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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事故(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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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宁芸有意识时,她已经不在自家富丽堂皇的大宅中。她浑身像灌铅一样,嗓子也仿佛要冒烟了,难受得很,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她目光所及,古色古香的陈设,都是真品,连细节都做得很完美,很有品位,却绝对不是21世纪的她家里摆放的东西。
“姐姐醒了?!”
随着声音出现在她脸部正上方的是一张极其熟悉的脸。纯真的眼睛,甜美的嗓音,还有…极其特殊的香味——和那个人一样,闻过一次至死难忘的飘渺暗香。宁芸眼中闪过欣喜,随即湮灭,换成了戒备。这张脸的主人只是个两三岁大的孩子,穿着打扮也显然不在21世纪,怎么会是已经成为孩子他妈的那个人!她看自己的好奇神情也绝对不是那个人会有的。
跪在床上盯着她的那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宁芸的戒备,自说自话的对宁芸丢下一句“我让人去叫大夫,姐姐等一下啊!”,转脸吩咐:“听风,大姑娘醒了,速去请大夫。闻松,禀报祖母。”
“是。”异口同声,两位少女一齐俯身行礼,领命而去。
这时,宁芸才注意到房间里并不是空无一人。四个低眉顺眼的少女敛声屏气的站在角落。若非这个小女孩的命令,宁芸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这一发现,使得宁芸脸色泛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会大意到如此程度,视两个大活人如无物!自从她成为那个人的助手以来,再没人能悄无声息地潜伏于她周身十米范围。
宁芸偷眼打量留下的两个少女,一身古装,站在角落不啻木雕泥塑,极是规矩,显然曾受过严苛的管教,不可能是谁雇演员开自己的玩笑。当然,也没人有这拼得一身剐的胆子敢冒犯自己。难道自己被传送到了古代?
也许吧。
当初自己极力促成这个时光穿梭实验可不就是想把自己送回过去。至于回去多少年…宁芸苦笑,看来研究组的同志们还得继续努力啊。我只要回去十年,去挽回那个人的性命,没想到一下子至少穿了一百年。唉~
活了几十年,历遍风雨,宁芸学会的最重要的四个字莫过于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生命诚可贵啊。打定主意的宁芸张张口,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弄杯水喝。她的喉咙都冒青烟了!
宁芸嘴巴方动,小女孩立时递出一个眼神,侍立一旁的少女之一轻轻上前,扶起宁芸,为她移来靠枕支撑身体;另一个会意取水捧到床前。少女盈盈跪于床下,双手捧起杯盏,柔声道:“大姑娘,请用!”。
训练有素就是好!宁芸半倚在枕上,就着青葱嫩手白瓷杯喝水时,心下不住赞叹。
“姐姐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大夫马上就到。”小女孩坐在床边看宁芸喝水,软软的交代:“祖母本也要来的,临来时有事绊住。闻松已前去禀告,一时事毕,也会来看姐姐的。姐姐安心养病,一切都会好的。”
宁芸坐起来才知道自己缩水了。这震惊却比不上对面前一脸单纯无邪的小女孩的佩服。支使丫鬟的气势,面对自己时口齿清楚头头是道的话语,出自一个两三岁的稚儿,能不令人惊诧?若不是那个人比她还要早熟,宁芸真要惊掉眼珠子了。
听她的话音,自己是她的姐姐,和她关系还很亲密。丫鬟们大约也是惯常伺候的这个自己的,动作熟练得很。是自己进入了某个小女孩的身体,夺舍了她?
宁芸的大脑飞速转动,自己没有任何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必须小心点,免得露馅。古代可不比现代。这种灵异事件会被当成妖怪烧死的吧!
没等宁芸想出未来生活的四五六,前去请大夫的听风进来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禀二姑娘,常大夫来为大姑娘请脉。”
“知道了,请大夫进来。”小女孩见听雨出门去请候在外间的大夫,转脸对宁芸道:“大夫来了。姐姐还是躺下吧。”宁芸点点头,侍立床侧当雕塑的听雨小心扶住宁芸身子,迅速撤出多余靠枕,伺候她舒服躺平。
本被撩起的帐子重新放下,小女孩盘腿坐在床边,拉着躺好的宁芸苍白的手,安抚道:“常大夫医术极佳,姐姐不要担心。”宁芸暂时搁置自己的疑思,扯出一丝笑意。
厚厚的帐幕隔断了宁芸的视线,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宁芸确定自己判断没错,来者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怪不得要事先交代。现代女医生很常见,在古代可是一件稀罕事儿。不过,来的是女医生,何必把帘子放下?
