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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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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湘抱着奶奶的腿死活不肯撒手,气的邹家奶奶直颤。旁边的一个婆子嘴上喊得欢,什么“明湘啊,撒开奶奶啊,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你的那把子力气喏。”但是也不往前面凑。
邹奶奶也是没办法,明湘虽然对下人一向跋扈,但是很会巴结主子们,把主子伺候的舒服。可现下邹府已经是开不了锅了。偌大一个邹府,那开支不是个小数目。前面的生意最近也是一败涂地,实在拿不出钱来给这些下人发月钱的邹奶奶只能打了卖人的主意。卖来卖去现下整个邹府加上三个主子还不到二十号人,从外面看起来邹府的宅子就像是一个鬼宅似的。可就算是这样也还不够,邹奶奶终于决定把剩下的能卖的都卖了,留一个十二岁无父无母的小丫头和一个洒扫的婆子,一个看门的,再给邹岚清留了两个小厮伺候着,就打算卖了这邹府宅子另买一处小些的宅子住。
邹老爷原是不愿意的,可邹家的产业能卖的都卖了,连邹家从前的老宅都给卖了,还是没法填那么大一个窟窿。现在他们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邹家奶奶被明湘摇的都快背过气去了,扭头向自家的爷求救,可邹家老爷正用着五石散呢,登仙极乐哪有空管这些凡夫俗子的事情。
明湘知道府里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剩下的几个下人也是不能成事的,就扯着嗓子嚎丧:“奶奶啊,当初可是我帮着您折腾死了少奶奶您才拿下了佟家的那份子家业啊,您不能说把我给卖了就给卖了啊,明湘离不了您啊,明湘舍不得邹家啊。邹家虽说现在已经败了,但明湘愿意和您一道呆着吃糠咽菜都行啊。”
明湘这会已经是不管不顾了,什么阴私事都敢往外说。躺在美人榻上醉生梦死的邹家老爷刚刚缓过劲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抡起搁在小炕桌上的龙头拐杖就往明湘身上打。
这明湘哪里肯,转过来扑住邹老爷的腿死死抱住,把邹老爷倒是给扑倒在地了。
旁里的下人本就人心浮动的厉害,如今看到这么一场,转头就跑,生怕再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被这一向心狠的主家就给棒杀了。
明湘扯着嗓子大喊“杀人了啊,主子您不能这样啊。”那架势要把邹家两位主子给生吞活剥了。最后还是邹奶奶拔了脑袋上留下的唯一一支金簪子狠狠插进了明湘的后背,夫妻俩才算是在阎王那里捡了条命出来。
但谁知道,第二日他们还后怕呢,衙役就到了门口,说是有人到锦州府衙击鼓鸣冤,状告他们杀了苦主的亲闺女,要他们杀人偿命。
虽是家道败落了,但邹家夫妇当了一年多皇商的做派还是没改,端着茶就是不说话,等衙役啥也不说拿链子直接锁了俩人去了衙门,夫妻俩这才觉得不对来。
邹家老爷和奶奶辩称明湘本就是他们买的,怎么处置都随他们,南麓的律法里也说了主家对下人可以任意处置。等那府尹向他们要明湘的卖身契的时候,两个人就傻眼了。
当初明湘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邹奶奶看中她听话机灵就买回来送到儿媳妇的房里做内应。因让明湘做的一些事本是不能摊开说的,为了笼络这个小丫头为他们所用,许诺事成之后就把卖身契还给她父母。
谁知道那事办的那么顺利,等事成之后明湘邀功且会巴结主子,来来回回就忘了卖身契的事。
现在想起来,邹家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新上任的府尹铁面无私的厉害,邹岚清卖了邹府的宅子,送了银子上门都分文不收,邹岚清硬生生看着父母被判了刑,双双被押入大牢,没几天就被送到边关做了苦役。邹岚清的父母年纪本都不大,四十岁出头不多,本来挨到边关再熬个几年是没问题的,但是邹奶奶又气又急半道上就发了急症没了。邹老爷从小就是个纨绔,近些年染了五石散,身体更是不行,边关苦寒,没出个把月,也就没了。
等消息传到锦州的时候,邹岚清正在锦州府那个最大的酒楼的雅间里坐着呢。自从生意垮了之后,虽然消极了一段时间,但没出多久,他就立马活动了心思,寻了些街头的混混,扬言自己手里有一批还没出手的专门供给皇室的药材。虽说佟二小姐死后不久皇上就下旨去了邹家的皇商的名号,而且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新皇商凤来祥挤兑的连道都走不直,但邹家好歹是做过皇商的,手里说不定能有些什么好东西,所以还有不少人相信。
事实上邹岚清手里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好东西早都被他给败光了。当初手里握着佟家的时候只觉得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不管自己怎么败怕都是几辈子都用不完。且在铺张上面,哪个世家不是比赛似的金山银山往外面倒。所以他也就一味的求大场面,不管干什么都是数倍于正常的花费。结果没出三个月,那掌柜的就来给他诉苦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把一半的家业给败了出去。但再后悔也没办法,本也是从商贾世家走出来的,打起精神,钱再赚就好了。他那段时间也很是认真的打点过生意。
哪里想到,没几个月,佟家的产业就开始萎缩了,他用了浑身的办法也没法挽回。那时候他才看清楚当初自己接手的邹家和面前这个商业帝国的距离在哪里。
虽也是经商世家出生,但却是没佟家女人的那份本事,不管哪一任东家都只会让生意变大不会萎缩。等到佟冬尔死的时候,他邹岚清手里的产业就差不多只剩下邹家原来的那么些家底了。
他气不过,怎么就能个女人都比不上呢。所以佟冬尔的尸身他都没怎么打理,胡乱就埋到了邹家祖坟旁的一片小树林里,祖坟都没让进。世人都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不是不知道,可知道又怎么样,这是他邹岚清的人,他愿意谁能管得着.
