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了流年 昧了夏天》月跖潋

8、Chapter2___1

　　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F市人对于一中的评价是截然不同的。在多数父母眼里，自己的儿女双脚跨进一中大门就相当于单脚跨进重点大学的门，而在多数学生的眼里，进入一中学习就意味着半军事化管理的三年苦逼生活。
　　黎暧这届正赶上换校长，新校长很是应景亲民，自从有人在校论坛上提出了“学校管理过严，实则束缚学生天性”的话题后，他就撤了半军事化管理的宗旨，改“营造学校归属感，开拓远大”为永恒的宗旨。对此，黎暧一笑而过，反正一中一群学霸，不需要强硬措施也可以为校争光，而新校长这么做也只是想留住生源罢了。好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黎暧不算太聪明的女孩子，有时候甚至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并且能在自己厌恶或者不愿交际的人面前把这种感觉一直延续下去，但是她并不傻，有些事情她只要花费几秒钟就看得透但她宁愿装作不知道。黎暧对于新校长的评价犹如对于一中一样，八个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人模狗样了。她本就对高中生活不抱任何希望，现在也是听之任之罢了，只是她没有料到，她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让她觉得甜到哀伤的人。如果她有先知的能力，她一定不会重回F市念高中，就算要重回F市念高中，她也不会去一中报到，就算去一中报到，她也不会大开金手指进实验班，就算进实验班，她也要对天发誓不会动心，她会在S市谋个学校，管它是一流高级二流装逼还是三流破烂，只要有同意入学的，她分分钟感谢上苍。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黎暧只恨自己没有霸道总裁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在她的人生里，没有如果，没有重来，有的只是错过和难过，煎熬和悔恨，以及继续走下去的孤勇。

　　一中有三大毁三观的传闻，一是教育质量与食堂饭菜的质量成反比，以是，校园里流行这么一句话，新生入学三件事，军训，办卡，抄电话，这里的电话就是指外卖电话，一般来说，这件事情官方明令禁止，但是民间出高手，玩家们总能想到攻略方法。二是热水瓶瓶身及其瓶盖被偷的几率有百分之八十五，以是，广大女同胞们总结出了这么一句话，不怕咸猪手，就怕三只手。三是全校300多个摄像头无死角无缝隙无盲点全天监控，以是，每逢开学，95％的学生都在往镜头上贴胶布、套塑料袋。自然，像黎暧这种每天活在浑浑噩噩之中又极度缺乏集体责任感的人不会去关心此等在别人眼中十万火急的大事，不过，她这次倒没落个不合群的名声，高中三年，勉勉强强不算孤单。
　　不过，这都是次要，主要的是，一中人个个认为自己卓尔不群才华横溢，是人中龙凤，打着重点中学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而黎暧所在的实验班里的学生更甚，他们硬是说自己可以力压三流大学的博士生，打败全市其余的4000多名高中生，很是不要脸。并且，更加让人无语的是，黎暧的舍友之一拿过各种杯的一等到三等奖不等，像什么楚才杯、博宏杯、争鸣杯、大力杯，只要你能想出来的杯，她基本上都拿过名次。任何在此种学圣的压迫下能做到像黎暧这个感官神经衰弱者一样淡定的人，不是学渣，就是学渣，所以说，黎暧的另一舍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不过，这位舍友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而是很理智地告诉每一个骂她二逼的人，爱因斯坦从小还被人当做傻瓜，结果就是被人骂是二逼骂得更凶。此外，这两位奇葩的舍友分别还有个奇葩的名字，前者叫圣雪，多么高冷的名字，倒过来念就是学圣，后者叫王宝蔷，据说宝蔷同学她爹姓王，她妈名字里又有一个蔷字，因着她爹十分宝贝她妈，又因着她妈根深蒂固的琼瑶情节，于是起名为王宝蔷，这名字在当时看来并不算什么，还大有让人感动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在七年后，也就是一零年，《人在囧途》票房大热，别人就会好奇地问一句，你是不是王宝强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现实就是这样，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能发生在你身上，你只能选择主动接受或者被迫接受。
　　不同于前两者那么纠结，黎暧对于一中抱有的态度始终都是淡淡的，淡淡地喜欢着一中高贵大气的图书馆，淡淡地期盼着学校每三个月就能洗一次空调，淡淡地祈祷着每晚熄灯之前会有一刻钟的睡前阅读时间。也许说到底就是一个17岁的女孩子，黎暧也有着其他同龄女孩对校园生活的幻想，只不过她表现出来的骨子里的欲望实在是少到让人不易察觉罢了。实际上，除了智商极高的圣雪和整个人都极具喜剧色彩的王宝蔷之外，黎暧还有一个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也是比较亲密的舍友，黎暧曾经称赞过她是现代版的潇湘妃子，极具书卷气，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婉约的感觉，反正是比柳霏嫣那种祸国殃民的气质要好得多得多。潇湘妃子的名字也极具诗意，不似某些女孩子的名字一般为了追求形式美而充满烟尘俗世的味道，饶絮两字像是某位诗人的名，些许缠绵些许清冷。据说这是饶絮父母翻遍各个朝代的诗词起的名，好像出自那句宋词：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此外，饶絮作为黎暧和罗悦文长达十一年的爱情拉锯战的见证者，对于单恋、倒追这类话题的看法也颇具建设性，高一开学，她坚持每半个月给地方报纸投个稿，三年下来积累了无数经验，收获了无数稿费，毕业后拿着她博士后表姐的身份证忽悠了国内某知名青少年杂志的总编求着她为此无聊又无趣的杂志写专栏，整个人可谓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看着这姑娘，你会很容易地想到一句广告词：巴黎欧莱雅，你值得拥有。

