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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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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高宛绮此时已经是全心全意地待顾渠青,但她仍改不了夜猫子的习惯,总是在旁晚出去参加晚宴,跳舞尽欢直到凌晨时分方才回来,她摸着黑爬上床的时候,早就听见床上那人起落均长的轻微鼾声,高宛绮凑近他,总是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发呆片刻方才也爬上床。她动静很轻,却总会吵到他,被他从睡梦中轻轻搂住,迷迷糊糊地念了一句晚安。高宛绮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阳光斑斑驳驳地漏进来,洒落在华丽的欧式大床上,身边那处空落落的,用手一摸床褥,也早就没有了温度。
她这日约了戚筠到恤孤院慰问孤儿,此时便有人通报:
“夫人,庄太太已经在门口恭候了。”
“庄太太?”高宛绮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又听管家补充道:
“就是戚小姐。”
“好,你叫她进来坐坐吧,我很快就行。”
戚筠走进来的时候,高宛绮已经用过了早餐换好了衣服,她细细打量她,高宛绮的眼神仍有些迷茫,淡妆轻盈,倒是又一种别样的风情,高宛绮也不知觉地打量戚筠,见她仍是穿着紧身的军装,英姿飒爽,眉宇间分外得意。
高宛绮同戚筠一道出门,戚筠又绅士有礼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吗,护着高宛绮的头,而后也一同坐了进去。
“不知夫人今日可准备了什么?”
“噢,我昨日叫副官准备了些水果还有纸笔打算分给孩子们。”
“夫人可打算对孩子们作些寄语?”
“看情况。”高宛绮淡淡道。
恤孤院这种地方是从前的千金小姐高宛绮或是现在的委员长夫人顾太太都没到过的地方,她被几个侍卫簇拥着,进了去便见院长走出来招待。院长室个四十来岁的干瘦妇人,见了高宛绮却也不卑不亢,高宛绮主动同她握手,那妇人顿了顿,才伸出手来握住,执的是平辈礼,戚筠看在眼里,静待着高宛绮的反应,高宛绮刀并不介意这些,她环视了四周的高墙,热切地道:
“孩子们呢?我想见见孩子!”
“年纪稍大的,先生正同他们上课,年纪稍小的还在赖床呢。”
高宛绮点了点头,便被引去课室。
走近一间茅草搭建的房子,远远传来朗朗书声。
高宛绮在墙根驻足,静静地听着这些充满稚气的朗诵: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这诗........”高宛绮听着听着,脸色却凝重了。
院长在一旁解说道:
“回夫人,这是杜子美的《春望》”
一旁的戚筠面色一变,怒道:
“怎么可以读这样的诗!”
那院长却轻蔑笑笑道:
“这位夫人骚安勿躁,您说,韩先生革命多不容易,现在国家稍微安定,但仍有千千万万的将士每天在城头胶着着,读这样的诗,不过是要让孩子们学会感恩,您说对不对呢,委员长夫人?” 高宛绮这才从孩子们的朗诵声中回过神来,嘴角扯出牵强的笑,一手按住戚筠的肩膀一边道:
“我们进去看看吧。”
课室内的书声戛然而止,孩子们都纷纷望向高宛绮这群不速之客,他们先是见到了院长,然后齐声道:
“院长好!”
高宛绮本是笑着同孩子们挥手,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尴尬地瞥了那院长一眼,见那妇人道:
“孩子们真乖,你们看,我身旁的正是总统夫人,她是来给你们带礼物奖励你们来的。”
那些孩子哪里识得什么总统夫人,一听到“礼物”二字,立即离开座位向高宛绮扑过去。
高宛绮同戚筠很快就被大大小小的孩子包围了,高宛绮蹲下身来,亲昵地抚摸孩子们的头,又从副官手上拿过礼物递到孩子们的手中。
一些十四五岁的孩子却始终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其中一个小女孩从高宛绮手中接过礼物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到一个大男生的位置上,把手中的礼物递给他,
“哥,给你。”
那男生摸了摸女孩的柔发。
“棉儿乖,我们不要这些东西。”
“为什么呢?哥哥你不是需要纸和笔吗?”
