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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波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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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心中的不安,在第二天就开始应验了。
往常总是午夜出动的岳韶桐改变了作息时间,每晚七点准时出现在歌厅,而且进门之前,必定先找简言擦鞋。
岳韶桐这个人,钱多话多毛病多,简言每次给他擦鞋,他都要指手画脚。
这儿轻了那儿重了、鞋油上错了、抹布不干净了、架子歪了、凳子斜了、鞋跟高了你给我削去一块、鞋跟儿矮了你给我钉上一块。
每次还都扔张百元大钞,不要就气,找钱就急,跳着脚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简言怎么欺负他了。
到后来,简言看见这个少爷就头疼,围观群众都可怜他了。
这个海边的小城开放,却又有传统的保守。“同性恋”这种事情听过,三教九流的场所里,更能见到不少。
但总体来说,大家的态度还是固有的偏见。
尤其是歌厅里的这些人和简言关系都不错,所以大家只会觉得岳土豪是一个难伺候的主顾,简言很倒霉而已。
歌厅刘经理还悄悄安慰过他,让他忍耐一下。
简言有苦难言。
一大男人每次给钱的时候都趁机摸他的手,有时还要暧昧地加一句“我挺喜欢你的哟。”
这是来擦鞋的么?分明是来吃豆腐的!
所以他给的钱,简言都没敢动。
几天相处下来,虽然岳韶桐表现地总是很二五眼,简言却越来越肯定这男人来头极大,对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二线小城市,更产生了怀疑。
所以喜欢之类的话,就算是玩笑,他也一句不敢应,连笑都不敢笑。
其实,如果不是简言承了肖老板很大的人情,他恐怕早都逃之夭夭了。
这天,头发染成了血红色,依旧是厚刘海儿盖脸的岳韶桐,穿着一身绿色的浴袍,准时出现在歌厅门口。
“擦鞋!”岳韶桐把脚惯常往架子上一放。
简言却无从下手了。
因为今天,他穿的是夹趾拖鞋。
“要不,桐哥先把鞋脱下来?”
岳韶桐愣了一下,低头看看鞋才反应过来:“哦,对,今天不用擦。”说着,例行拿出一百元塞给简言,再次趁机摸了摸他的手。
“今天没……”简言刚想拒绝,就发现岳韶桐的嘴角往下撇了,这是不高兴的表现。
简言不想再听他嚷,只能改口说:“谢谢桐哥。”
岳韶桐的嘴角立刻扬了起来 ,又摸了他一下,小声说:“很上道嘛。”
说完,哼着小曲,趿拉着拖鞋就上楼了。
每天就等这场戏的保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小言,你真是太辛苦了。不过也算值了,他毛病虽多,但出手还是大方的嘛。”
简言无奈地笑笑:“要不咱俩换换吧?”
“不换!”保安哈哈一笑,说,“人桐哥那天不说了嘛,他就喜欢你……擦的鞋,咱不专业呀!”
“滚!”简言笑骂一句。
“事实嘛,”保安继续开着玩笑,“对了王哥,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好男怕豺狼?”
“还怕虎豹呢,那叫好女怕缠郎。”保安头头边抽烟边说。
“咱简言不是男的嘛。”保安刚说完,就挨了简言一拳。
“再说翻脸。”简言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了。”保安不知道内情,只是将这事情当成了单纯的玩笑,看简言不高兴,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说别的。
几个人正聊着,冷不防一个黑色的物体从天而降。
如果不是保安手快拉走了简言,只怕这东西就会砸在简言头上。
“我靠!这要糟!”保安看看地上支离破碎的电视,连忙往店里跑。
保安刚跑进店里,简言就听见一阵喧闹,探头看去,只见几个服务生拉着岳韶桐从楼梯下来,嘴里不住声地劝:“桐哥消消气,消消气!”
此时的岳韶桐,略凄惨。
浴袍扯破了,脚上的鞋也少了一只,但发型没乱,嘴里还在叫着:“消个屁的气!让那个孙子给老子出来!老子不把他腿打折算老子白活了!”
他这面正喊着,那边厢就见一个光头肌肉胡子男甩着水果刀,喊打喊杀地也冲了下来“今天要让你这瘪犊子玩意儿就这么活着走了就算乔爷我白混了!你们放开我!老子杀了他!”
