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绝（清穿，完结）》榆关落花

70、白哥

　　“格格，夜深了，进去吧，外面凉。”弄蕊轻轻撤了撤璃嫣的袖子。
　　胤禩和胤禟已经走了很久了，璃嫣走到刚才胤禩站过的地方，一直望着门口，再见将是何时，将是何种光景？
　　“格格……”
　　“好……进去。”璃嫣轻轻拍了拍弄蕊，“进去给我讲你的故事，好么？”
　　“我……我的故事？”
　　“是，你的故事。皇上为什么让你来到我的身边，你又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格格……你……你都知道？弄蕊……”弄蕊一阵惊惶便要跪下，却被璃嫣稳稳扶住。
　　“我不要你跪，我只要你告诉我整个经过，让我知道我还能不能信任你。”
　　“格格，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依然让弄蕊留在身边？”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姐妹。”璃嫣拉过弄蕊，在床沿坐下，把头轻轻靠在弄蕊肩上，“告诉我，不要骗我。”
　　“是，格格。”弄蕊擦去脸上的泪水，开始娓娓道来，“格格还记得我对格格说过，是廉亲王见我受罚，可怜我，才让我到了格格身边吧？”
　　璃嫣点了点头，她记得弄蕊说过，当初她是被分在御茶房的。
　　“其实，奴婢刚进宫的时候，便是良妃娘娘身边的人。刚入宫没有几天，奴婢就听说奴婢的母亲在家乡过世了，无人敛葬，奴婢又出不得宫，在娘娘面前，又不能哭，只得每日偷偷躲在院子的假山后流眼泪。一天正巧遇到了皇上，皇上突然告诉奴婢，已在家乡找人替奴婢安葬了娘亲，奴婢当时根本不敢相信，可是这件事只有奴婢和传信的小太监知道，不由得不信。”
　　“不要称奴婢了，你不是奴婢，你是弄蕊。”
　　“是……当时皇上就让弄蕊听他的安排行事，弄蕊心生感激，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之后便被安排到了御茶房。”
　　“那你又怎知胤禩一定会救你，一定会把你安排在我身边？”
　　“那日本是一场苦肉计，公公打得狠极，皇上当日就断言，以廉亲王的为人，不可能不救下弄蕊。至于廉亲王为什么一定会路过，弄蕊不知道。”
　　“嗯，你不用知道，他自有他的办法。”
　　“原本，良妃娘娘对我也很好，廉亲王也见过我几面，那日救了我，便把我带到了格格身边。”
　　璃嫣心里冷笑，一个奴婢也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胤禩是有心将她留在“胤禛的表妹”身边，胤禛则是故意让弄蕊如此接近自己的人的身边，要得就是胤禩对弄蕊的利用，从此可以从“弄蕊的救命恩人”处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恐怕让他们都始料未及的便是那之后自己和胤禩的关系了，不知道当初胤禛得知这变化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是高兴吗？弄蕊这棵棋子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只是没想到这步好棋最后也途中生变。
　　“后来，我的一举一动皇上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就是你的功劳？”
　　“是……可是，后来弄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弄蕊自己也不知道……当年虽是苦肉计，可是公公下手真的好狠，如果廉亲王真的没有遇见弄蕊，公公恐怕会把弄蕊打死，而皇上是不会救弄蕊的。在良妃娘娘那时，弄蕊就敬重廉亲王的为人，后来，格格和廉亲王走得越来越近，其实……弄蕊心里……已经……”
　　“很讨厌我，是不是。”
　　“弄蕊不敢！”
　　“没关系，讨厌也是正常的。”
