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74、殒命

　　“皇上吉祥。”雍正四年的二月初，一切看似都如往常一样，但璃嫣却从弄蕊处听到了一个消息，霏微被休回家。璃嫣承认，自己这些年来几乎忘了霏微，忘了在他们这些人中，霏微是第一个走到终点的，璃嫣告诉自己，目前的形势她是不可能救得了胤禩了，那么至少试一试，也许能救了霏微？
　　“起来吧。今个儿身子可好？”
　　“回皇上，臣妾很好。”璃嫣不得不承认，雍正对她还是极好的，自从元年那一病之后，雍正几乎每个月都会让太医定期为她诊治，补品、药物更是隔三差五就送去翊坤宫，虽然仍然时常召她侍寝，不过却变成让她在养心殿，在他的注视下，乖乖睡觉，他则是从月出到日出，累了也只是在她枕边趴一会。每每到这个时候，璃嫣想恨是恨不起来的，想感激却也无论如何做不到。
　　“去里边歇着吧，手炉脚炉已经备好了。”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雍正放下笔，皱着眉头看着璃嫣，这些年胤禩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胤禩真还有谋逆之心，也断无可能。所以有些事雍正并不再瞒着璃嫣，甚至有些命令都是当着璃嫣的面下的，而璃嫣从未有所抗拒，今天……
　　“求皇上饶霏微一命。”
　　“朕看来不该放任你把弄蕊送去他府上。”
　　弄蕊去了廉王府，璃嫣知道雍正是不会干涉的，一来没有名目，二来廉王府上他的眼线并不会少，多一个弄蕊又能如何呢？看来不出所料，弄蕊的一举一动雍正知道得比她清楚，不过大部分时间并不点破而已。
　　“霏微何罪之有？她是最无辜的。”
　　“皇阿玛在世之时便责过她‘嫉妒恶行’，怎么，朕责不得么？”
　　璃嫣苦笑，霏微若是“嫉妒恶行”，自己怎么会还站在这里？霏微若是“嫉妒恶行”，天下还有大度的女人么？“皇上知道，这不是事实。皇上还不够吗？霏微就算了吧？”
　　“皇上，科尔齐殿外求见。”
　　“传。”
　　“臣科尔齐参见皇上。”
　　“起来吧，如何？”
　　“回皇上，臣已经办妥。”科尔齐拿起方才搁在脚边匣子，轻轻拍了拍。
　　“你先下去吧。”雍正走到璃嫣面前，接过科尔齐手中的匣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璃嫣疑惑地揭开匣子，里面是像纸灰或者香灰的东西，璃嫣伸手碰了碰，还有点温，摇了摇头。忽然心里一个念头闪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雍正。
　　“不错，你猜得不错。”
　　璃嫣脚下一软，坐到了地上，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来晚了。
　　“朕告诉过你，有些东西只有朕能给！朕也告诉过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得不到你的心，至少朕要得到你的恨！”雍正绝决地转过身，“科尔齐！”
　　“奴才在。”
　　“传朕旨意，让离妃把这恶妇的骨灰送去允禩府上，着其与离妃共同将之扬弃。”
　　“奴才领旨。”
　　“臣妾尊旨。”
　　听到璃嫣平静的声音，雍正反是出乎意料，他本没有打算将事情做到这一步，更没有打算让璃嫣亲手去做，可是今天璃嫣的话、璃嫣的恳求早已点燃了他心里的无名业火。既然已经做了，便不在乎狠绝，他以为璃嫣会反抗、会痛苦，甚至会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静。
　　璃嫣起身，抱起地上的匣子，喃喃地说：“姐姐，我们回家了。”
　　“站住！”
　　璃嫣回身，眼神里是一片死寂，嘴角居然还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嫣儿？”雍正倒是被璃嫣的神情吓住了。
　　“皇上，君无戏言。皇上有没有想过，我去总好过其他人去。我好想他，皇上你这是一招臭棋。臣妾告退。”

　　“离妃驾……”
　　“住嘴。”璃嫣抬头，廉王府的匾额已经摘了下来，果真“不知殒首何日”，璃嫣转过头冷冷看着随行的科尔齐，“你在外面候着，不用进来。”
　　“离主子，皇上吩咐……”
　　“皇上吩咐什么我听见了，用不着你来管我。”
　　“话可不是这么说，离主子……”
　　“如果我跟皇上说，我要一个奴才的命，你说皇上会不会准呢？”
　　“这……是，奴才遵命。”
　　璃嫣轻轻扣响大门，不一会便有家丁出来应门。“娘娘，您怎么来了？”开门的正是常林。
　　“他人呢？”
　　“爷在书房呢，娘娘……”
　　“行了，忙你们的去吧。”看到书房门外“含月轩”三个字，璃嫣的心又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天黑得如墨一样，无星无月，黑的仿佛不会再天亮了，只有含月轩里淡淡的烛光将风映得摇摇曳曳。“胤禩，我进来了。”
　　屋里是一种空气不流通的味道，干涩而沉闷，还混着酒精浓浓的熏人的味道。康熙四十七年，她推开了这扇门以为推开的是幸福，现在想来从那时候开始也许就是错误，如果没有自己，霏微、胤禩、很多人或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嫣儿，你又来了。”胤禩的声音告诉璃嫣，他已经醉了很久了。
　　又？……
　　“嫣儿，是不是只有我醉了，你才肯来？呵，梦里不知身是客……但愿长醉不复醒……”
　　“胤禩，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我……”璃嫣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我带姐姐回来了……”
　　“霏微？她在哪里？皇上让她回来了？”胤禩像是忽然清醒了，一个箭步跨到门口，向漆黑的夜幕中张望，“她人呢？”
　　一路上璃嫣努力伪装的镇定在霎那间崩塌：“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姐姐，我救不了她！是我错，胤禩，你打我、你骂我，都是我的错！”
　　胤禩终于注意到璃嫣手上的匣子，猛地抢过去打开，痛痛地望着璃嫣：“这是霏微？”
　　璃嫣不敢看他，低着头微微颔首。
　　“是他让你来的？你回去告诉他，有什么冲我来！霏微……霏微哪里得罪他了！值得他如此残忍！”
　　“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璃嫣早就知道结果，可是她又晚了一步！康熙五十三年对胤禩是这样，今天对霏微又是这样！璃嫣恨的不是雍正，而是自己，明明一切她都是先知，为什么就什么都没能阻止呢？连霏微也救不了！大婚那天，还是霏微整整一天牵着她的手，告诉她要冷静、要坚强！可是今天呢？有谁能说霏微的死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离主子，您这还没完呢？皇上吩咐可是让您来这挫骨扬灰来的，您还耽搁个什么？”
　　“住嘴！谁让你进来的！”
　　“他说的……是真的？”
　　“是……”璃嫣做了一个深呼吸，冷着脸对突然闯进来科尔齐道，“皇上让我来干什么，我比你清楚，这轮不着你说话！给我滚出去，滚！”
　　“离主子，您在这……”科尔齐指了指璃嫣和胤禩，“皇上知道了，恐怕……”
　　“好，你不走是不是，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看皇上会不会让我给你抵命！”说了，璃嫣抽出了胤禩悬在墙上的长剑，剑锋直指科尔齐的咽喉。
　　“主……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才这就滚，这就滚……”科尔齐见打着雍正的旗号也根本没有用，只得灰溜溜的退回门外。
　　“哐啷”一声，璃嫣手中的长剑落地，剑尖上撒满一串泪珠，明明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