“呸!还乔爷,出去说说谁他妈认识你呀?!来来来,有本事往这儿扎,来呀来呀!”岳韶桐也不示弱,挣脱开服务员就要往上冲。
几个保安见势不好,连忙冲过去抱住岳韶桐。
简言站在店门口,冷眼看着这你来我往全凭嘴嚷的场面。
那个自称乔爷的人,平时就喜欢光膀子扯嗓子充老大,上下嘴皮一碰仿佛自己上通顶层高官下通三教九流,在歌厅里和人打起来过不少次,损坏了东西也不赔,有几次还伤了歌厅的人。
肖老板不常在这个城市,而刘经理这种给人看场子,手里还攥着几十号人饭碗的打工仔,也不敢惹这种地头蛇,所以每次都自己掏钱息事宁人。
简言瞧不上这种自己闹事儿还连累街坊的。
不过岳韶桐怎么会惹上他?
简言正想着,却见一辆车停了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整齐西装的男人走下车。
肖老板,他在这个城市遇见的恩人。
不过简言最近没听说他要来,而从正劝架的刘经理的表情来看,显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老板来了。
“老板。”刘经理连忙过来,急出了一脑袋的汗。
这种场面让大老板看见了,只怕他这个经理也到头了。
不过今晚打起来的原因……刘经理瞥了一眼店里躲角落里正哭的一个女服务生。
但肖老板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安慰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
岳韶桐和光头乔对肖老板有些耳闻,听说是他,也都不叫唤了。
肖老板瞥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电视机,笑道:“看来乔爷和岳少爷唱得都不开心。”
岳韶桐哼了一声:“我唱得挺开心,可他……”
肖老板拦住了岳韶桐的话头:“那也是小店招呼不周,这样,二位给肖某人一个薄面,改日我在四海楼做东,有什么事情酒桌上也解决了。”
乔光头还想说什么,却听肖老板继续说:“最近正严打,二位要是做点儿什么,一来扰民,二来为点小口角进去不值得,三来……”他的笑意更深了,“二位要是出事,小店也摘不出去,到时候,对大家可都不好了。”
听见他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乔爷和岳韶桐也不说什么了。
这种来头不明的过江龙,应交朋友,绝不能结冤家。
“既然肖老板这么说,我就不和孩崽子一般见识了,先告辞!”光头乔临走之前还要嚣张一回。
岳韶桐想回嘴,但想了想,只是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
却听见肖老板对简言说,“听说你交完房租后,连吃饭都成问题?”
简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说:“多谢肖老板关心,没这么夸张,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肖老板一笑:“真的不考虑到我这里帮忙?”
简言摇摇头:“我不喜欢吵闹。”
肖老板点点头:“如果想好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简言客气而且恭敬地说:“多谢。”
肖老板不再说什么,而是叫来刘老板,边走边问今晚的事。
“乔爷对着小惠动手动脚,岳少爷正好看见了……”两个人渐行渐远。
简言目送他们进了歌厅,正要离开,却发现岳韶桐站在那儿。
见他看向他,岳韶桐还冲他招招手。
衣服虽然破了,却已经被整理整齐,掉了的鞋子也早有人送了过来。
简言只能笑着招呼了一句:“桐哥。”
岳韶桐举着左手,问:“你认识肖老板?”
“我这个摊子是肖老板帮忙才能开张的。”简言觉得没必要隐瞒这个事情。
岳韶桐了然地“哦”了一声,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家在这附近?”
“嗯?。”简言没明白
“你家里有止血的东西没有?”
“什么”简言更不动了。
岳韶桐将举着的左手的食指伸到简言面前,晃了晃:“破了。”
简言这才发现他左手食指破了一道小口子——不过没出血。
“怎么?你小看这道口子?搞不好因为这个我就得了破伤风,然后整个手就废掉了。”岳韶桐很认真地说。
简言险些喷出来,还真没见过这种人。
“过了前面的路口就有一个药店,二十四小时……”简言指着前面的路口说。
岳韶桐没让他说完:“你不会是连个创可贴都舍不得吧?”
简言闭着嘴不说话,他绝对不可能把这个人带自己家去。
岳韶桐也不说话,只是举着手指站在那儿。
简言看不见岳韶桐头发下面的眼睛,却能看见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
暗中叹了一口气,简言说:“我家里真的没有药品,要不我带桐哥去那家药店吧。”
话音一落,岳韶桐的嘴角立刻又飞扬起来,只见他秀发一甩,上面的尖刺颤了颤,下面的刘海儿飘了飘:“这还差不多。”说完,便用没受伤的手扯过简言,往他说的方向走。
那股趾高气扬的劲儿,更足了。
简言的无奈也达到了极致。
背景复杂,易怒却还好哄,听刘经理那未尽的话,还有点儿侠肝义胆。
这种人,果然还是躲远点儿的好。
不过看目前的情况……简言低头看了看岳韶桐扯着自己胳膊的手臂。
想躲开,确实困难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