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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心疾 ...

  •   闵家姐妹送午饭过来的时候,白玉堂正安静地睡着,一旁架子上的输液瓶安静地滴答着,展昭靠坐自己床上合眼小憩,听到声音看过来,看清是她们之后淡淡一笑,直起了身子。

      闵婕抬手止住他要下床的动作,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说话,快走几步到床头柜子上放下手中饭盒,先转身看了看架子上的输液瓶,然后低头看了看白玉堂的脸色,点了点头颇为满意,转过脸看向展昭,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睡下的?”

      展昭笑了一下,“二哥走了之后,我看他乏了,聊了一会儿,便哄着睡了。”

      闵婕了然的“哦”了一声,抿着嘴轻轻一笑,带了几分促狭,眼角一挑,“是那几兄弟轮番上阵惹得吧?”

      展昭一脸纯良且无奈地摊了摊手,回了她一个“你懂我”的眼神。

      闵婕笑得开怀,转头看向后面,挤了挤眼睛。闵秀秀白了她一眼,看向展昭,停了片刻,目光虽是淡淡,却也没有什么反感和敌意,只略点了点头,声音轻缓:“一会儿吃了饭,你也睡会儿吧。”

      展昭一点头,“好。”

      闵秀秀走到白玉堂身边,细看了看他脸色,又在他手腕上探了探他的脉息,细细诊了诊,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大碍。”

      闵婕暗暗松了口气,弯下腰伸手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之后却不离开,顺手在他捏住了他的鼻子,“小五小五,起床了!”

      另一张床上的展昭看得嘴角一抽,默默脑补了一下若自己用这种方式叫他起床……嘶——那会立刻就被枕头砸出去的吧……

      想到这里,展昭看向两姐妹的眼神顿时从尊敬变成了崇拜,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和她们搞好关系,认真请教努力钻研如何养耗子以及在养耗子的同时,过日子……

      显然做惯了这种事体的两位嫂子并未感觉到任何不妥,闵秀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闵婕依然捏着那高挺的鼻梁不撒手,那人终于在窒息之前皱起了眉不安地晃了晃脑袋,眼睫颤了几颤,却未睁开,只抬起爪子往闵婕手腕上一打,闷闷地来了一句,“猫儿别闹。”

      展昭顿时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梁骨蹿到脑门上,抬眼看向两位嫂子,果然,一个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丈母娘相女婿的既视感瞬间爆棚;一个瞥眼过来露出一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神色,促狭一笑,顺手在白玉堂额上一弹,“什么猫儿耗子的,做什么梦呢!臭小子,快点起来。”

      白玉堂咕哝了一声,鼻子皱了皱,一脸不情愿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就见一片白花花的背景中,一张熟悉的脸凑过来笑得唯恐天下不乱,顿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嫂、嫂子啊……”

      闵婕嘻嘻笑着伸手往旁边一指,白玉堂僵着脑袋看过去,“大嫂也在啊……”

      闵秀秀哼了一声,凤眼一挑,“不想见我?”

      “没没没,怎么会呢。”目光四下扫过,无比悲哀地发现真的只有这对稳坐家里第一第二把交椅的姐妹,余光往旁边床上一瞥,就见展昭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脸无奈。

      白玉堂一面暗骂这猫一点都不男子汉大丈夫,一面往被子里缩了缩,眨巴着眼睛看向闵秀秀,“大嫂,你怎么有空来了,大哥呢?”

      “他啊……”闵秀秀懒懒地拖了一个长音,柳眉一挑,目光悠悠地扫过他和展昭,“受刺激了,还没回过味儿来,你二哥陪着呢。”

      白玉堂:“……”

      展昭:“……”

      闵婕一声轻笑,摇了摇头看向闵秀秀,“姐,别逗他们了。”

      闵秀秀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实话,”顿了顿,略一犹豫,看向白玉堂,正色道:“这事我也不管,你自己选的路,自己乐意走着舒服就好,我们也不能替你决定,不过可提醒一声儿,在干娘和老爷子拍板之前给我收敛着点,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白玉堂皱了皱鼻子,“我们也没干什么啊……”

      话未说完闵婕便作势要打,“刚刚姐夫说要马上给你办转院手续,姐费了半天劲才拦下来,你个没良心的小子,再说几句试试?”