　　一中之所以被称为重点中学，除了它每年接近百分之百的本二上线率，还有就是官二代、富二代的人数，没有一半，也有四分之一。不过这类人大多都是学渣，也不怕被学校搜刮。这一点单从一中坐落位置便可见一斑了，永嘉路和龙腾路的交汇处，旁边还紧挨着新世纪大道，时不时地就可以看到高空作业的农民工和视察工程进度的领导，据说现在盆满钵溢的房产大亨十年前就是靠着这块寸金寸土的地发家致富的，否则他还是一外地来的穷小子。综合以上种种原因，早恋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情在一中既不会禁止，也不被提倡，老师们睁只眼闭只眼，你爱谈就谈，反正过了半年都会散。以至半个月后，柳霏嫣和罗悦文成天腻在一起无话不谈无事不做，让黎暧恨得牙痒痒，进而她好几个月悄无声息惊动了远在S市的宫夏生扬言要帮她追男人，结果就是往事不堪回首云云。黎暧是属于后知后觉的那种人，她做事一般不计过程，未达目的誓不罢休，以至于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的必然性显现出来的时候，她常盼望自己能拥有二次乃至三次选择的机会。后来，她说：“活到目前为止，让我感到特别遗憾的事情有四件，过分独立、脾气太犟、寻求庇佑，还有就是死不悔改。我让爱我的人都伤透了心，我让本就厌恶我的人更加厌恶我。”其实，她大可以再加上第五条——我很穷，我买不起后悔药。
　　自从开学，同宿舍的人就都知道黎暧是个富家女这件事情了。原因很简单，军训那几天她没来。在这样一个管理严苛的学校能逃得过入学军训的不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跌打损伤或者正赶上亲戚来访就是家族关系网特别密切广泛，显然经过一个星期的观察，黎暧就是属于后者，并且宝蔷同学问起这事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她深觉在这样一个24K纯富家子女满天飞的校园里，就算有人知道她是H市黎家的掌上明珠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更何况现在的黎家早就大不如从前了，更何况她还想借着黎锐余的名气来逃避一些事情。可是，对于某些事情，我们只能猜到开头，而永远猜不到结尾,而那些我们本以为有足够的能力去掌握的事情，就在我们一个不大不小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时，它就变得失去控制。

　　落寞年华，曲终人散，我想我们终归会在得到与失去之间，笑着离开此地，及彼地。

　　我们一边唱着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一边骂着小吃一条街上的黑心店家

　　一边哭着说：
　　“你再也不会遇到像我一样的好姑娘”

　　一边忙碌着

　　一边执著着

　　一边怀念着

　　把你当成最爱的人来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