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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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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宁阳城里血光火海,安承熙却一点都不知道,他此时正昏迷在医院里。他昨日觉得头晕发热于是出了军营回到野庐别墅,却恰逢是简晓黎的生日,简晓黎见了安承熙自然是满心欢喜,她以为他是特意回来给她庆祝生日的,她向安承熙甩了甩手中的两张戏票。
“你看这是啥?”
“《惊梦》?”安承熙的眼睛顿时泛起光芒,他抢过票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北地名伶兰先生演出的新剧,他已盼了许久,想不到却被简晓黎拿到了手。简晓黎挑眉一笑道:
“看在你记得我生日的份上,本小姐就赏你去陪我看戏吧。”安承熙听罢才想起今天果然是简晓黎的生日,他有些尴尬地笑笑,点了点头,搭上一件披风携着简晓黎出了门。
两个人一个随从都没带,只悄悄潜入了戏场,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好,安承熙此时只觉得头昏脑涨越发的厉害,于是把头轻轻靠在简晓黎的肩膀上,静静地等待开场。简晓黎疑心他毒瘾又犯了,推了推安承熙,安承熙却只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
戏剧开场,兰先生穿着一色桃色艳裳,水袖翻飞如风扫落花。安那戏文咿咿呀呀,安承熙已经听不太真切,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水袖翻飞最后幻化成一团光影,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听来戏院外一阵人声鼎沸,继而戏院里的人纷纷东奔西跑。简晓黎也惊慌失色地推醒他。
“承熙你看!东城起火了!”
“啊?哪里?哪里!”安承熙惊得站起来,此时戏院里的椅子七倒八歪,人去楼空,伴着戏院外冲天的火光和妇女孩子们的尖叫。
“日本人打进来了!日本人打进来了!”
安承熙猛地惊醒过来,他头部像被炸开一般,轰的一阵轰鸣,继而就是鲜血淋漓从喉头喷涌而出。
“啊——”简晓黎一阵惊呼,一个人匆忙从安承熙背后接住了他。简晓黎抬头一看,安人脸上油彩斑斓,正是《惊梦》里的主演兰先生。
“小姐,快送他去医院。”
“兰先生.......”
那人才迟疑了一会,一咬牙把安承熙送进了医院。第二日安承熙睁开幽幽睁开眼睛的时候,围着他的将军纷纷面露忧虑之色,安承熙又张望了一下,问道:
“谁送我来的?”
“是兰先生,他已经走了。”
“噢,他可有说什么话?”
“他说.......他说........”
“说!”
一个将军迟疑地道:
“兰先生说,少帅别再做误国之事.......”
安承熙听罢一阵愕然,而后摇摇头,一张脸色黯然,他自嘲地笑笑道:
“说得真好。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承熙见大家默不作声,于是撇撇嘴冷冷道:
“要是没什么事,就让我安静一下吧。”
身旁的一位年迈将领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小熙,你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可是要把大帅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都要拱手相让的啊!”
安承熙凝视着这位白发斑斑的将军,他是安雨亭在世的时候的结拜兄弟,已经淮北军的元老人物,从小看着自己长大,所以亲切地叫他小熙,如今自己这样,这位老叔叔又怎么会不痛心疾首呢?安承熙叹口气,摇摇头自嘲道:
“老叔,你是知道承熙的,我本就不想........”安承熙说到这里,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众人于是纷纷垂泪出去。
安承熙在医院里度过了一个安静没有任何纷扰的春天,直到夏的知了在窗外无休止地鸣叫了,他才摊开案头堆积如山的军报。
日本人从宁阳,到了成河,又到韩蒙,又到芷溪,一路攻城略地,他笑着看了看失陷的城池,细细数下,昔日的淮北地盘,竟已经大半不复存在。他轻蔑地笑笑,又拆开最后一封信,是顾渠青的密函。信中道:
“余弟好好养病,不必心急,淮北军可暂由中央管带。”
这一行字就像刺一样扎紧安承熙的眼内,他反复咀嚼了最后的半句,又把信扔到火炉里。
局势变得如此,高宛绮心中自然并不好受,她日日对着顾渠青没有一丝笑容的脸,她的神经也被高度紧绷起来。她最初取消许多外出的活动,静心留在家里陪伴他,到后来却终于忍受不住,顾渠青现在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她每次看见他,他都是在没日没夜地工作,布定战局,她偶尔问他战况,就会被他用眼神冷冷地逼得退缩回去。而高子盟那边更是同她时常抱怨,说最近的军费如何如何地紧张,中央财政如何如何地吃力。她既无法开解顾渠青,甚至连自己都陷入了这无尽的纷扰当中。
她这一日参加一个宴会,宴会中途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会场内的目光纷纷转向那边,只见一个女人穿着素黑的旗袍,看不清她的面容,走进了,有人惊讶地喊道:
“啊!是韩总理的遗孀啊!”