      白玉堂脖子一缩,转眼看向闵秀秀,还未开口,身后就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多谢。”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一丝笑意,却只是淡淡的欣慰,并没有什么欢呼雀跃的意思,听起来坦坦荡荡,不卑不亢。

      白玉堂停了一下,略一垂眸,眼底掠过一丝光亮,三分好笑七分明了,唇畔暗暗一勾,不再说话了。

      闵婕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见展昭靠在原处并未移动,看向她们的目光清澈且凛傲,有发自内心的真实的谢意,却没有得到恩赐一般的感激。她微微一挑眉,似有所悟,转过来看向闵秀秀,笑道:“姐,你说现在二哥和姐夫在聊什么?”

      闵秀秀白了她一眼,“他们爱聊什么聊什么,我才不管。”又看向白玉堂,“给你们带了午饭,快点趁热吃。”

      闵婕一面从床头柜上拿起饭盒递给两人,一面道:“姐夫这么老实的性子,突然给他来这么大个刺激是有点麻烦,不过其实这真的没什么嘛,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他们乐意就好了,虽然稍微不寻常了那么点——”

      “你一点不在乎么,那万一哥也给你来这出怎么办?”

      闵婕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没了声儿,展昭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差点就要窒息而死,闵秀秀仰头望向天花板——她什么也没听见。

      病房里沉寂了片刻,而后就看见那美艳面庞上逐渐浮上一丝微笑,樱色的唇轻轻开阖,迸出两个无比清晰的字眼——

      “他、敢!”

      “阿嚏——”一阵冷风从窗外灌进来,白锦堂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刚刚推门而入的的蒋平愣了一下,“你怎么了,感冒了?”

      白锦堂揉揉鼻子,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混小子,三天两头的就进医院,”将手中笔记本放下,“从医院过来?”

      “嗯,去看过了,都没事,不过……”蒋平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道:“这小子是铁了心要和一个男人过了么?”

      白锦堂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各种不屑各种不爽各种不甘心。

      蒋平一笑,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不过我说,目前看来,那个叫展昭的,好像也不错啊,今儿跟三哥打了一场,把三哥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白锦堂再次哼了一声。

      蒋平自顾自地继续叨叨:“不过想想也是,女人的话,真不知什么样的才能和他配上,男人就男人吧,好歹算是……嗯,般配?——诶我说,这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天理不容的,时代在变嘛,你不会这么古板吧?”

      白锦堂最后哼了一声。

      蒋平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我不高兴我不乐意我不开心”的表情,很是洒脱,“好啦白老大,何必再端着个架子,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小五他喜欢就好了嘛。”

      白锦堂终于不耐,眼睛一瞪,“你今天就是来给他当说客的?”

      “没,就那么顺口一说。”蒋平手一挥果断撇清关系,“好了,说说吧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说到正题,白锦堂眼色略沉,隐隐有些愤怒,“俩混账小子闹得天翻地覆,幸好我早早埋了人在那边守着,现在是这边军区派了人封锁,有一些漏网之鱼,还在抓。”

      蒋平点点头,“小五带出来的东西呢?”

      “技术科在分析,你一会儿自己去看吧,先看看这个。”白锦堂将桌上的笔记本递给他,神情有些许冷厉。

      蒋平皱了皱眉伸手接过,一看到翻开的那一页,顿时惊得半晌做声不得,“这、这是……”

      白锦堂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眼,三分疲惫七分肃杀,“如你所见。”

      愣愣地看着那照片,从来处变不惊的他也有些控制不住,手微微地颤抖着,神情似喜似悲,“竟然……好、好,真好……”

      白锦堂轻轻舒了一口气,良久,方才缓缓开口,“你往后翻。”

      蒋平依言翻过一页,一愣,照片上的两人他虽未见过,但目光落到下面标注的姓名上,“啧”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有些难以置信,“这是那展昭的——”顿了顿,又细看了看,忽然一笑,有些无奈有些感慨,“他们还真是……命中注定啊……”

      白锦堂“嘁”了一声,“什么注定……分明就是、就是……孽缘,对,孽缘!”

      “得了,孽不孽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这个,”蒋平将手中笔记本合上,轻轻放回他面前,“说了也不算——他们自己的人生,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白锦堂目光垂下,看着那本承载了无数悲欢的笔记,轻叹一声,“我本也……没打算要做什么的。”

      蒋平被他这又是无奈又是无辜的语气逗得乐了起来,方才那一瞬间笼上的阴霾也散了去,“真不愧是亲哥俩,这般嘴硬……干娘和老爷子什么时候到?”

