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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行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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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当朝首府降身去见个无名之辈,实在让人震惊,无法想象。虽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为孔明,然其却为是鱼水相合,风云相济。而反观罗文杰,虽说其有京都第一才子之称,却还远不及卧龙先生风云之志,更何况殷念远并非是刘玄德,可谓文韬武略,经纬之干才也。
“罗公子似乎极爱医术。”四处端详着罗宅中的素雅的装饰,随手拿起一本医术,翻阅着,由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罗文杰只是恭敬的战于一旁,垂着头,并未答话,从起到现在,他依旧不知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找自己所为何事。
“你的医术是向二小姐学的吧?会行医救世也是因为她的缘由吧。”回转身对向罗文杰,优雅自如的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落座下来。
罗文杰双眉微锁,有些防备的看向殷念远,却依旧是恭敬的呆立一旁。毕竟官与民,怎么着也是官大民小,民尊官仍天经地义之举,更何况眼前之人可非一般之官。
“可是罗公子难道不知,现在邬二小姐最为需求的是什么吗?”对于罗文杰的防备之态,殷念远并不引以为意,依旧淡笑道,“她现在最需要的可是助力而非阻力。”
“我并未阻碍我二姐什么。”殷念远的言外之意让罗文杰不由的陡添了几分怒意,双手紧握,眸光收缩。
殷念远眸眼微垂,不冷不热的回以一笑道:“是吗?邬二小姐可是为了你不仅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绝佳时机,而且还开罪了诸多本不该得罪之人呢。”
罗文杰毕竟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就算再怎么聪明绝顶,听殷念远如此一语,也在所难免一脸彷徨与惊诧:“怎么可能……”
“二小姐虽已掌控了整个家族事业,但那也紧止于家业而已。这个位子来的太急太快,所以她的权位并非是牢稳的,随时皆有可能面临崩塌。”
罗文杰呆愣了下,有些不解,有些惶恐,然更多的却是懊恼自责,唇瓣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毕竟这事是自己未曾想过,也从未有遇见过。
“邬二小姐需要的是一个硬朗的后台,可以随时随地助她一臂之力,却也不会让人轻易察觉。”殷念远淡缓的说道,眸光紧锁住眼前抿唇不语的少年。十六七的年岁,本该是个一知半解的年岁之时,而自己那时却早已在江湖闯荡多时了,周身的伤痕累累,又怎能如他般如此享尽清福。
罗文杰终于有些明白了,却仍有不解之处:“二姐有大人为后盾,这难道还不够吗?”虽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但起码二姐还是当朝首辅未过门的妻子,不看僧面看得佛面,那些人怎么着也得礼让几分,敬畏几分。
殷念远也知罗文杰在想什么,收敛漫不经心的眸光,正色道:“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今日本官贵为首辅,难保他日不被帝王贬为庶民。更何况本官政敌之多,谁又能料我日后风光不退呢。锦上添花者有的是,落井下石者也不少,可雪中送炭者却是稀有之极。你认为当今天子为何要将邬二小姐赐婚于本官。全为一个“利”字,若无利可用,本官大可抗旨不遵,邬二小姐的名声又怎会只是个声名狼藉可语。他日邬二小姐地位不保,你说这之间还有利可图么?无利之事,本官又何必徒惹一身臊。同理,哪日本官相位不稳,为求自保,邬二小姐同样会弃本官如草芥,但与之同时,邬二小姐也将失去助力,而明堂帝王则将另择他路。到那时,邬二小姐将面临如何处境,你应该很是清楚才是。”
处境?从未细想二姐赐婚背后竟有如此的动机,是该说自己太过天真了吗?十七年的风雨,终究是过的太过顺意所以方无法猜测前方太多的阴暗与复杂么。紧抿着唇,凝视着书桌之上的医书,久久不语。只是那双本是清澈透明的眼神却是越发的凝重阴沉了起来。
……
仅仅只是四天,舒勍便不得不由衷佩服起烟萝的“一石二鸟”之计了。当只是对于通汇钱庄的明争暗斗,便足以让人侧目。本是相互联合的两方,却因为烟萝状似隐退的形势而倒戈相向。高俅虽与舒勍多有不合,但相见终是互为礼让三分。而这也只是短短四日,两人相见,却已是水火不容了,你可说是各位其主,但不得不说,这里边还有他们个人之间的仇恨。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怕也就只有烟萝知晓了。
每月的十五,也就是烟萝去云山寺礼佛之日。便是一如今日这般喜庆的齐家游玩观灯的元宵佳节,烟萝仍旧是义无反顾的乘轿走了。只是他们尚未走出城门,便被久侯与城门处的殷念远给拦截了下来。
“大人?”烟萝有些诧异的看着长风玉立的殷念远,不解其意。
殷念远只是回以一笑,微颔首,一派风雅的笑道:“不知本官能否有幸邀二小姐同为赏灯观月。”
