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95、雪落凡尘，凝腮艳

　　凝雪……凝雪……
　　“凝雪！”一阵碰撞声惊了抚琴人，琴声骤停。来人一脸焦急的模样，责备道，“凝雪，你怎么还在这里？客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妈妈生了好大的气！”
　　“你还是这样冒失，斜月。”凝雪莞尔一笑，随即回答道，“你告诉妈妈，我只是在为新曲子调音，随后就到。”
　　斜月关上门跑了出去。
　　凝雪轻轻抚着琴上的花纹，虽已陈旧，却仍刻骨铭心：“庭前孤枝吐新蕊，素结海棠秋风掩。待到巢燕尽南去，不为门客自影怜。师傅……”
　　正在她垂泪之际，忽听门外有异动，诧异之余，一道影子闯了进来。然而首先印入她眼中的不是少年的面貌，却是他腰前大片的血红，带着浓浓的血腥。
　　一把剑抵在凝雪的勃颈上，少年沉声道：“不准出声，否则要你的命！”
　　即使是这样凶恶的语气，却也不难听出，他受了太重的伤，身体极度虚弱。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和着刀剑碰撞的尖锐之音。“快追！他跑不了多远。一间一间也要搜出来！”接着便是粗暴的踹门声。
　　难道他们在找的就是他？凝雪想着，但见那少年喘息声越来越重，恐怕难以支持。眼见脚步声越挨越近，凝雪情急之下抓着少年的手腕向内室走去。
　　“你干什么？”少年质问她。
　　“别废话，想要活命，就跟我走！”凝雪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怒视他。
　　这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那些他剑下的亡命之鬼，要么跪地求饶，或者是吓得一步也不敢动，都是些蝼蚁之态。却没见过像眼前这人……
　　凝雪将他拉到洗浴池里，一边解衣服，一边解说道：“等会儿你就跳到池子里，谅他们就是搜到这里，也不会跳到池子里搜。”
　　少年还没有从她大胆的举止中回过神来，却见她已经解到最里一件衣裳，慌忙地转过身去。
　　“砰——”
　　“给我仔细搜，不要错漏任何一处！”为首的男人一声令下，随众便四散开去。他正要加入搜索，却忽然发现门槛边有一团血迹。
　　男人微眯着双眼，蹲下身沾上一些在手指尖揉捏，冷笑一声。
　　这时一个随众跑过来：“大人，没有发现疑犯的踪迹，只不过……”
　　男人瞥了他一眼，随即向他刚才跑过来的地方走去。却见里屋是一个大浴池，此时浴池里的女人淹没着身体，只留下脖颈和脑袋，似是惊恐地望着他。
　　“大人，屋里都搜遍了，没有发现疑犯，只有这个女人。”旁边的一个随众拿剑指着凝雪，凝雪又惊恐地缩了缩，似乎更害怕了。
　　“你一人在这里，可曾看见什么奇怪的人没有？”男人问。
　　然而凝血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见她不回答，其中一人斥责道：“大人问你话呢，装什么哑巴，快回答！”
　　“我……我一直都在屋里，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凝雪战战兢兢的回道。
　　“姑娘还是好好想想吧，当真没有？”男人别有意味的盯着她。
　　“没有……”凝雪弱声道。
　　男人半眯缝着眼，冷声道：“那可否请姑娘解释一下，门槛边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凝雪心中一惊，然而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将慌乱掩去，随即解释道：“家乡注重礼节，今日是祭祀祖宗的日子，那血迹不过是不小心滴下的猪血。”
　　“那血是温热的，这……又怎么解释？”男人冷笑。
　　“这……”凝雪眉心一蹙，不意料此人竟如此心思谨慎。
　　“这什么？姑娘还是快些说实话吧。”他自信的笑了笑。
　　凝雪默了一阵，慢慢向池壁退去。守在池边的一人恐她行不轨，抵着她的喉颈，厉声道：“你想干什么？老实点！”
　　凝雪侧过去望着他，弱声道；“没……没想干什么。”
　　其实水下已开始在池壁摸索，待触到一细小的突起，摁下，从中取出一柄匕首。这匕首本是为了自保。接着，她用匕首刺伤自己的左臂，这一切只有她自己和水中的人知道。
　　本想他们搜索无果就会离去，哪知要耗上这么久。那少年本就受了重伤，在水中呆得久了，身体吃不消，池子里的水也会有异样。再者，要是让他再靠近一些，大概就会发现水面浮着的一只呼吸管了。
　　察觉到凝雪旁边的水似乎有异，男人欲靠近查看，却见凝雪举出一只受伤的胳膊。“大人，小女子确实说了谎。”
　　男人诧异：“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这胳膊……其实刚刚，大人们来之前就有一个奇怪的人出现。他闯进来之后便威胁我，我挣扎了一下，他就起了杀心，大概是那人受伤之后太过虚弱，因此只能刺伤我。之后他就从窗子跳了出去。”凝雪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实话？”男人问。
　　“因为……因为小女子要清白，不能失了清誉。”她说。
　　男人听了不由得大笑，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哼，清誉？一介青楼女子要何清誉？早已是不明不白的人，还在这里充什么节妇？”
　　面对嘲笑，凝雪不恼，只淡淡地说：“小女子从来只卖艺不卖身，与这里的其他人不同。”
　　一人耻笑道：“既然进了这里，还能有什么不一样，不同样是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不过就是别人的玩物罢了，哈哈哈……”
　　掌心捏成拳头，心里的耻辱也不过是没处撒的野蛮子气。这样的嘲笑她见得太多，譬如把钱扔到她身上要她作陪的员外，譬如强行要撕她衣裳却被她咬伤的商人，这些年她吃的苦，受过的耻辱，难道还会比眼前的要少吗？
　　可她不甘沦为娼妓，沦为他人的玩物，那样活比死更痛苦。为什么要一次次忍受耻辱，为什么要活的这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