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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2___2 ...


  •   如果要黎暧相当简短并且真实地评价一下她的三个室友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说一句:“群魔乱舞。”其气势如虹堪比犀利哥,其场景悲壮堪比四面楚歌。虽然这“群魔乱舞”的真实性还有待考究,但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黎暧对于宿舍生活的力不从心。圣雪,太过聪明也太过清高,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宝蔷,很多时候你都分不清她是无意还是故意,你得时刻做好被她出卖的准备,饶絮,除了太多男生要你帮忙给她递送情书之外,各方面都符合“中国好闺蜜”的形象。黎暧在与室友们接触了半个月后,相当无耻地做了此等分析,并且确定饶絮为值得深交的好姑娘。不知道是上辈子结下的缘分还是什么其他的,正应了“英雄惜英雄”这句话,整个一中,饶絮看得过的也就黎暧一个人,在她的心目当中,其他人要么太浮夸,要么太骄傲,要么太傻里傻气,反正一个个的都可以去《龙须沟》里演程疯子,唯独黎暧不一样,黎暧虽然有时候有点做作但她骨子里相当真实。多年以后,黎暧知道饶絮这样的想法,一边深感无知少女就是好骗,一边愤愤地想原来这也是个隐形魔女。只有爱你的人,才会把你的魔念都惯成善良,只是时光流走匆匆,怎么也换不回当时年少。
      大概是因为饶絮母亲是做医生的,饶絮个人也格外注意自己的身心健康,比如每晚就算打着手电也一定会抽出一些时间来诵读《圣经》,比如坚持五点起床去操场慢跑个两圈,比如她吃小葱拌豆腐的时候一定不会吃进半颗的葱花,因为她怕影响钙质吸收,诸如此类,枚不胜举,反正是烦琐、讲究且奇葩。又因为她和黎暧之间那该死的惺惺相惜,饶絮强烈要求黎暧和她一样吃穿住行。而当黎暧终于坚持不住,大举白旗要求解放时,她就板着脸郑重其事地说:“你难道想在20岁之前就得冠心病、糖尿病、高血压、胆结石、肌肉萎缩,老年痴呆?”这仗势与苦口婆心的母亲教育自己不成器的孩子所差无几,于是,这句话瞬间可以演变成:“你这熊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怎么就这么欠抽呢?”于是起义就被镇压住了,这也导致黎暧在一大段时间内不敢有二心。

      自从那次在超市和罗悦文尴尬相遇之后,黎暧对于美男就一直抱有一种遐想,类似于“不,是你的益达”的那种。她心里一直有一个深深的、深深的期盼,她期盼着和美男的第二次见面,她甚至想着要不要把校服DIY成清新脱俗的模样或者说去学校附近的广百商场多买几件衣服套在校服里,好让美男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被她的色相所迷惑,由此对她印象深刻、穷追猛打。上苍似乎是听到了黎暧内心的祷告,在她沉溺在自己编织的春梦里无法自拔之前就派罗悦文来拯救她了。
      那个早晨风拂过树梢,低低地呢喃着,像是恋人在耳畔的絮语,薄雾般的秋雨沾湿早行之人的发丝,鹅卵石铺就的曲径上蓦地升出一缕流烟,深灰色的雨云聚散成堆,掩过大半的女生宿舍楼,只有那远空泛着银色。黎暧和饶絮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靠着昨晚从宿管那坑来的钥匙开了门,溜到了操场上。
      “我怎么感觉我们每次都跟做贼似的。”
      “什么做贼,有我这么美貌如花的贼吗?”
      “有,采花贼。”
      “黎小暧,你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没听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
      “什么?”
      “到时候毕业了还没谈过恋爱,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啊,好自为之。”
      饶絮一边以一个极其别扭但听说对瘦小腿十分有帮助的姿势跑着,一边变相地告诉她早起会增加与美男的邂逅几率。虽说,黎暧并不知道饶絮这些歪理究竟是怎么总结出来的,但她还是选择了与阿Q一样的思维方式来看待问题,她尽着自己最大的力去相信这条定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饶絮是比之真相帝还要真相的人,真相到让她在毕业后的几年里不敢去回想,就像那句歌词,不敢去触摸思念,怕想起当初你的笑脸,或者是,不经意的思念是那么痛,痛到回忆根本不敢触碰。

      “黎小暧,五点钟方向。”饶絮跑完一圈后,走到正在做舒展运动的黎暧身边,挑了挑眉,示意她看向坐在体育馆前的男孩子。“隔壁班不知道拖了什么关系进去的高富帅,昨天才来上课,把握机会。”饶絮和黎暧耳语了一番,才去跑剩下的一圈。这时,黎暧才把目光投向那个男孩子,白T恤薄夹克,简简单单的修身格纹休闲裤,如果不是那双Vans的帆布鞋以及他凌乱的刘海下那双充满忧郁文艺气息的眼睛,很难让人去把这个人与“高富帅”三个字联系起来。或者说,黎暧没有意识到这个男孩子的特别该有多好,这样她就不会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这个人了,而当男孩的视线与她的视线正好相交的时候,她轻轻地“呀”了一声,终于想起这个男孩是那次在超市里帮她拿文件夹的人,她也终于相信了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嗨。”
      “嗯,其实我们以前见过。”
      “我一直以为全校就阿絮起得特别早,没想到你也挺早的。”
      黎暧三番进攻后,发现敌人的堡垒坚不可摧,有种做贼被自家人抓住并送进警察局的窘迫感。罗悦文看了她一眼后就把视线移向了远方,半遮半掩的纯色天空倒映在他的眼里,透露出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有吗?”正当黎暧盘算着要不要撇下饶絮自己先回宿舍的时候,罗悦文走到她面前展露出类似道明寺的痞笑。那一刻,黎暧分明地从他的笑里看出了几丝无可奈何,或者说,是迷惘,很像当初自己决定离开H市到F市来生活时的状态。