况且人人都戳他的脊梁骨,骂他是负心人。可内里的事只有他晓得。佟冬尔进了门就是一副死人样,气的他连她的房门都懒得迈进去一步。佟冬尔这种女人是不适合宜室宜家的日子的,当初这个女人一见面光气势就把他压迫到,他邹岚清也是从小娇养的少爷,最看不惯这些抛头露面还动不动扎到人堆里冒头的女人。自己为着佟家的家产违心娶了她,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就不少。这份委屈他冲谁说去,大婚不久许是看出了他用心掩藏的不喜,那女人和他房都没圆,就自去家庙祈福了。看看,这都是什么规矩,不守着公婆尽孝,为娘家的那些子死人们祈的哪门子福。后来因为从进门第一天起,母亲就给她下了一种祖上传下来的后宅用的毒药,佟冬尔的身体眼见是一点点的差了下去,且厨子的饮食也都是极不适合调养的,果然没出半年,死了爹妈又没有兄弟姐妹撑腰的昔日南麓巾帼英雄成了他邹岚清后宅里的一个等死的人。
他不操心,下人们自是不怎么尽心。下葬不出一天,佟冬尔的坟就让人给盗了,陪葬被挖走了不说,最后就剩下一个破棺材。佟冬尔当初陪葬的就没什么宝贝,估计是盗墓的气不过,把尸身挖走不知道做什么用处了。邹岚清听了一点都不生气,就是有点心疼那口棺材。
到这里,邹岚清对佟冬尔那与日俱增的憎恨的感觉终于尘归尘,土归土。忘了第一面初见对她容貌的惊艳,忘了后来事事被她压着,只能装作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万事都不在意。对她在旁人看来是百般纵容,其实心里的不甘和厌恶都被沤成了他最讨厌的无奈。也忘了到最后,自己是怎么下了心决定杀了佟家人夺了佟家那惊人的家产。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他是真心不喜欢佟冬尔甚至是憎恶,但他还是问了佟冬尔:“冬尔,嫁给我可好。”
说这句话的邹岚清最想做的就是把这个看起来那么优秀的女人一把火烧掉。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父母这件事,第二件事就是告诉父母他的计划。
把佟家的都变成他邹家的。
父母直夸他有出息,又替他想了个能杀了邹家三姐妹还不会被人发现的方法,这才有了后面成功夺下佟家财产的事情。
可是他的得意没持续多久,就被一盆盆冷水浇的心都凉透了。
皇上下旨削了皇商的名号,母亲安慰他还说不在意。可是即使是垂髫小儿也知道在南麓,“皇商”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生意比想象中变得更为艰难。等到新的皇商凤来祥出现的时候更是雪上加霜,邹家不可逆转的败了。
如今他就和一个走夫贩足没什么两样,倒腾那些子东西。所以等父母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的酒杯,问那传消息的衙役:“这该是公家管的吧,不用我出钱再买棺材了吧。”
那衙役都给气乐了,笑着答,“那倒是,就是告诉邹公子一声,免得以后烧纸不知道方向。”
邹岚清挥挥手说声知道了,就递了银子给衙役道了声谢。挥手送客了。
衙役被气得不清,没见过死了爹妈还这么无所谓的,就算是装,这都懒得装,衙役准备回家揍自家儿子一顿,教训他千万不能和这邹岚清一个德行。
回到家,衙役真罚刚好在家的小儿子把“圣人训”抄了个上百遍,把那小孩气个不清。满大街的嚷嚷邹岚清“害人不浅”,这让有些日子没骂他遭了报应的锦州府的众人又想起来这个全南麓国都著名的负心汉。
邹岚清的名声就更响了。
这倒是有些冤枉人了,邹岚清哪是真的无所谓,而是他现在正在生死关头,要流泪哭爹喊娘,得等到他逃过啦这一劫再说。
因为最近他的骗局惹到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也是他太心急,对方说了一个很大的数额自己也满口应承了下来,结果现在找不到货,货款半数已经到账,他现在正在被那个大人物四处追债,今天终于躲不过,这位大人物把他逮个正着。如果不是说报丧的,他估计连这酒楼雅间的房门都出不了。
结果他还没想好找什么托词,那里面的一同陪着的小老板其中第一个就溜出来叫他:”陆老板叫你呢,赶紧进来。“
低头赶紧进了房门,努力运了口气,想要转一转现在的颓势,邹岚清端起了他用惯了的少爷款,蜻蜓点水的作揖,就一屁股做到了凳子上。
旁边被邹岚清拽来的小老板肠子都悔青了,之前为着邹岚清许的那些子好处,答应过来替他向陆老板说和说和,可看看这邹岚清,出去了一趟就像是出去把自己的脑子给拉掉了,这个时候你端的哪门子少爷款。
这些小老板看出来邹岚清怕是还没扭过来之前做皇商的劲来,也就暗里计较了下,没必要再和这么个以后也不会有多大出息的人这么纠缠下去。
正中坐着的陆老板也没计较,笑眯眯看着邹岚清问:“邹老板看来是即退不了我的钱,也给不了我货。不如这样吧,陆某嗜赌,我们来一把,你若赢了,今天的事一笔勾销,若是输了,邹老板就随我处置吧。”
听到这里邹岚清一身的冷汗,想起之前听说这老板出生带点江湖背景,如此一看自己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是没玩过这些,说不定还能从中寻一条生路出来。
陆老板笑得开心,手里接过手下呈上来的骰子就笑得连眼睛都不见了。问邹岚清:“邹老板行还是不行,给个准话。”
邹岚清咬咬牙,从牙齿里挤出来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