一问未解又添一疑。
常大夫行了礼,在床边圆凳上坐下。听雨小心翼翼移出一只盖着帕子的手,方便大夫诊脉。温热的手扣住手腕穴道,不过数息,一个和善的声音传来:“姑娘已无大碍,且安心休养。嗓子稍有不适,也只在这三五日间。老身开副温养方子,调理调理,便可恢复如初。”
宁芸轻轻从喉咙里逸出一句“谢谢大夫,听风……”,便不再言语。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家又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接收到任何记忆的宁芸,只能将一切疑问憋在心中,尽量少说少动,以免穿帮。病人有些改变也是正常,不是吗?
“多谢大夫。这边请。”一旁的听风极有眼色的接替了后续工作。常大夫在一旁写下方子,交给跟在身后的听风,嘱咐几句,立时被听风送离。
“太好了!姐姐总算好了!”常大夫走后,小女孩欢呼一声,“这十几天都是小妹一个人呆着,无聊透了!”
“阖府上下被你折腾个遍就是阿善的无聊透了,祖母长见识了。”慈爱的声音传来,阿善双眼发亮,一把掀起帐子跳下床,扑倒来人怀中,扭着身子娇嗔:“祖——母——!”
满头银丝、装饰贵重的老人稳稳抱住飞扑的阿善,摩挲着她的头顶,笑道:“小皮猴,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阿善给祖母请安!”阿善也不矫情,退出怀抱,端方一福身,朗声问安。话音刚落,再次一头扎进祖母的怀抱,抱着不撒手。
床帐已经被丫鬟们撩起,宁芸也借听雨的帮助半坐于床榻,学着阿善的样子,低眉顺目,请了个安:“给祖母请安”。
“你大病初愈,请安便免了吧。”老夫人言语慈和,搂着阿善坐在闻松搬来的舒适的太师椅中。
“谢祖母。”宁芸垂眼应是,在听雨服侍下半靠床边。
老夫人上下打量宁芸一番,见确已大好,告诫道:“你是庄中堂堂正正的主子,切不可妄自菲薄,为几句闲言碎语,轻贱自己身子。明白么?”
“是。谨遵祖母教诲。”宁芸埋着头,将表情笼在阴影中,恭顺的回答。
“哎呀,祖母!是那些嚼舌根的不好啦!”阿善拨弄着手中的丝帕,嘟起嘴为姐姐抱不平。老夫人捏捏阿善的小鼻子,柔和口气安慰道:“好孩子,你姨娘的事,别想太多了。好好养身子要紧。”
“是。”
“听风、听雨,好生伺候你主子。”老夫人威严的扫过两个丫鬟。被点到名的两人愈发恭谨,福了福:“是。”
“好了!你身子刚好,好生歇着。”老夫人松开阿善,搭着丫鬟的手站起身。阿善离开祖母身边,迅速坐到床边,“我陪着姐姐!”
“阿善,不要打扰你姐姐清净了。今日的功课可做了?”
阿善皱眉撅嘴,瓮声瓮气:“没有。”
“阿善!”老夫人的语气严肃,命令道。
“祖母——!”依旧意图逃学的阿善发动星星眼攻击。
“闻松、闻竹,服侍你主子去做功课。”完全免疫的老夫人毫不犹豫扼杀希望。
“是。”两个丫鬟“服侍”着阿善,老夫人亲自监工,一行人奔向书房。包子脸阿善依依不舍的瞅着宁芸,嘴唇翕合,终究没有开口。
一盏茶不到,房间只余躺在床上的自己和再次眼观鼻鼻观心的丫鬟。房间静谧,似乎只能听到宁芸算不上有力的心跳。躺在床上的宁芸闭上眼整理搜集到的情报,却心乱如麻。原因简单极了——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三大哲学问题,也是宁芸目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但宁芸见到老夫人的瞬间,她觉得这都不是问题了。
慕容玉妍!