      “这个啊……”白锦堂眼睛一眯,唇角勾起,与白玉堂算计人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却更多了几分从容和稳重,当然相对的,其算计对象的苦逼程度也更是打着滚撒着欢地往上涨。只听他声音一拖,一顿,淡淡吐出两个字:“——明、天。”

      忽然一阵冷风从未关紧的窗户吹进来,蒋平看着他的笑脸,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吧?

      午后的时光难得悠闲,阳光从明亮的玻璃窗外透进来,给这病房也添上了几分暖意。有细小的尘灰在空气中浮动,白玉堂头朝着窗外的方向,视线有些空茫,分明的棱角凌厉的眉峰被阳光变得柔和,容颜纯美,若静穆的西方圣灵。

      展昭坐在两张床之间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个苹果安静地削着。听着那细细的“沙沙”声,白玉堂忽而垂下眼,看着那双修长有力的手——这双手,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任何一个前来挑衅的人放倒,可以熟练地操纵各式各样的枪械机器,也可以在腥风血雨中杀人于无形,但是现在,这双手却在仔仔细细地为他削着苹果——这是展昭的温柔,是只属于他白玉堂的温柔,任何人都不可以分享。

      精神有些微的恍惚,心里渐渐地被什么填满了,柔软而温暖,白玉堂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笑,轻声唤道:“猫儿。”

      “嗯?”手一顿,原本一直连着的果皮不小心就断了开,落到桌上,展昭抬头看向他,逆着光,有些微的朦胧,却依然可见他神情温和,“怎么?”

      “你……”犹豫了一刻,白玉堂看向面前的男人,“是不是有事要问?”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展昭又是一笑,将苹果削下一大片递给他,“什么时候想说了,就说吧。”

      嚼着送到嘴里的苹果,白玉堂看着展昭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和懊恼——怎么自己好像什么都被他看穿了一样,一点秘密都没有,真是的……吞下又香又脆的苹果,微微皱了皱鼻子,“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讲,“那时候我太小了,根本不记事,都是后来听哥哥们说的。”

      展昭又削了一片送到他嘴边上。

      白玉堂一口叼了,一面嚼着一面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脸的漫不经心样,“两岁多吧,不知道怎么回事被绑架了,为了逼我父母拿什么东西交换还是怎么的,就给我用了药。那些药理我也不懂,反正结果就是,这里,”咽下嘴里的水果,他一指自己心口,“留下了病根,类似于心绞痛吧,小时候时常发作,三天两头地吃药住院,后来大了渐渐养好了,很难得发作,除非受什么大的刺激。”

      一口气说完,白玉堂看向展昭,却见他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手却定在削苹果的时刻,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似的,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有些惴惴,白玉堂试探着伸手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口,“猫?”

      展昭没有开口,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侧过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柜子上,然后站起坐到他的床边,伸手,温柔缓慢而不容反抗地,将他拥进怀里。

      白玉堂眨眨眼,身子有些僵硬,一时没反应过来,“猫儿?”

      背后的臂膀逐渐收紧,白玉堂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任他抱着,微微一偏头,和他的脑袋轻轻一碰,“怎么,说话啊。”

      展昭还是没有开口,愈发抱紧了他,白玉堂眉头微微一皱,心念一闪,不禁心也软了声音也软了,抬手回抱住他,偏头和他脑袋蹭了蹭,“笨猫,又想到哪儿去了?”

      展昭埋首在他肩头,深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心里那翻腾不休的思绪——他不会告诉他,他在听到他用那云淡风轻的语调轻描淡写地叙述着那些惨烈过往时候的惊悸与痛心。他一直都知道,在他们未曾相遇的过去,彼此都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风雨乃至生死,但他从未想过,这个人的“生死一线”,竟然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他更未想过,这个看起来如此强大如此光芒万丈的人,他的童年与少年,竟是在那样的阴影下度过的。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我保证……”

      白玉堂眉头一皱,眼底隐约有些不爽,但下一刻却又心软了,皱了皱鼻子,“好啦好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现在五爷难道还会被绑架?别当我是纸糊的!”