　　“格格……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总是知道得很清楚。而在我身边能够这么了解我的，只有你。之前他每次到觅云斋来的时候，你的神态和表情，怎能让人不明白？后来，你渐渐克制得很好，等到真正让我确定的时候，是四十八年在草原，你告诉我他射杀了一头熊，当时你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那种仰慕、崇拜和爱恋，我太熟悉了。还有，那一年，在苏州，我落水之后，看到你入水救我，但是第一次你从我的身边游过，却没有碰我，我相信你看见我了。他不可能要你杀我，这只能是你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自觉待你不薄，能让你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对不起，格格！弄蕊罪该万死……弄蕊……”
　　“不要再自责了，最后你也没有忍心看着我死，不是吗？而且我记得，当年你已经向我道过歉了，我还记得。”
　　“格格！”
　　“接着说。”
　　“是，其实弄蕊心里很明白，没有了格格，也绝对不会有弄蕊什么事，但是但是就是忍不住，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那件事之后弄蕊仔细想过，能遇到格格这样的主子，不知是弄蕊几世修来的福分，别的宫女经常被主子打骂责罚，而弄蕊，不要说是挨打挨骂，格格就连一句重话也没有对弄蕊说过，别家宫女见弄蕊跟格格说话都这么随意，不知道多羡慕。后来看到格格和廉亲王之间发生的一切，弄蕊明白了，如果格格出了什么事，廉亲王绝不能独活，而弄蕊便是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看来，是我赌赢了。”
　　“赌？”
　　“你以为我都能看出来的事，他会不知道么？于是我跟他打了个赌，赌你会背叛的人，是他，不是我们。”
　　“格格，你凭什么这么相信弄蕊？”
　　“不，我不相信你。我根本不会傻到去相信女人对女人的忠诚，但是我相信你心里的爱。因为你爱他，所以你绝对不会做任何有可能伤害他的事。”
　　“格格，你错了。”
　　“哦？”
　　“女人对女人或许没有忠诚，但是对妹妹却会有绝对的爱护。格格，莫怪弄蕊僭越，弄蕊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只有格格你。”
　　璃嫣微微皱了皱眉头。
　　“后来，弄蕊便总是挑些无足轻重的事告诉皇上，皇上疑心格格已经开始怀疑我，倒也逐渐减少了找我的次数。而格格待弄蕊如何，是有目共睹的，皇上不敢贸然将弄蕊除去，怕弄巧成拙，只等格格真的开始怀疑弄蕊了，自行发落。这些年来，弄蕊再也没有做那些不找边际的梦了，只是一心一意报答格格。”
　　“弄蕊，现在我还可以相信你么？”
　　“弄蕊不敢说，凭格格决断。”
　　“不，我要你说，看着我的眼睛，你说可以，我便信。”
　　“嗯！”弄蕊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原本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但是现在，这是个请求。”
　　“格格，尽管说，弄蕊一定做到！”
　　“明天我会送你去他府上，替我好好照顾他。”
　　“格格，这……”
　　“听我说，从今往后，我和他即便再见，也要形同陌路了。我在宫里，皇上不会对我怎么样，而他……皇上绝不会让他的日子好过，所以……替我好好照顾他，我知道他身边有霏微，可是霏微……万一霏微也出了什么事，有你在，我会放心些。好不好？”
　　“格格，今后你在深宫中，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
　　“我没关系的，你记住，明天到了他府上，找机会告诉他，不要再来找我，皇上知道了又会责难了。”
　　“格格……那你怎么办？”
　　“凉拌啊。”璃嫣开了句常说的玩笑，“弄蕊……姐姐，谢谢你。”

　　翌日，廉亲王府。
　　“奴婢白哥给廉亲王请安。”
　　“白哥？”
　　弄蕊慢慢抬起头，拿出一方锦帕递给胤禩，锦帕的一角绣着一朵小小的萱草，一个小小的嫣字，锦帕上的几星血迹，也被精心修饰成了一个个心型，下面用金线绣着四个字——生死契阔。
　　“弄蕊？”
　　“奴婢名叫白哥。”
　　胤禩眯起眼睛，望着弄蕊，你是嫣儿唱出的千百支歌，还是为我们传信的白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