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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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说，“夏北，我很想你。”彼时他的手中捏着的，是一张皱痕累累的照片。模糊的色彩轮廓下，勉强可以辨出照片里的小姑娘是夏北。
只是那时的夏北，说不出的青春快乐。嘴角上扬的弧度，洋溢着那个年龄段的热情。
陈默狠狠抽了口烟，烟气徐徐吐出。他又看到了那一年的小姑娘，拿过他的钱包，硬是把她的照片塞进去的场景。
眉梢带弯的小姑娘，走到他跟前，“陈默，你的钱包给我看一下，好不好？就看一下！”
不知道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陈默把自己的钱包递给夏北。
小姑娘拿着钱包，当即转过了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以为拍的不错的照片塞了进去。脸上的表情，俏皮又可爱，微微鼓着脸，塞照片的样子格外认真。
等到弄好了一切，又自认乖巧地递上去。“陈默，还给你！”
只是还记得当时，他嫌恶地皱过眉。陈默不喜欢在黑色沉闷的钱包里，添置这些新鲜的元素。
夏北说，“陈默，陈默，你不要生气了。你看你看，我的钱包，电脑，连手机屏幕上都是你的图片。你就将就一下，一下就好。”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很正常。可是喜欢到像夏北这样癫狂的，他其实不能理解。
可是，他不能理解不代表这样浓烈的爱情就没有道理。等到陈默离开了，等到他把那张照片视为唯一的珍宝时，他也能理解感情的玄妙之处了。
其实像陈默这样优异的人，说他不骄傲，那是假的。年少轻狂，难免自以为是的很。就像有杂质的水，总要经受住时间的历练，等到沉淀下来，才清楚那些年少的自信全都是空穴来风。
A大校园里从来不缺想和他周旋的女孩子，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原本就是逢场作戏。只是记得似乎样貌成绩，在学校里也排的上名次。年轻人总是喜欢争争第一。女孩子想找第一的男孩子做样子，男孩子想逗第一的女孩子撑场面。
其实两个人都是最优秀的反而寂寞。而且在漫长的人生里也会觉得空虚。可是他那时候太年轻，并不懂得这些道理。
陈默记得的是，那一天的夏北，失魂落魄地站在A大的门口，茫然若失地睁大着眼睛，好像丢了最心爱的东西。而他的臂弯里，豁然是另一个女孩的暗影。
骄傲的陈默从来不会挽留什么，因为他王子般的自尊高贵而不懂屈膝。这一次的陈默，也没有追过去。纵然他明白，这一场故事里谁对谁错，纵然他明白，他即将要失去什么。
可是，因为太年轻，又因为被呵护的太好，从来没有付出过，所以陈默还不懂得这样东西的可贵。纵然他智商很高，在情感这方面，却始终是个孩子，并不晓得，如何去体贴对方。
因为生来就带有太多的光环，所以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很多年少的事情，纵然天才也会模糊。可是，独独这一件，陈默把它珍藏至深。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们是不是会在一起？如果没有这件事情，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该有萱萱那么大。
女孩子生性敏感脆弱，等到陈默做了父亲才懂得。
可是，如果没有这一件事情，他们就会在一起了么？答案是鲜见的否定。
夏北说，“陈默，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陈默走的太快，弱势的夏北总是追不上他的步子。等到夏北还在二三流的学校混日子，陈默已经坐着飞机飞往国外深造。
因为太年轻了，所以不懂得珍惜，也不懂得停下来，等等心爱的姑娘。
陈默狠狠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你不愿意赶上来，我就回头找你。你走不动了，我就背你。要是你嫌弃我走的路对你而言太坎坷，也没有关系，我可以陪着你，换走另一条你喜欢的路。
花岗岩的烟灰缸里，烟头上的火苗明灭了一下。
陈默想，这一次，他的姑娘不要推开他才好。
凌晨四点，城市里面的车水马龙已经在黑暗里展开。陈默已经醒过来站在自家的阳台上。
七年，他已经习惯了晚睡早起。陈默站在阳台上向外眺望，城市的灯塔还在远处眺望。这时候的城市，被包围在黑暗里孤弱无援。
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黑暗里想到七年之前，夏北牵着他的手一起去看电影。
从没看过这样的姑娘，有一天可以勇敢到主动拉起男孩子的手。
这是他们在一起看过的第一场电影，把他放在门口排队买票处等票的夏北，抱回了一大捧的爆米花，还有两杯额外的可乐。
“陈默，你不知道。今天卖爆米花的大叔竟然给了我好多好多，上一次我和表姐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夏北张着嘴巴，就像是叽叽喳喳闭不上的小麻雀。