宁芸默默对老天竖中指。嗓子疼得太是时候了,掩在被子里的手狠掐大腿以此证明自己不是发梦,也让自己吞下所有不和谐词汇。
说起宁芸和慕容玉妍的恩怨情仇,那简直能写一部大家族为权势钱财阴谋斗争的鸿篇巨著。
宁芸和慕容玉妍说起来是血脉至亲,现实却是——慕容玉妍是宁芸杀父杀母杀这杀那的血海深仇的不世死敌,即使换了一个时代也改变不了这仇怨敌对。
宁芸不姓宁,她本姓慕容,是鲜卑慕容氏的后裔。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舍弃了慕容姓氏,以名字中的“宁”字作为新的姓氏。
慕二仪之道,继三光之容,是谓慕容。据《通志氏族略》的记载上考究,慕容氏出自中古时期,部族首领高辛氏的后裔,建立鲜卑国,自言慕天地二仪之道,继日、月、星三光之容,因此以慕容为姓,称为慕容氏。这个就是宁芸的祖先,也是玉妍的祖先。更具体一点,她们是五胡十六国时期的燕国皇族的后裔。
历史上的慕容氏特别擅长搞内斗。当初的燕国,很大程度上是被慕容家族的内斗玩完的。现代的慕容氏也延续了五胡十六国时期祖先们之间的钩心斗角、你争我夺。其中以宁芸所属的那支分家与本家嫡系斗争结果最为惨烈——灭门。作为嫡系的暗部,慕容玉妍率队屠戮了宁芸一系所有族人。要不是那个人看中宁芸的才能,如今本家又多一棵乘凉的青松。
一想到自己要在长相与慕容玉妍一样的女人手底下讨生活,宁芸只想大骂老天爷。你个贼老天,不要讳疾忌医,不要忘记吃药啊!口胡!
即使这短短的照面显示她似乎很和善,但这是个危险人物,宁芸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自称阿善的小女孩与那个人一模一样,老夫人与慕容玉妍长相相同,这难道只是巧合?
接下来几天,宁芸乖乖呆在房间养病,见缝插针的从每天都来陪她玩的阿善那儿套取情报。宁芸没有丝毫原主记忆,不敢轻易向身边至少十四五岁的人套话,生怕被发现芯子换人。评估过后,唯一安全的仅有阿善。小孩子好哄,也好打圆场。
悲催的是,宁芸面对的这个小孩子透露情报很爽快,却敏感得很。尤其是她一会儿成熟缜密得仿佛被穿越,一会儿又天真调皮得特别符合三四岁,让她提心吊胆,很是销魂。
为了安全,宁芸在阿善这个貌似人格分裂的小家伙面前从不主动开口,都是就这她的话题浅尝辄止。阿善每天只有熄灯睡觉前才会出现,吃个糕点就被那个叫闻松的丫头提拎回去。到目前为止,获得的最有情报就是——上学。
从衣着打扮看,这里明显是清朝,因为其他朝代显然没有盘扣这玩意,大家都是系带子的。可这个家中全然不讲究女子无才就是德,不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也是要学习的。六艺是必修课,还有根据自己喜好选择的选修课。
读书的地方叫“百晓斋”,家里的孩子虚龄4岁一到,实际就是三岁生日一过,立刻就开蒙,文武兼修。阿善今年初已经开蒙,而原主大阿善两岁,已经上了两年学。
百晓斋规定,学生每日需在寅正到达书房复习之前的功课,预习今日内容。卯初先生到达,检查功课,开始授课。辰正先去向长辈请安后回来用早膳,剩下的时间是课间休息。巳初继续上课,直到午正用膳。中午休息一会儿,未正开始在百晓斋的练习场习武,至酉正放学。换句话说,从每天早上四点到下午六点,都是学习时间。
不仅如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像元旦、端午什么的,需要学习礼节、安排过节事宜等,其名实践课。这生活,比现代社会的基本没有自己时间的中学生还悲催。
来到世界的五天后的寅时初刻,宁芸开始了她销魂的学习之旅。被丫头听风温柔的唤醒,伺候着梳洗一番,走出房门,此时天色依旧暗沉,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听风扶着她,听雨捧着学习用具,等在门外的数个丫头提着灯笼围上来照明。
丫头们拥着她走了大概一盏茶功夫,来到一处房舍。首次出门的宁芸就这灯笼抬头看到将留下她的血和汗的“百晓斋”。正在她打量的时刻,阿善同样被一批掌灯的丫头护送到此。于是,宁芸在阿善开心的飞扑中,开始了这项原主最主要的生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