      “诶诶,回神了,黎小暧。小样儿,你眼珠子都要贴人身上去了。”
      “不过,你俩刚站一起让我想起了一个词,two of a kind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是的,黎暧和罗悦文是天生一对不会在一起的,只有柳霏嫣和罗悦文才是天生一对才子佳人:你是我的青梅,我是你的竹马。
      “美男是人心所归,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听说人家小青梅天天缠着他出双入对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如果黎暧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小青梅就是那天在超市处处和她对着干的娇娇女。
      “拜托,小姐,军训的时候就你、他还有他那个小青梅没去,你可不要小瞧人家八卦党。”
      黎暧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在一件事情开始之前她习惯做个类似风险评估一样的预测,可是结果却总是偏离她本来的预测,独独在罗悦文和柳霏嫣的事情上,她预测地可以说是分毫不差。竹马本就该配青梅,难道不是吗?她可以这么安慰自己乃至嘲讽自己,但是她不可能终止对罗悦文的爱恋。有时候感情太过浓烈,实在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黎暧也好,柳霏嫣也罢。
      “快到六点了,赶紧回宿舍换衣服去食堂吧。”
      “不是吧,现在五点半刚过一点。”
      “黎小暧,你给我回来,你今天一圈都还没跑呢,诶。”
      黎暧倍觉伤心也倍感尴尬,几乎是以跑50m的速度回的宿舍,任饶絮在身后叫嚣抱怨。

      生活中总有一些事情来得太过突兀,没有任何铺垫预兆,让我们觉得无力承受。
      宝蔷硬要拉着她一起去洗澡的时候,黎暧就想到了这句话。
      在这里不得不说的是,一中虽然对外宣称是“全F市硬件施舍最好的中学”,但真正进到一中学习的人就会明白这句话只是骗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吸引吸引生源,对于他们来说,一中不管硬件还是软件都只有让人呵呵的份,尤其是在洗澡这件事上。且不论其他地方的中学是怎样安排的,单说F市的中学,就连年年排名垫底的川中卫生间里都配备了淋浴设施,一中作为F市最好的重点中学,虽说全国重点中学排行榜上几近垫底,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能直接配个公共浴室就了事了,就算是公共浴室也没关系,只要有木板隔开就可以了,门没有也没关系,可惜,这些黎暧自以为最低的要求都没有实现,在她毕业后的几年里都没有实现。至于黎暧为什么那么不习惯公共浴室,你只要设想一下,从小你就生活一个天天有家政打扫、佣人随你呼喝的别墅里,父母日有廪稍之供,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无奔走之劳,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来到一个以公共为基准的地方生活,这个问题就很容易回答了。再说得简单通俗一点,在这样优渥的环境下生活,你要是不沾染上公主病、王子病之类的疑难杂症,你就可以步入神坛了。当然,其实黎暧也不算,毕竟她在上高中之前已经有过两年的离家求学经历,只是她的洁癖之严重已经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黎暧,我跟你说,女生浴室不会有男的进来的,连根毛都没有,况且就算有人进来了,你那尺寸也没人看的。大家一群女的,我保证她们看你看了一个月,不,半个月,半个月后肯定就觉得倒胃口不看了,你要是觉得过不去不公平,你也可以看她们的,就算你想搞基也没关系,反正都是脱了衣服的。”宝蔷同学一边喋喋不休地卖弄她的二逼气质,一边使出鲁智深倒拔垂杨柳那劲儿硬是要把黎暧拉去公共浴室洗澡。
      “我如果不去,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找个胸大的和你搞基。”
      “好,我去。”在见识了王宝蔷同学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后,黎暧一边在心里咒骂着“我替我全家谢谢你的盛情邀请,我做鬼都不会忘了你的”,一边挽着宝蔷的手蹦跶着去了公共浴室,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她觉得王宝蔷同学说得有一定道理,所以她一路上都在教育着不懂事的宝蔷同学,比如“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净说些可以把别人雷的外焦里嫩的话。”再比如“别动不动就搞基搞基的,据我所知这是形容男的。”可是,对此宝蔷的回答再次出乎了黎暧的意料,前者的回答是“你哪里焦了?我帮你看看。”后者是“那形容女的是什么?搞what?”于是,路过她们俩身边的人都听到了她们奇葩式的对话,尤其是关于宝蔷同学那句“不搞基搞什么”,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并且感叹道“世界已经阻挡不住吊丝进攻的脚步了。”

      那天距离黎暧在操场偶遇罗悦文过去一个星期,距离她下一次再见到罗悦文也还有一个星期。
      那天的夕阳可以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大晚上的走在校园里,抬起头还可以看见星星朝你微笑。
      那天的我们,都是那么的年轻且张扬,夜晚偏凉的风裹挟着落叶而去,却挟卷不走我们的肆虐猖狂,叶落的声音夹杂着我们的欢声笑语,穿过一堵一堵的高墙,越过一季一季的荒凉。

      等到银杏的叶子落光

      你就要远走他乡

      从曾经许诺的绿茵操场

      浩浩荡荡闯进你心房的

      是谁的无措仓皇

      在飞鸟迁徙的日子里

      又是谁的忧愁

      决堤在你看不到的海角和天涯

      [注:Vans在08年进入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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