那人一叫,会场内立即炸开了锅。高宛绮也目瞪口呆,她看着高宛瑜被请入上座,就打她对面坐着,还向她微微一笑。
高宛绮又惊又喜,她想起她们又是多久没见过面了呢?从她嫁给顾渠青的时候?还是在早一些,似乎是在她和顾渠青产生关系之后,她就和她分隔两地,而后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再后来,高宛瑜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而后远奔苏红。
她还记得她问高宛绮是否真心。转瞬已记不清过了多少个年头,而面前高宛绮端庄依旧,只是见老了。高宛绮想起高宛瑜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鬓边却又了丝丝的华发,脸容清瘦,笑的时候脸颊处仍旧有浅浅的梨涡,却少了甜的意味,多了清雅。
很快就有人把她们拉到一会,高宛绮还在犹豫,高宛瑜却率先伸出了手。
“宛绮,别来无恙?”
“我很好,你呢?”
高宛瑜拉过高宛绮的手吧她上下仔细打量方道:
“看来他待你确实不错。”
“我嘛,还是老样子。”
高宛绮的心却无端生出戒备来,她听到高宛瑜提起顾渠青,这才想起她们现在已经是两个阵营的人,她绝不可以高宛瑜这样亲热没有戒心,她缩开手,露出大方标准的笑容道:
“韩夫人,不知道您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高宛瑜一怔,旋即也笑着道:
“那可要看顾夫人的心思,若是夫人愿意招待,我便留下来。”高宛绮立即笑着道:
“我自然奉陪!”
“不知现在国事纷杂,夫人可还有空闲时间?”高宛瑜问着,转而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宛绮,高宛绮扬了扬手,叫来一杯红酒,站起来对着在场的宾客道:
“各位,现在情势虽然艰难,可中国之大,断不是容不下韩夫人的,对不对?”
底下宾客纷纷应是。紧接着又有人举杯上来同高宛绮碰杯,高宛绮一一笑着接应。高宛瑜就看着高宛绮在这些人中辗转谈笑风声,心中却一阵感到可怜可叹。
她姐妹三人如今归宿各异,表面上高下已见分晓,可谁又能对谁说自己幸福呢?若是真的要说幸福,怕是高宛姗还能沾边吧。听闻沈荣对高宛姗不错,而且惧内,可是在外也是花名狼藉。高宛瑜想到这里,也举起杯来,替高宛绮当了面前的酒。
高宛绮深深地看了高宛瑜一眼,宴席散了,她也没有要留下高宛瑜的意思,而是急匆匆地坐上专车回府。高宛瑜张口想要叫住高宛绮,却被一层层侍卫排成的人墙瞬间阻隔住。
高宛绮今晚不知为何有些不胜酒力,面色绯红,她回到府中看见顾渠青的书房又亮着灯,于是摸着黑回了卧室倒头便睡。睡了一会才清醒了一些,心中想着该如何同顾渠青说今晚的事情。顾渠青却一直在书房不曾出来,直到晨曦的微光透进窗帘,他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他凑近高宛绮,打算在她脸上留下轻吻,高宛绮却在此时幽幽地睁开眼睛。
“诶,没有睡着吗?”
“废话.......你要睡吗?”
顾渠青苦笑着摇摇头,站直身从门口取下武装带就要往身上戴。高宛绮蹭地翻身下床跑过去替他穿好,她散着一头乌发,还带着昨夜微醺的酒香,低着头仔细地为他整理。顾渠青不由得心动神摇,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高宛绮开口:
“二姐回来了。”
“谁?”顾渠青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高宛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