来来往往的情侣都牵着手，或者女孩子依偎在男孩子的怀里。
把可乐递给陈默的时候，夏北就自然地牵过陈默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小小的满足，双颊也染了微微的红。
陈默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夏北，夏北把她牵的陈默的那只手藏到自己身后，还自以为陈默没有察觉地说，“陈默，我们快进去吧！电影快开始了。”
电影快开始了！
哪有这样掩耳盗铃的姑娘？
哪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姑娘？
这时候，他想到了萱萱，想到那时候的夏北和这个小女孩是多么相近。
萱萱蛀牙，陈默不让萱萱吃糖。
小姑娘当着他的面把糖放进嘴里。
“萱萱？”陈默的眉头皱了皱。
小姑娘就讨好地跑过来，“Dad，萱萱没有吃糖哦！”
说着张大嘴巴，给陈默看，其实糖块就放在舌头底下。
多么狡猾的小姑娘，多么让人舍不得的小姑娘。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夏北就只是个孩子，只是从一开始，他就忘记了去疼惜。
远方有鸣笛的声音，这座城市在黑暗里也不得安生。
不断有报纸杂志的人要来采访他，青年才俊，陈氏企业发展到今天这样来之不易，问感想问思路，身高年龄毕业院校甚至微小到一切基本问题都不肯放过。所谓的商业经就是他晚睡早起地任劳任怨。还好他有秘书，不用自己亲自去回掉这些繁琐的问题。
三十而立，再过几年他就处在这个年龄的端口上。他还不想，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这样孤家寡人下去。
烟灰缸里堆出的烟头就像是小山，现下里，他越是难以脱离这样的东西。人在这样的空虚寂寞里，总要有一样东西可以托付。
半年前，他突发奇想在总部调N市的公司人员单子。翻来覆去，也只是想陈家企业涉入行业广泛，也许就在不经意间这个姑娘就已经踏足其中。
果不其然，一切如他所愿。他在查看夏北信息的时候还在颤抖，就怕未婚一栏里填上已婚。怕她的生命已经撇去了他这个可能。
七年，原来她还是孤身一人。陈默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长嘘一口气地庆幸。
他错过了她生命里的这个七年，幸好，还会有很多的七年还在。
他在这样的庆幸里还不知道，他离开的这七年其实是夏北生死逆转的七年。
凌晨六点，夏北从床上爬起来。她做了一夜的梦，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回来了。梦里面他的背影就在咫尺，她隔着不远的距离喊他，“陈默，陈默······”
等到那个背影转过来，不是他！梦里面，她把头垂下去，忧伤地说，“对哦！你已经走了，我怎么还会觉得，你一直都在呢？”
对哦！你已经走了！
我怎么还会觉得，你一直都在呢？
这个梦，是现实的写真。七年之前，当她刚刚登上即将开车的公交，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然后目光落在一处背影上。“陈默，陈默······”
车门快要合上之前，她的整个人从半开启的门缝里迅速跑下去，追逐着那个背影跑了一路，喊了一路，直到面前的背影转过身，是一张诧异的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好奇地盯着她，夏北把头垂下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拖着自己的影子回公交站台上，忍不住，半路回过头再不舍地看一眼那个背影，自言自语道，“对哦！你已经走了，我怎么还会觉得，你一直都在呢？”
我怎么还会觉得，你一直都在呢？
这样的认错人不止一次，可是每当见到一个相似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留守驻足。
有时候，为了在车上留驻一个相似的背影，她可以坐车坐过好几站。
有一个人，在车上被她盯了好几天，向她走过来，说，“有什么事吗？”
夏北抬起头，“你不知道，你的背影和我喜欢的人很像，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边上的人都默认为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英年早逝，不免用同情的眼光注视夏北。她却在这样的注目里破涕为笑，然后欢快地下车。
她的童话已经戳破，她喜欢的男孩子，并不喜欢她。
我们把所有对生活的热情，都放在青春里孤注一掷。最后输了，就是一无所有。可我们乐此不疲，屡教不改。
生活的准则，我们不需要那样的准则。
你有没有经历过那样的跌宕的失望，从最一开始，满心欢喜，以为他就在眼前。等到转过身，才发现，原来是判若两人的陌生人。其实你早就知道那样的结局，这样做的原因，也只是骗骗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