      展昭没有接话,他当然知道他的能力新任他的能力,但这并不会妨碍并不能抵消他心中升起的强烈的想要保护或者守护的愿望,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更用力地抱紧了他,好像怀里所有的,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白玉堂头一歪,懒懒地靠在他的肩头,也不想去争辩什么了,尊严也好,独立也好,哪儿有那么重要,这是他一生所爱的人,就算被他保护了,又何必去斤斤计较?

      阳光柔和,落在他们身上,光影淡淡,分外安详。

      白玉堂绝对不是一个能坐得住的主儿,第一天是外有嫂子威压内有黑猫监视再加上自己身子实在没力气也就乖乖躺了一天,第二天醒过来,精神恢复了身体恢复了,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微风习习,白耗子立刻就不安分了。

      “猫儿,我们出去走走吧,走一走而已……”

      “猫儿,别老待在这里嘛,出去玩玩又不会怎样啦……”

      “猫儿,猫儿……”

      每当这拖得千回百转带着三分撒娇七分无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展昭就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是坚守革命阵地决不退缩呢,识时务者为俊杰随时调整呢,还是干脆举手投降白旗飘飘呢——多么残酷的选择,看着那亮闪闪亮闪闪的桃花眼,展昭内心的小黑猫猫仰头45°宽面条状泪流满面,一条猫尾巴晃过来晃过去,圈圈都要把地板画穿了,还是没有答案……

      ——宠耗子是病,得治。

      ——虽然他觉得自己已无药可治。

      “猫儿,我们就出去一小会儿嘛,不会被发现的啦,”白毛耗子精发挥着我军不怕苦不怕累不畏艰险永不放弃的优良传统,在展昭身边转过来转过去,“你看啊,哥还有三哥四哥都在军区那边收拾烂摊子——咦不对,才不是烂摊子呢,反正他们不在,大哥大嫂去买东西了,二哥有事顺道去办了,嫂子去接干娘和老爷子了,医院里根本没人管我们啊!”

      展昭坐在被拖到窗边享受阳光的椅子上坚决不为所动,将手里的报纸一叠,板起脸掩饰自己内心摇摇欲坠已经偏得不像话的理智,“玉堂,别闹。”

      白玉堂眨眨眼睛,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威慑力和可行性,但是很自然的,两秒钟后,白大少爷表示这两者的考评结果显然都是零,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下一刻,大白耗子直接从后面扑过去抱住猫脖子,在颈窝里蹭蹭,在他耳朵边儿上轻轻柔柔地吐气,“猫儿……”

      展昭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针尖上横着的一根羽毛,本来就摇摇欲坠了,再被这么轻轻柔柔地一吹——

      “……不行!”坚定的革命意志再次发挥作用,展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忽略耳后传来的酥麻感觉,努力把跳得堪比澳洲袋鼠的心按下去,“你的身体比较重要,大嫂千叮万嘱的不准你出门。”

      连这招都不管用了啊……白玉堂皱皱鼻子,有些小小的失落,“啧”了一声,支起身子顺手在猫脑袋上一弹,恶狠狠凶巴巴地瞪,“死猫!陪我出去走走有那么难啊,你到底去不去!”

      展昭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来看着他,“玉堂……”

      他的目光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三分无奈,七分宠溺,温润的眉眼在阳光的晕染下更多了几分光彩,看得白玉堂不禁一呆,心跳都快了几分,顿时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干、干嘛……”

      看着他强撑气势的凶恶模样,展昭忍不住一声轻笑,“你为什么非要出去不可呢?”

      白玉堂还没说话,展昭看着他的眼睛,又悠悠地跟了一句,“和我一起待着,不好么?”

      ——三分委屈七分幽怨,那叫一个凄婉悲苦悱恻缠绵。

      虽然是如此明显的假装可怜外加偷换概念的老手段,但在白玉堂身上用来,一向百试百灵。展昭很满意地看着那小耗子表情一僵,眼睛一眨,目光一软,嘴巴一撇,眉头一皱,下巴一扬,“好了好了,别拿这眼神看我,我不去就是了……”

      乌黑油亮的大尾巴一甩——猫大人,胜。

      正当猫大人刚刚扳回一局准备享受一下胜利果实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刚刚吃了哑巴亏的耗子眉头一皱,一脸不爽地扭头走到窗边看风景,猫大人无奈地起身走过去,“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门外有人。

