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X欧阳明日 故乡》若小非

9、第 9 章

　　8、
　　小虎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少年冷漠的表情渐渐出现龟裂，眼神中透出一丝丝惶恐。
　　“大夫，我弟弟怎么了？”
　　“哎……”
　　“大夫，需要什么药？我去采！”
　　那大夫摇了摇头，道“迟了……”
　　“大夫！”那少年猛然跪在大夫的面前，“你救救他，求你了！”
　　大夫扶起少年，摇头道，“非是我不肯救他，而是这病一旦染上，就难以根除，稍有不慎，只怕你也被染上……”
　　“我不怕！求大夫救救我弟弟！”
　　“哎……只怪在下无能……”
　　“大夫……”
　　“我这有些银两，你且拿去用着。这病稍有不慎，就会过给别人，所以我这里怕是不能留你们了……”
　　那少年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眼神空洞洞地直望着前面。
　　过了大半晌，那少年才起身，默默朝大夫鞠了个躬，背起小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小虎现在日日咳嗽，大半月的时间，人已极速的消瘦下去。此刻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勉力睁眼一瞧，发现哥哥正伏在自己胸前。耳边听到哥哥如同猛兽低吼般的哽咽声，小虎一惊，连忙叫哥哥。
　　少年在小虎的胸前稍稍擦干眼泪，抬起头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小虎饿了么？哥哥去给你弄吃的。”
　　“嗯。”
　　……

　　欧阳明日似乎已经能够预见这段记忆的终点，因此当他看到小虎在少年的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并不惊讶 。只是看到少年面如死灰的趴在小虎单薄的胸膛上，似乎在倾听那早已停止的心跳，欧阳明日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虽然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但是相比太子长琴多舛的命运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欧阳明日不知道这样一段的记忆，为何能让欧阳少恭避之如蛇蝎。
　　就在欧阳明日思量之际，那少年的身形忽然开始发生变化，面带痛苦的欧阳少恭和趴在小虎身上生无可恋的少年，在不停的交替出现，欧阳明日猜想这或许就是他记忆发生混乱的前兆，但是他该做些什么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眼见那少年的身影出现的越来越少，欧阳少恭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痛苦，欧阳明日疾走几步，扶起那少年，挥指连点了数个穴道。而那少年却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被欧阳明日扶起后就无力地软倒在欧阳明日的怀中。
　　欧阳明日心中一惊，想起这并不是人间，忙又试着聚集灵力，安抚这个混乱的灵体。
　　或许是欧阳明日的灵力起了作用，眼前的景色逐渐淡去，渐渐化为一片虚无。
　　欧阳明日却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小房间”。

　　腰上猛然一紧，欧阳明日低头一看，那少年虽然恢复成了欧阳少恭的形体，却不再痛苦，而是昏迷了过去，手却紧紧地搂着他，耳朵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仿佛在倾听他的心跳。只片刻，欧阳少恭便睁了眼，只是似乎还停留在那少年的状态，恍惚中还带着一丝惊喜。
　　“在跳！”

　　只是抬眼看向欧阳明日的一个瞬间，欧阳少恭就已恢复清醒，而欧阳明日也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借助于通灵阵的法力，他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刚才那一瞬间欧阳少恭的迷茫、惊喜、失望和此刻的厌烦。
　　他把自己错当成了小虎，当感觉到那冰冷的胸膛被温暖所代替，当他听到一片死寂被强而有力的心跳所代替，他以为小虎活了过来，他的欣喜是那少年对小虎的执着，却又被欧阳少恭所厌烦。

　　欧阳少恭松开了手，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恢复了疏离的笑容。
　　“少恭为什么要出卖这样的记忆呢？”
　　欧阳少恭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沉默了片刻道，“不过是软弱时的一种逃避罢了。”

　　欧阳明日还记得江南的那一次初遇，这是一个只站在那就能吸引目光的人，可是仔细打量之后，又只觉得温润端方，而这一次在这里真正认识了他之后，只来得及感叹他的命途无常和性情冷酷，此刻方才稍稍能体会他的心情。
　　寡亲缘情缘，对于定下这样惩罚的神来说，或许并不能理解这五个字的残酷，因为他们本就无牵无挂，抛七情弃六欲，所谓亲缘情缘，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早已扔掉的累赘；而对于只活短短数十年的凡人，亦不能体会这上万年的煎熬。欧阳明日借助通灵阵只作短短一窥，之前尚感叹命途多舛，此刻才明白伤他至深的，并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得而复失。一次次爱与被爱，又一次次历经抛弃或者被抛弃，便是只一生，也能让人绝望，何况这千万年的时光。
　　灾劫早已平定，共工祝融思过已毕，就连悭臾也已随着战神而扬名天下，只有长琴的魂魄仍在历经劫难，这样的惩罚，公还是不公？
　　欧阳明日似乎有些理解他为什么要摆脱这样平凡的记忆：有的时候记着爱比记着恨更让人痛苦。

　　欧阳少恭感受到欧阳明日与他感同身受的悲伤绝望之后，忽然有些胆怯起来。这是他这一生唯一一个将他探索的如此彻底深刻的一个人，理解他的痛苦，理解他的绝望，能体会他的恨，也能明白他的爱。这种过于深入的了解，就连巽芳也不曾有过——巽芳于他，是寒夜里的灯火，他向巽芳寻求温暖，却不能带她走入他的世界。
　　以前并不是没有动用过通灵阵，但是那时他的灵力恢复的极快，即使渡魂时遇到强大的对手，稍作调整，他就能很快的解决对手，而这次，拖延了太长的时间，他让欧阳明日进入的太深，这种毫无保留地相对，让他的绝望和愤恨消除了些许，这让他似乎放松了一些，甚至有些模糊的快乐，但这也让他不安。因为他生命里的每一次快乐都是要用更大的痛苦换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