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nk时代》幻璎珞

2、欺上瞒下

　　“香港国际机场已到，欢迎您再次乘坐本航空公司的班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伴随着空姐那温柔甜美的声音，欧宇拖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走下了飞机。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打开了手机。
　　“我到香港了，你呢，到北京了吗？”编辑完短信，发送给了容海天，欧宇才算松了口气。走出机场后，忙找了家冷饮店要了个圣诞，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待会儿回家该如何把老爸糊弄过去。
　　欧宇16岁时在美国的耶鲁大学读书，学的是工商管理，在别人眼里是个天才少年。但欧宇从小就喜欢游戏，早在初中时，他因为情窦初开，就编了一个给美女脱衣，洗澡，换装，等环节一气呵成的小游戏，在游戏网站上名噪一时。不过，有名的后果就是被老爸一顿好揍。欧宇的老爸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中国男人，对欧宇的教育方式堪比中国狼爸。他希望儿子能好好上学，上完本科上研究生，上完研究生继续读博，读完博士再读博士后，然后就回家接管企业，用国外最先进的管理方式继续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他在商海里打拼了大半辈子，里面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简直令他心力交瘁，毕竟商界的奔波劳苦必须要一个强魄的体格才能忍受。
　　而欧宇偏不，他个性一直极强。他最烦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他不想继承家族企业，怕被人说依靠老子过活，更不想让所有人认为他是躺在父亲记功薄上吃闲饭的公子哥。
　　欧宇这次退学匆匆回国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心里一直在谋划着一个自主创业的计划。于是就先斩后也不奏，瞒过老爸这一年多时间，等他的事业起来时，估计老爸也不好再强求他什么。
　　要是欧爸知道欧宇连硕士学位都没拿就退学回国瞎折腾还弄张□□哄他，估计会气得背过气。
　　欧宇研究生在哈佛读的，要拿学位证可不是那么容易，他本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做学问，但脑子确实聪明，又勤奋上进，加上欧爸的高压政策从小便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本来大学毕业他就打算回国鼓捣游戏公司，结果被专制的老爸以“不继续上学我就没你这个儿子”相威胁，才又考了哈佛。
　　坐在出租车里，欧宇安静的听着音乐，既然脑子一团乱麻，便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干脆听听音乐转移一下注意力。
　　endless night，凌雪曾经写给他的歌。
　　欧宇在播放到这首歌时忙跳了过去，正好，车子也已经开到了家门口。
　　房子，依然和三年前一样，精致典雅，大气甚于豪华。欧爸虽然有钱却没有过度奢华，欧宇从大学开始便要自己挣零用钱，因为老爸给的钱实在是不够。
　　院子中的花草是刚修剪过的样子，似乎带着清晨的露珠，花园里的鹦哥在自顾自的说一些类似于你好，谢谢的日常用语。可是当欧宇走过时，却冷不丁的蹦出了一句完整的主谓结构的语言。“欢迎宇少回家。”
　　欧宇吓了一跳，却又明白可能是弟弟闲来无聊教了它这句话。不禁笑笑，摸了摸鹦哥缎子似的羽毛。
　　刚走进门厅就看见欧爸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下午茶，看见儿子来了，便站起了身。
　　欧宇不自然的笑笑，“爸，我回来了。”
　　欧爸走过去拉着欧宇坐在沙发上，像小时候一样他的摸摸头，捏捏他的脸，只是不能把他抱起来坐飞机了。（反正飞机都做了好几个小时了），欧宇有些困窘，爸好久没这么对他了，突然这么亲热，更让他无所适从，本来想好的说辞一时也难以出口。
　　“怎么，这次放几天假啊？”欧爸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
