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86、子安足矣

　　“如此倒也省了这去的几十步，你此刻就替她诊脉吧。”他将我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却带了些莫名的情绪。
　　“是。”洛廷自然的起身，打开药箱，取出诊脉的用具。
　　我虽是被两人的谈举弄得不明不白的，但也只能顺势坐下，将手腕露出。洛廷搭好诊丝，将手指轻轻地按在我的腕间。约莫过了一分钟，他随即收回手势，取下诊丝。方才眉间的疑虑减了不少。
　　“如何？”见他已然完毕，肖清明连忙问。
　　“娘娘的身体已无大碍了，只是还需慢慢调养些时日，方可痊愈。”洛廷说。
　　“怎么还需要调养？我如今也能走，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再吃什么药了吧？”我说，其实心里还是惧惮平日吃的那几碗苦药。
　　肖清明听我说这话，隐隐有几分呵责：“即使能走动了，还得养元，你若不通医术，只怕听大夫的话才是对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知道是逃不了了，只得应一声：“我知道了。”
　　大概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沮丧，洛廷转过身冲我安心一笑：“娘娘放心，此后用的药不会再似从前那般苦了，只是普通的养元补品罢了。”
　　“真的？”我一听立马就有精神了。
　　他微笑着点头。
　　此情此景落入肖清明的眼中，然而当时我并未知道，他眼中杂糅的莫名情绪。
　　就当我们说话间，环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不满的扯着肖清明的衣襟：“爹爹，你好了没有？我一个人在一边玩很无聊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肖清明看了看我，最后将视线落在环宁身上，他揉了揉环宁的头发，微笑着说：“好，我们马上就回去。”
　　我连忙站起身：“王爷就要走了吗？”
　　“嗯。有只拖油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再有还有事务要处理，本王就先告辞了。”他说话间不经意地瞟了洛廷一眼，感受到他的视线，洛廷恭谦地低下头。
　　“那王爷慢走。”
　　肖清明微微点头，就带着环宁离开了。
　　待两人走远，我渐渐收回神色。刚才如若不是洛廷正巧路过，我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若他问起，我却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
　　“娘娘，你有心事？”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定了定神，冲洛廷安心地笑了笑：“没有。不过就是……诶，洛大哥你怎么还是这样叫我？我不是说了你要叫我‘解语’的嘛。”
　　我认真地看着他，以为他还会搬出一堆规矩来搪塞我，哪知他半别扭着，幽幽的吐出两个字：“……解语。”
　　我愣了愣，继而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同人亲近的洛廷固然是好，然我平常习惯了谦和带点疏远的他，突然与我亲近，着实有些别扭。
　　“咳咳……”我缓了缓有些尴尬的神色，“那个，洛大哥你刚刚说去替皇后娘娘请脉了，娘娘的身体可好？”
　　见我问起，他忽然面露叹惋之色：“行医的最头疼的就是遇见不听话的病人，皇后娘娘前时累下的心病难除，加上郁结于心，饶是拼尽世间医学，也只可保她……十年无虞。”
　　“十年！”我忍不住惊叫起来，“怎么会这样？”
　　虽然我与秦霜雪只有过几面，连朋友也称不上，但是她为我向太后求情，单这一点便知她心地不坏。况且她今年不过二十四岁，正值女子青春的大好年华，怎么会只有十年青春，那对她不是太残酷了吗？
　　“皇后娘娘正是诞下公主之际气血亏损，加之公主夭折于她打击过甚，故此才会……”
　　我俩都沉默了，心中各怀有事。
　　“解语。”他忽然板正我的肩，温柔而认真地看着我，“你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失去了什么，你都要珍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望着他眼中的坚决，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有了什么依靠，莫名的，不再苦恼。慢慢的牵扯出一丝微笑：“好。”
　　听过我的亲口承诺，他忧虑的眉间才透出一丝明媚。察觉到自己正抓着我的肩，立刻像触电般收了回去，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我想起太医院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洛大哥……”还不等我叫住他，他就提着药箱飞也似的快步逃开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肩上似乎还留有他掌心的余温，不经意的笑攀上嘴角。谢谢你，洛大哥。
　　再经洛廷细心调养半月之后，身子已然恢复了。莫说是之前缺失的气血，只怕身上早已多出几两肉来了，御膳房整日的送些大补大肉，想不增重都难。我想来想去，还是得自己亲自去嘱托，若是交给秀儿她们，原先的菜式不减，难免还会多出一些来。
　　“哟，温妃娘娘来了，奴才参见温妃娘娘！”御膳房的主管李公公老远便贴了上来。
　　“李公公不必多礼，起身吧。”我不咸不淡的说。
　　“谢娘娘。”李公公乐呵呵的起身，满脸堆笑的问我，“今儿是什么风将娘娘吹到这御膳房来了？奴才这儿油烟气儿怪重的，您有事儿吩咐锦字姑娘便是，何劳亲自驾临？”
　　略去他那奴颜媚骨的德行，我只淡淡回了一句：“吩咐件事情怕手下人办不好，须亲自前来才行。”
　　他听了忽有些讶然：“什么事非得劳烦您不可呢？”
　　我无意的扯了扯衣裳：“倒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觉得御膳房送的东西太补了，想着让你们送些清淡的。”
　　“哟，娘娘，这些东西奴才们可都是按着宏亲王的吩咐做的，奴才们也不过是奉旨办事罢了。”李公公笑着说。
　　“公公的意思，本宫连吃的东西都不能自己做主吗？”我看了他一眼。
　　“这……奴才可不敢多事。”他略有歉意的顺下眼去。
　　“李公公，如果你觉得得罪本宫比得罪宏亲王要来得好，那你大可继续做闷葫芦，可是本宫需提醒你一句：做人还是好自为之的好。”说完我意味深长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