      ——这当然是废话。

      重点是,门外有三个人,而且不是他们以为的前来换药的医生护士。

      站在最前面敲门的那位,展昭认识,是闵婕;后面探头探脑一脸兴趣的是个老头子,白花花的头发胡子,一副武侠小说里面的前辈高手样,展昭只看了一眼,脑子里出现了“老顽童”这三个字;最后站得较远的是一位贵妇人,应该是五十左右,却保养得颇好,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展昭与她目光一接,就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目光里所带的威势,不同于白锦堂久居上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她更多的是看透世情的冷,与厉。

      目光扫过的瞬间展昭就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先叫了一声“嫂子”,之后一脸谦逊地微微低头,侧身开门让出路来。

      闵婕应了一声,一面大步进屋一面笑道:“小五小五,快看看嫂子给你带什么来了?”

      白玉堂懒洋洋地回过头来,“又是什么补药啊——老头?干娘!”说到一半就变了调,而且调子一个比一个高,“你们、你们怎么这就来了!”

      白胡子老头眯着眼睛嘿嘿笑,“你以为我们什么时候会来?”

      “四哥明明说要下个星期……”白玉堂苦着脸近乎呻吟,闪念间已明白其中关窍,“该死的病夫,又骗我!”

      “怎么的怎么的,你小子背着我们干了这么多事儿,准备瞒多久啊?”

      “谁想瞒你们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

      “知而不告和瞒着有什么区别啊!”

      “当然有了,区别很大的!”

      两人又开始了无聊的争论,见怪不怪的闵婕理也不理,回头看向关好门转过来的展昭,笑道:“别管他们,来见见,这就是我们干娘。”

      他当然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江宁,从军界到商界纵横三十年的传奇,虽然终身未嫁但却抚养出了五个在各领域都出类拔萃的儿子的教母级人物,可是现在摆在展昭面前的问题是——

      称、呼!

      江女士?江总裁?——都感觉怪怪的,可是如果……直接叫干娘的话,会被乱棍打出去的吧……

      还好江宁并没有让他继续纠结下去,在闵婕话音落下之后,一见展昭犹疑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抢先开口:“你就是说要和那臭小子过一辈子的那只猫?”

      “呃,是的,”展昭暗道这小耗子一家人怎么都这样啊,猫啊猫的叫上瘾了,这称呼明明就只归一个人专属嘛,“我叫展昭。”

      江宁上下打量着他,双腿修长,宽肩细腰,身材匀称有力,模样不似自家魔星那般祸害,但也是出类拔萃的清隽温润,更难得的是那一股干净的气息,淡远如莲,让人安心,不由得便想亲近,便觉平静,却又凛凛如松,让人不敢冒犯——除非,付得起那个代价。

      “展、昭,”江宁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仔细看着他的容貌,渐渐地与记忆中的容颜重合,“我知道你,”声音忽然一低,原先的威势冷厉散去,隐隐竟透出几分悲凉意味,“你的父母,是我的旧识。”

      展昭猛地睁大眼睛,“当真?”

      “骗你做什么?”江宁眉头一皱,看向他的眼睛里多了一分嫌弃,却透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和疼宠,“爱信不信!”

      “啊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展昭连忙解释,开玩笑,丈母娘可不能得罪啊不然后果很严重的……

      “当然,说起来你还该叫我一声宁姨,我一直都知道你,只是没想到……臭小子!你又在嘀咕什么!”声音陡然拔高,江宁眉头一竖顿生威势,往前踏了一步,却让被白玉堂推过来当挡箭牌的老头子挡住去路,“怎么着,不敢见我?”

      “哪儿能啊,干娘你大老远过来辛苦了,坐会儿喝口水歇歇吧……”小耗子从后面探出个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无辜。

      被当成盾牌的老头子嘿嘿一笑,“江宁啊,别那么大火气嘛,这小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坐下坐下。”

      “是啊宁姨,你先坐,”展昭立刻跟上,又殷殷地倒了水来,嘴角45°春风微笑模式开启,“玉堂身体没有大碍,已经好多了,您别担心。”

      很少有人能抵抗这样的展昭,江宁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哼了一声,看向白玉堂,“你小子……”

      “干娘,我错了还不成么,让你担心了……”小耗子立马蹿过来给她揉着肩膀,同时朝后面看笑话的闵婕挤眼睛求助,“可是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了,有嫂子呢……”

      闵婕忍得辛苦,“是啊干娘,你放心,小五的身体没问题的,哦对了,展昭,”她下巴一扬,指向那白胡子老头,“这是我父亲,闵行,爸,这就是……”

      “没道理啊,我当初明明算出来是个凤凰于飞的卦象怎么变成猫了这不科学啊!——还是个公的!”