　　欧宇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撒这个谎，但看到欧爸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爸，我已经毕业了。”
　　欧爸有些吃惊，“嗯？毕业了。不是还有一年半吗，难道我老糊涂了，记错了？”
　　欧宇连忙摇头，“不不，本来是还有一年半才毕业，但是前不久我提前完成了一个课题，毕业论文也写的不错，于是导师就破例让我提前毕业了。”
　　欧爸沉默了一下，他有些怀疑，在哈佛是有不少优秀的人提前毕业，但是提前一年半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见欧爸沉默不语，欧宇及时的把精心伪造的毕业证和学位证递到老爸眼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爸，这是我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这一招果然管用，欧爸紧锁的眉头了立刻舒缓了不少，阴沉沉的脸又重新挂满了笑意。当下便对欧宇说：“去楼上跟你妈你弟打个招呼，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爸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犒劳犒劳你。”
　　欧宇松了一大口气，赶紧上楼，没有再看欧爸一眼。
　　欧爸美滋滋的摩挲着“哈佛授予”的证书，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啊，应该好好装裱一下，挂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让公司上下的员工，高管包括客户都知道欧总教子有方，事业家庭两不误。欧宇真的是他的骄傲，从小到大都往他脸上贴了不少金，如今更是送来个大元宝让他喜不自胜。虽然这孩子打小就调皮不听话，但这不恰好说明儿子有个性嘛。嗯，硕士在哈佛读的，那博士就干脆去剑桥好了，博士后嘛，牛津。哎呀，世界名校全被儿子读过来了，完美啊！
　　但人在特高兴的时候就容易乐极生悲，欧爸就是这样。如果他光自己高兴高兴，或者只给亲戚们打几个电话说不定他可以一直这么高兴下去。可是他偏不，他不知怎么的竟然给在哈佛做研究的老友打了个越洋电话。欧宇只知道父亲是倒腾房子的，万万不知道老爸竟然出会认识哈佛的导师，要是知道的话，估计打死也不敢这么哄他。所以说，跟老爹斗，还是嫩了点。尽管论学历欧爸只是个国内的普通大学本科毕业。但论阅历，一万个欧宇也比不上。
　　接通了电话，对方先是“Hello"了一声就被欧爸无情的打断，“没听出来我是谁吗，赶紧把思维换成中文的。”
　　对方就乐了，用粤语搭腔道“哎，老欧....今天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呢？国际漫游哦。”
　　欧爸笑着打哈哈，“今天有喜讯，得让千里之外的你陪我一块乐乐，你又熬夜做研究了吧，按八小时时差算你那儿应该快半夜12点了。”
　　“可不是，喝了快一壶咖啡还是头昏脑胀，你快讲，让我提提精神。”
　　欧爸清清嗓子，得意洋洋道：“我跟你说........”
　　欧爸挂了电话后就脸色铁青的回到了书房，气得砸了一个水杯，然后默默的坐到沙发上抽烟，时不时的还猛拍一下桌子，大声骂一两句。幸好房间隔音效果好，其他人完全不知道欧爸正在发飙。欧爸现在不想和欧宇谈什么，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狠狠地抽这个混账儿子几耳光，那样就太伤父子情分了。因此欧爸选择一个人抽闷烟无非是想冷静一下，晚上在找欧宇好好谈谈。他必须打好腹稿，什么时候声色俱厉，什么时候和风细雨，什么时候吹胡子瞪眼，什么时候摸摸头安慰一下。这都是要提前演练的。教训就要收到预先的效果，这也是一门学问。于是欧爸便边抽烟，便思考教育的艺术，直到夜幕降临。
　　欧宇笑嘻嘻的勾着弟弟的肩膀，跟他说着哈佛的趣事，说道上次几个哥们在节日里满学校里裸奔引得一大群留学生围观，弟弟欧晨戏谑道：“哥，我认为以你的身材要是裸奔的话，估计四五十岁的大妈和五六岁的小萝莉都会围观的。”欧宇狠狠地赏了欧晨一个糖炒栗子，故意黑起脸教训道“哼，臭小子你别乱讲话，你哥是正经人。”说着，冲着沙发上的欧爸喊了一嗓子，“爸，咱开饭吧。饿死了都快。”
　　欧爸被这么一闹，便没什么心情下厨房，只得叫叫欧妈做了几个欧宇爱吃的菜。欧宇不爱吃粤菜，却热衷于川菜，他本不是太喜欢辛辣，却唯独喜欢麻辣。因此，他对于湘菜没什么兴趣，而好川菜的麻酥酥的口感，好在今天欧妈做了酸菜鱼，她知道儿子喜欢而特意学的，可乐坏了欧宇，激动的抱住欧妈撒娇道：“妈咪，你最好了。”
