外掠过的身影，心里也安然了，转身爬进了被窝，继续睡。
　　妖怪奔入了林子里，奔入了非常寂幽的深处，那里有一辆牛车停着，牛车旁边站立着一个身着火红色直衣、头戴立乌帽子的年轻男子。
　　奔到这个男子的面前时，妖怪温驯的低垂着脑袋，喉咙里发出了凄厉的呜呜声。
　　阿克拉姆抬起右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温柔的安慰：“没有杀了那个失约的男人么？真是十分可惜，不过，明晚你还有机会。”
　　妖怪呜呜的哭了起来。
　　阿克拉姆的目光，此刻才落在她流着鲜血的背部，怜花惜玉的用指尖触摸，只是一碰，她的身躯就抽搐了起来。
　　阿克拉姆怜香惜玉道：“很痛么？阴阳师下手也真够重的，居然不看看你是个女人就下狠手了。”
　　他轻轻念咒，在妖怪的伤口周围画了一个圈，之后，妖怪不哭了，伤口一下子愈合。
　　从森林的最深处，渐渐走出来一个穿着水干、露着小蛮腰、配着佩刀还戴着立乌帽子的女子。
　　她见这番情形，不由高傲张口：“出其量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能成功杀掉那个总是在公主身边保护着公主的男人么？”
　　阿克拉姆一边抚了抚妖怪的脑袋一边平静回答：“我相信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情，尤其是女人在男人失约之后产生的恨。”
　　席琳看着那只妖怪，双手插着小蛮腰，半信半疑：“可是主人，她真的恨那个男人么？”
　　阿克拉姆浅浅一笑，自信道：“女人是感情生物，在男子失约之后，爱慕就会变成憎恶，就会恨那个男人。”
　　席琳好奇：“真的是这样么？”目光又落在那只妖怪身上。
　　妖怪正在温驯的享受阿克拉姆充满温柔的爱抚。
　　阿克拉姆收手，转过身，上了牛车，掀起帐子，在进去之前，吩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要是失败了就不要来见我。”
　　席琳当然是不愿意自己失败的，她看着深爱的英俊男子进到了车里、被牛车带到了远方，暗暗承诺这次绝对只要成功不要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