      “咳咳……”正在喝水的江宁毫无疑问地被呛住,闵婕愣了一秒钟之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话题中心的展昭面上异彩纷呈僵着身子站在原处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有白玉堂勉强保持清醒,轻轻拍着江宁的背给她顺气,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如果忽略他隐约发红的耳朵尖的话。

      而闵行老爷子显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直勾勾地盯着展昭,一双丝毫不显浑浊的眼上上下下跟X光似的将他打量个彻底,看得展昭一身的不自在,正要开口,却被老头子抢先,“小五儿,你真的……”

      白玉堂一听这声音就是鸡皮疙瘩,桃花眼狠狠一瞪,“什么真的假的,你自己说的啊,不是红鸾星动么,不是命中注定么,总之没有媳妇儿,只有猫!”

      闵行眼睛一瞪不甘示弱,“我说的是什么?是让你抓紧时间找个女朋友娶回家生个孙子给我玩,什么时候让你找这么个家伙回来!”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你这是什么话!古人云——”

      “少跟我云来云去的,古时候还不是有那分……”耗子到底皮薄,那些个词儿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囫囵带过,“何况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咱们也没认可这事!少跟我提国外如何,这是在国内!”

      “你——”

      “好了,你们俩有完没完!”真正的一家之主“砰”的一声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江宁目光扫过,最后看向闵婕,“小婕,陪你爸出去走走。”

      闵婕应了一声,闵行白眼一翻也没意见,走过的时候趁机又瞪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皱着鼻子很不优雅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被扯出门外的闵行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女儿哀叹“儿大不中留”,遭到对方一个很不客气的白眼,“你不是早就拿他俩生日算过说是天生一对合得不能再合的绝配么,怎么这会儿又闹?”

      “哎呀玩玩嘛,我已经很久没能逗那小子了诶,你不觉得看他又急又气的模样很有趣么?”闵行嘿嘿一笑,“再说,谁让他老叫我老古董的?老古董就该严守礼法世俗么,怎么能那么与时俱进开放包容呢?”

      闵婕斜着眼睛瞥他,“你这是在夸自己懂事?”

      “那当然,我这么开明大度的长辈啊,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哦……”

      屋内,江宁看着面前两人,沉着脸,不吭声。

      白玉堂有些心虚,目光落在地上,扫过来扫过去就是不敢抬眼看她;展昭靠后一点站得笔直,一副天塌下来我顶着的架势,目光澄澈而坚定,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江宁的目光。

      武侠小说里面,高手过招之前通常都要这样目光对峙让那些看不见的火花噼里啪啦地炸上一通,而真实世界当然也是一样,他俩谁也不让谁,时间欢欢乐乐地蹦跶走,终于惹得那最没耐性的人不耐烦了。

      面对生平第一畏惧的干娘,白玉堂当然是不敢放肆的,只悄悄地抬眼瞟了一眼,又瞧了一眼,这才磨磨蹭蹭地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堆出一个扰乱天地祸害人间的笑来,“干娘……”

      江宁完全不吃这套,十分女王范儿地将目光移过来,悠悠然地一声鼻音,“嗯?”

      尾音微微上扬,白玉堂只觉瘆得慌,皱了皱鼻子,余光往展昭处一瞄,心一横,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听着呢……”

      江宁眉梢一挑,语气里多了几分好笑,“你们?”

      “是我们,宁姨,”展昭踏上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您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江宁看着他俩,一般的挺拔俊朗,一般的出类拔萃,无论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相得益彰,虽然一个温润一个飞扬,但此刻却齐刷刷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真是分外的……有趣呢……

      “我要说什么,”江宁眯了眯眼,一声冷哼,“你们不清楚么?”

      展昭心里一沉,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曾显露,只更挺直了脊背,“宁姨可以直说。”

      江宁瞧着他不动声色依然沉稳冷定的模样,心下暗暗一赞,却不答话,转头看向白玉堂,恰好白玉堂也正拧着眉头一脸不爽地看过来,瞧得她心里一乐,微一挑眉,“怎么,你也有想说的?”