　　欧妈心里乐开了花，好久儿子没这么跟她这么温情过了，感觉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欧宇小时候，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依偎在妈妈身边要是要喝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是23岁的青年了。
　　但欧妈还是轻轻推开了儿子，爱怜的责备道：“都多大了还撒娇，羞不羞啊你。”
　　欧宇笑笑，“这七年里，只记得16岁最后一次吃妈妈亲自为我做的饭。”还未等欧妈说话，欧宇就抢着帮欧妈把菜盛好，然后端上了桌。
　　欧宇说的没错，一般家里的饭菜都是由专门做饭的钟点工来做，想吃一次父母做的饭，很难。除非是在节日或者欧宇和欧琪生日的时候，因为大部分时候，父母都很忙。
　　一家人围在桌旁，谈笑风生，很愉快的进餐。欧爸这时候也只能打起精神，虽然他现在像个充足气的气球随时都要爆掉，但还是竭力忍住了。从小，欧宇犯错。他就从不在吃饭时候教训，而是要等到睡觉之前，大多数时候欧宇都是哭着就睡着了，然后第二天欧爸基本上就气消了，有时候还会再抱着他哄哄安慰一番。欧爸虽然严厉，却是色厉内荏，表面上很凶的打骂，心里还是极舍不得的。
　　欧宇开了瓶香槟，给欧爸欧妈自己各倒了一杯，欧晨伸手递过杯子冲欧宇眨了眨眼睛。欧宇会意，微笑着，却给他倒了一杯葡萄汁。“喂，我都18岁了啊，还这么区别对待什么意思嘛。”
　　欧宇不以为然，“是吗？你似乎虚了两岁。按理说你才十六岁零十个月。”
　　欧晨见在年龄上没有优势也懒得继续这个话题，其实他从十一二岁就喝酒，家里也没有谁反对。本来嘛，这么大一个酒窖收藏的可都是名酒，不给喝算怎么回事啊。知道哥哥是故意耍他忍不住捶了一下欧宇，然后故作潇洒的自己倒了一杯香槟，轻抿一口，咋咋嘴，“好酒。”
　　欧宇揉了下欧晨的柔发，不在意的笑笑。
　　欧爸举起酒杯，给欧宇碰杯，“小宇，爸在商场上也混了大半辈子了，你知道，爸最恨什么了吗？”
　　“最恨陪客户应酬没完没了的喝酒,爸，放心啦，我不灌你，这儿没有人替你挡酒啊，喝完这一杯就好了。”欧宇不明就里的轻呷了一口酒。
　　欧爸摇摇头，“不，最恨，也是所有正直的商人都恨的，那就是——欺骗。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我说谎，也包括你。”
　　欧宇愣了一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但赶紧恢复了常态，忙夹了一筷子莴苣送到口中，“这酒真不错。”心里暗自思忖，爸说这句话，难道，穿帮了？
　　欧爸无视了欧宇的失态，继续说道：“我几乎没有说过谎，哪怕是white lies，所以，小宇，你一定要记住，诚信。如果你对亲近的人都不诚实，那你到社会上怎么办？面对陌生人撒谎会更容易。”
　　欧妈听出了欧爸话里有话，忙打岔，“好了好了，你干嘛吃饭时对小宇说这些。儿子一向很honest，咱家就没有说谎的人，快吃饭吧。”
　　欧晨也隐约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似乎哥哥在什么事情上欺骗了爸爸，但他能做的也只有缓和气氛。走过去换下欧爸的香槟酒，倒了一杯葡萄汁，笑嘻嘻的凑了过去，“老爸，你喝高了吧。”
　　欧爸笑笑，拿过酒杯，“小看爸的酒量。”说罢，把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转过酒杯，给欧宇照照底。
　　欧宇明白了，也将杯中的酒一口干掉，然后一家人继续吃饭，谈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沉沉的像灌了铅，尤其是欧宇，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酒足饭饱，欧妈上楼先休息了，欧晨则回房间复习功课。客厅里只剩下了欧爸和欧宇。
　　欧爸不动声色的饮茶，而欧宇，则不知所措的坐在欧爸旁边，心里像有只小兔子在跳。
　　屋内很静，可以听得到老式西洋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声音，大约过了一刻钟，欧爸喝完了茶，抬起手来看了看腕上的手表，“11点30分。”然后起身，冷冷的看了眼欧宇，“跟我去书房，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