烟萝位愣了下,旋即眸光一转,淡淡一笑,如风似月,缓缓的从轿中走了出来:“那小女子当真是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了。”再一旋身,看向身后的两名轿夫,淡语道,“你们先且回去吧。”
轿夫二人相视了眼,犹豫的片刻,终是抬起空轿,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今日可是为元宵佳节,大人怎不在府中陪侍娇妻?”烟萝淡笑的半抬螓首看着身旁的殷念远,并不觉这话有何不妥之处。
殷念远倒是不以为然的摇头一笑:“你还真是毫无半点自觉啊。说起娇妻,眼前的你难道不是个么。如此急着将本官往外推,你到是第一人呵。”
唉,这话说的好不轻松,或许他自个也是这般毫无半点自觉。夫妻二字对他们来说,还真不是一般的远呢。
烟萝螓首微垂,唇瓣噙笑,拨弄着手中佛珠,酥软轻柔的语音飘逸而出:“大人既有闲情同我开笑,那是否也该告诉我为何不让我出城的原因。”
殷念远剑眉微挑,扫过周边,宁锐的眼神将他人好奇的目光给逼了回去,回眸凝视着烟萝,半是戏谑的道:“二小姐,太过聪明了可不讨喜,有时候也该充傻一下方才可爱。”
烟萝唇角轻扬,眸光微敛:“讨喜之人,大人府中又何其之多,不差我一人。”
夕阳早已西下,整个天色开始微暗了起来,整个上空荫罩在一片灰白色泽当中。因为无星相应,遥挂城楼的那轮泛着白色光泽的冷月则更叫冰寒孤寂。或是因为天色尚早,所以并未见着银光倾泻,挥洒如丝的美景。
殷念远只是轻扬一笑,对于烟萝的反击倒状似是极其的享受般。然再看向那厚重袖口下的那只苍白的玉手时,眸光顿时敛起,双眉微锁,一把住过烟萝那只隐隐泛痛而其主人却无察觉的左手,半的讥笑:“二小姐,你若不想要这只手,跟本官说一声便可。本官或可动手亲自将它给废了,省得如此麻烦。”
旋而又慵懒的一笑,手一扬,如闪电般的急速,看不清他究竟做了些什么。烟萝只是顿觉自己左手如火灼般的激烈疼痛了起来,淡眉深锁,脸色煞白。
“大人你……”
见美人如此痛苦,殷念远非但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感,反倒在一旁说起风凉话:“本官还以为二小姐的知觉麻痹了呢,不知疼痛。没想到,你的经脉尚存,还晓痛感嘛。”
烟萝有些苦笑不得了起来,紧咬着牙关,久久说不上话来。痛,还真不是一般的痛。若可以的话,定要将这痛给转到眼前这幸灾乐祸之人头上,让他也尝尝这般的痛苦之味。不过也只是这般想想而已。
殷念远见着那张冷汗涔涔的芙蓉面,微微放柔了些声音,语音婉约如水:“狠疼吗?”还真是发话,又不是看不到。
烟萝咬牙,沉缓的摇着螓首。反正下次会记得远离这人十步之远,不,更甚则是能不见他便不见他,再来几次,自己小命也就不保了。
只是烟萝刚这么一想,眼前便急速探来一只白皙而刚劲的手,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皓腕的太渊、神门两穴。一股激流直由此向她浑身上下流窜了起来,热的让人实在难受。
这分明就是毒害嘛。
忽的,殷念远松手了,背过身,负手向前走去:“二小姐,你还当真不是普通的不知爱惜自己身体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怎么着,好歹也要记得按时用膳、适当的休息放松下。”根本不曾担心烟萝会不跟上来。
而事实上,烟萝也却如他所料般。虽说好歹也呆愣了它个半晌,但也随即跟了上去。殷念远一松手后,烟萝浑身理所当然的也就不再难受了,只是那本是泛冷的身子瞬间也暖和了起来,左手也恢复了夏日般的灵巧(当然依旧是有些力不从心的那种),而且不仅如此,便是这个本该是出于疲乏状态的身子,此时却是精神抖擞的狠,犹如饱饱的睡了一觉醒过来般。
“大人……”烟萝半是小跑的追了上去,轻柔如水的唤着前方不急不缓的殷念远,有些歉意,也有些感激。毕竟自己误会了他的一片好心。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任谁被那么折磨,也要多加怀疑猜测的,更何况是这般极难信任他人的烟萝。只是这一闹腾,反倒离那话题越来越远了:殷首辅为何不让烟萝出城?
这只是城门处不远的一家客栈,不在正道旁,有些偏僻,也不如城中心处的酒肆那般的显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块有着模糊字迹的客栈匾额挂在正门梁上,因该是叫“昊升客栈”吧,或者是“吴升客栈”?两个写着“客”“栈”二字的退色的“红”灯笼,半是静静的躺在屋檐下,也不给点灯上去,不知是不是为了节约灯火钱。瓦砾下搭,随时都有下滑的可能。一旁的旗杆之上挂着的也不知有多久的残破不堪的退成明矾色的破布条,没有风来,所以垂挂着。而这杆子同样也好不到哪去,坑坑洼洼,白蚁咬了般,也怪吓人的。全屋上下唯一比较正常大概属那静敞着的两扇门了吧。新贴的秦叔宝、尉迟恭的门神年画多少证明着这里尚且可住人,有些人气,绝非鬼屋。
这般的客栈,看的烟萝已凝眉紧皱了。谁知里边有何名堂,如此怪异。若单一营商来说,这家客栈无疑是个败例,瞧它十天半个月也很难招到一个客人,因为客人在见到这客栈的“外貌”时,便已吓的拔腿就跑了,又哪来的生意。
“不进去吗?”殷念远笑对着烟萝,眼如弯月,说不出的俊雅。
见烟萝只是紧盯客栈门不以回答,便轻轻一笑,道:“害怕么?”
怕,或许吧,任谁见了这客栈也要徒增几分恐惧感的。当然,烟萝并为说出,更没显现出来,她只是侧头看向满眼笑意的殷念远,轻缓而清冷的说道:“没有门联。”
这话无头无尾,倒也简洁精练。但它并非是陈述事实,而是句货真价实的疑问句——为什么不贴春联?只是这般的话大约也就只有殷念远能明白了。
“他们大字不识两,又怎来的门联。有这两幅门神画已算不错了。”看了眼烟萝,一派优雅自如地迈开步向昏暗的里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