      白玉堂眉头拧成个疙瘩,眼底隐隐有些不耐,看着对面干娘那三分得意七分玩味的模样,只觉自己和这猫儿好似被关在笼子供人玩赏的猎物一般,不由得一恼,又一横心,哼了一声,下巴一扬,“我想说的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再说一次也无妨,我和他,”伸手将展昭手一抓,举起,顺势十指穿插扣住,“我们,在、一、起!”

      江宁脸色一沉,还未开口,展昭已经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宁姨,我们是认真的。”

      “认真?”江宁忽地冷笑,眼里流出一丝锐利,“这样的事我见得多了,军营里面跟风胡闹的比比皆是,个个都嚷嚷着真心真意情比金坚,什么不怕流言蜚语不在乎世俗家庭,可结果呢?”

      看着对面两人神情有些僵住,江宁顿了顿,眼底隐约有些怒意,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锋芒毕露,“一退伍一离开,一回到那花花世界里面,就把什么都扔光了,家里催着结婚生子,自己也开始动摇,最后能够和平分手的都是少数,有几个是能坚持到底的?说到底,什么认真什么爱情,不过是凑在一块打发时间,解决那点子需要罢了!”

      满室寂静,唯有江宁的声音冰冷又缓慢,像一把锥子,一点一点地扎进他们心底,“展昭,我们家玉堂,很漂亮吧?”

      白玉堂脸色瞬间惨白,本就因为虚弱而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白得几乎透明,心似乎被人重重一击,先是钝钝的疼,后是深深的辱,最后是烈烈的怒——藏着隐隐的惧。

      他不喜欢别人评价甚至提及他的模样,每每听见这类的话便要发火,不为别的,只因他憎恶那种关注的目光——无论是单纯的惊艳赞赏还是带了那些肮脏心思——他白玉堂又不是女人,不需要靠这皮囊立足,便是生得好些,难道就能掩盖它这个人本身了么?

      所以他跋扈飞扬,他光芒万丈,他肆意轻狂,他要人知道他除了这副皮相,还有更多的资本,站在万人之上!

      这是他掩藏最深的禁忌,是他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如今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撕裂。

      江宁的意思很明白,说给展昭更说给他——你怎么能确定,他喜欢的是你,而不是你的模样?

      白玉堂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一直在回避着这个问题,他相信展昭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可是……

      “他当然很好看。”

      展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润泽,甚至还带了一分笑意,可对白玉堂而言却如一桶凉水从头浇下,由外冷到了心。

      江宁眯起了眼。

      “可正如宁姨你和哥哥嫂嫂们,宠爱他关心他,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模样吧?”

      江宁双眉一扬,还未开口,却被展昭抢先,“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不是那副好看的皮囊——再好的模样也会老去,就像没有任何的花能够常开不败——我在意的,是这个人本身,是他的全部,外表的漂亮好看,仅仅是其中之一。”

      白玉堂身子微震,还未能从那冰窖一般的地方回过神来,手上的力度忽而加重,转头看去,正对上展昭的清润眼眸——明亮且坚定,带着让人沉溺的温柔和不容拒绝的强势,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问:“玉堂,信我可好?”

      白玉堂没法说不。

      无论是在营地里还是在任务途中,展昭都很少开口提什么要求,大多时候都由着自己喜欢,但他一旦提了,无论之前的想法如何,白玉堂都无法拒绝。

      因为他的温柔。

      因为他的强势。

      因为他竟然能将这截然不同的二者完美地融合,白玉堂看着他的眼睛,神思不自觉地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很久以前他们初见的时候,烈日当头人人一身狼狈,唯他若一株青莲,卓然出尘。

      彼时,他听见他说,得成比目何辞死。

      此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江宁饶有兴味地看着两只小的把自己当成了空气,噼里啪啦火花乱窜,各种情深似海情深一往情深雨蒙,终于看不下去,轻轻地抬指一扣桌子,淡淡地咳了一声。

      被这一声惊醒,白玉堂条件反射似的回头看向她,却对上她三分促狭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没有说话。

      展昭倒是丝毫没受影响的模样,看上去神清气爽连脊背都更挺直了几分,江宁扫他一眼,有些哀怨又有些不甘,心念一转,哼了一声,“你倒是坦白。”

      展昭笑容清浅,“我本就无事需要瞒他。”

      “话别说的那么急,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家中并没有旁人了,就不想要个家,有个孩子么?”