那男生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而后拆开礼物的包装,提笔蘸墨,站起来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什么。
那小女孩站在一旁,朗朗地跟着念道:
“春种一粒粟,
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方还雀跃的气氛忽而安静下来,静默得连彼此间的呼吸都可以听见。
高宛绮走过去,看了看男孩写的诗,她兵部识得那是什么体,但字迹铮铮带骨,尤为好看。
她微笑着迫那男孩抬头,那男孩也毫不畏惧,直视着高宛绮的眼。
“这是先生教你的?”
“不,这是家父生前教我的。”
“那你父亲.......”
“我父母务农为生,四年前在北伐流亡中染病死了。”
高宛绮听罢心中一酸,指着旁白的小女孩道:
“亲妹妹?”
“不,她是我在流亡中认识的。”
高宛绮点了点头,又道:
“这幅字,送给我可好?”
“夫人拿去,是我的荣幸。”
高宛绮抑制住心头起伏的波澜。
拎起那张尚是墨汁淋漓的字,命令副官保存。
她还没有回去的意思,戚筠却走过来低声交代一句:
“夫人,军部有些事,我先走一步。”
“好,你去吧。”
戚筠匆忙离开,高宛绮直到日薄西山才回到总统府,她换好了衣服,坐在餐厅里候着顾渠青回家,脑海内反反复复地充盈着今早在恤孤院遇到的事情,想着想着便心烦意乱。
正是这个时候,门口多了一群黑色的身影,顾渠青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随意的解开披风就往饭桌前一坐,拿起碗筷开始吃饭,仿佛没看见一旁的高宛绮似得。高宛绮分外愕然,见他这样狼吞虎咽连忙制止道:
“洗过手才许吃。”
顾渠青“恩”了一声,仍旧扒着碗里的饭。高宛绮无奈的笑笑道:
“慢点吃,别噎着了。”
她有些不悦地转身问身后的侍卫发生了什么事,侍卫们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顾渠青耙完一碗饭,动作才缓了下来,但仍是缄默着,高宛绮于是想办法同他说话。
她一边也慢悠悠地夹着菜,一边同顾渠青道:
“我今天去了恤孤院一趟呢,那其中有个男孩子,十五六岁,却写得一手好字。”
她又命人拿出那副已经字给顾渠青看。
顾渠青草草一瞥,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他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他把诗低声念了一遍,又听高宛绮道:
“渠青,你就许我个妇联一类的职务吧,我想多同孩子们接触。”
顾渠青默不作声,高宛绮继续撒娇道:
“你看庄太太她也........”
高宛绮话未说完,顾渠青倏地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抵着餐桌。
“你这是怎么了?”高宛绮十分不解,见顾渠青已经是满脸怒容地道:
“什么妇联的职务,什么恤孤院,你以后都别给我提!”
“怎么啦你?我为什么不可以提!戚筠都在军部做事了,我只是想为妇女孩子做些事情罢了。”
“戚筠?你知道戚筠是什么人吗!你听着,你天天晚归我都不管你,可你被给我惹那些政治上的事情,别再打算瞒着我去抛头露面,知道了吗?!”
高宛绮听这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杏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顾渠青,她怎么也想不到顾渠青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感到十分委屈,站起来恨恨地道:
“你当我是什么呢?是你的玩物吗?我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你顾渠青的附属品!我有我的自由!你管的着吗?呵呵呵........”
高宛绮一阵凄厉的笑,穿着高跟鞋噔噔瞪地往门外跑,却被顾渠青霸道地拽住了手。
“放开我!”
“放肆!”
顾渠青扬起手,直视着高宛绮,却始终不忍心下手,转而却流下泪来。
“高宛绮,我求你了,稍停稍停。”顾渠青哀求道。
“你说什么?!——你嫌我烦了是吗?”
高宛绮厉声道。
顾渠青此时已是心力交瘁,他只感觉一阵昏眩,一手撑着门框沿着墙壁缓缓坐到了抵上,高宛绮连忙走过去,见顾渠青早就唇色清白,眼神散乱,她只觉得心头一阵钝痛,紧紧扣着他的手,大声喊道:
“快!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