      “家?我与他,就足够是一个家。至于孩子,呵,现在连多少夫妻都不想要,有没有,很重要么?”

      “你就一点不在乎?你若没有孩子,你们家到这里,可就是断了。”

      “宁姨,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那香火之说么?总之,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哼,你说得轻巧……”

      “我若离了他另娶她人,那才是有愧——娶了她却不爱她,对人家公平么?”

      “你——”江宁被他一噎,一时说不出话,僵了片刻,一点头,“好、好,便是这些你都不在乎,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展昭皱眉,不禁将白玉堂的手又握紧了些,“什么怎么办?”

      江宁眉头一竖,“你问我?这话该我问你!你们要在一起是不是,那现在还没退伍,等退伍之后,住哪儿,做什么?这小子脾气大性子怪,日子从来都是过得挑挑拣拣的,平时他哥嫂宠着什么都随他,你确定你能受得了?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喜欢什么风景,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

      “干娘!”白玉堂现在简直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这俩人刚刚还唇枪舌战不亦乐乎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说、说这些干什么,清仓甩卖呢!”

      江宁内心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可不是清仓大甩卖么,过了这个村儿,还有谁能降伏了你这魔星啊……

      心里这么想着,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江宁干咳一声看向展昭,“这些,你都知道?”

      展昭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中暗笑,唇边也带出一丝温软,“现在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江宁哧了一声,“罢了,你们若决心如此,要拦也拦不住,不过,你们给我听好,”她神色一肃,语气忽然转厉,“将来的路好走不好走的,无论发生什么,一切的后果自负,打碎了牙也得给我吞下去,没人会听你们哭!”

      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展昭白玉堂都听得清楚,不等她话音落定就已双双接口:

      “既然决定了就绝对不会放手!”

      “又不是三岁小孩谁要哭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展昭温和一笑,白玉堂皱了皱鼻子,移开目光看向江宁,“干娘……”

      “停,”江宁竖起一指打断他,“别跟我再废话,路是自己走的,别人替不了,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帮你走得顺畅些罢了,”顿了顿,又看了展昭一眼,犹豫了一下,面上浮现出一丝慈爱模样,“你们都很好,若决定了要在一起……虽然国家还没立法认可,但这种事也不少,我也不是那死板的人,当年在军队里面就见过不止一两对,虽然最后……”意识到说得多了,江宁及时刹住,摇了摇头,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舒了一口气,神情难得温柔,“你们休息吧,受了伤就养着,那摊子烂事有你们哥哥去做,安心就是。”

      两人乖乖点头。

      江宁又交代了几句让白玉堂乖乖待着不准乱跑,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两人送她出门,在恢复安静的屋子里对望片刻,齐齐地长舒了一口气。

      展昭按着太阳穴,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这算是彻底完了,你再没别的哥哥姐姐要来了吧?”

      白玉堂看着他的模样,莫名的有些愣怔,“啊”了一声,却是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展昭见状一皱眉,“怎么?”

      “嗯?没啊,哦对,你听明白刚干娘说什么了么?”

      展昭一本正经地点头,“明白,我不会始乱终弃,一定负责到底的。”

      “死猫你找打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哪个?”

      白玉堂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看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拯救一下自家这不开窍的猫,“刚刚她说,‘你们哥哥’。”

      重音特特地落在“你们”两个字上面,展昭一愣,一闪念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唇角又浮起一丝笑意来,清浅又柔和,浸透了江南春日的温润,似那碧柳点入清池,荡起圈圈涟漪。白玉堂看得一呆,心里却是莫名一疼,忽然展开双臂,径直抱住了他。

      猫的身子暖暖的,比自己更高更壮一些,抱起来手感极好。白玉堂享受地在他颈窝蹭了蹭,伏在他的耳边,小声但清晰地开口,“从此以后,你家里再也不是独你一人了。”

      展昭在他扑过来的同时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腰,闻言身子一僵,一股暖流从心里滑过,顿时将他的心填得满满的——多少年的孑然独行,他几乎要忘记“家”的意义,曾以为一生便是如此,但这个人却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灿若琉璃,给他一线光亮,更用他张扬骄傲外表下的细致与温柔,给他几乎全部的温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用力地回抱住他,那是给他、给自己的,无声承诺。

      窗外阳光正好,偶有微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在地上投下不安分的掠影,簇拥着那相拥一双,平静而安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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