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3、画中仙

　　顺着声音，像是到了锦字说的御花园。那声音越来越近，再拐过一个拐角就该到了。不知怎的，我倒不想直接就走过去惊了吹箫的人，想偷偷的看一眼他长什么样子。
　　于是我挑了一个离箫声近的地方，拨开花叶，岂料枝叶有刺伤了我的手，不过这可打消不了我的好奇心。想当初手臂被划了老长一道口子都没事，这点伤完全是小儿科。
　　透过花叶间的缝隙，但见御花园的角落里安放了一架秋千，秋千上坐了一个人，随着他修长的手指的按动，宛如天籁的箫音便流转出来。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本是曹植为甄宓所做，原是形容女子娇俏之貌，却放在他的身上并无不妥，甚至再没有比《洛神赋》中的这一段更适合的了。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男的长那么好看干嘛？不过我觉得他身上还沾了那么一点仙气。之所以如是说，因着他挑了一身素白，发簪拢冠，整个人干净不沾纤尘，宛若误入凡尘的谪仙。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时，那箫声却停了。
　　“有闲心躲在一边偷看，为何不大方的走出来？”箫声被悦耳的男音取代，同样婉转。
　　一般出现这样的桥段，就表示我被别人发现了，而发现我的那个人要么武功高强，要么就是设了局等我来的，更可怕的就是两者皆是。不过任何一种我都是惹不起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结果我还是没出息的走出去了。
　　“刚才就是你在偷看么？”此刻他收了手中的竹箫，挑起一双煞是好看的桃花眼细细的在我身上打量。丫的，一个男的没事长得祸国殃民的。
　　“是。”我极不情愿的答了一句。
　　干嘛，看你一眼还不乐意了？不想被观摩干嘛跑出来。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迷路了会跑这儿来？
　　我正想解释，却见他单手支着下巴，笑的倾国倾城：“那，好看吗？”
　　喂，做人要不要这么自恋，虽然我承认你确实有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也没必要大肆喧嚷吧。
　　“好……好看。”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他芙蓉脸面浅笑：“并不是为难你，只是叫你要听便出来听，躲在暗处是听不出其中的风韵的。”
　　说完他不容我细想，取出竹箫，指尖抵在箫洞，轻轻合上桃眼，径自吹奏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曲终了，由于我一直处在真空状态，对音韵什么的也实在是不懂，他吹的时候就觉得好听来着。
　　“如何？”唇角微挑就知道他极有自信，那大概就是很好吧。
　　“吹……吹的很好听，我不自觉就进去了呢。”我一边鼓掌，一边咧嘴干笑。
　　“是吗？可好听虽好听，却被改了好几个音律，你可有听出？”他笑着问我。
　　完了，姐有一种被腹黑的感觉，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竟把我带进去了。看上去多无害的，竟是个腹黑的主儿，美男多蛇蝎这话倒不假。
　　可我有一点疑心，宫闱重地寻常官员没有皇命是不得入内的，想必眼前的男人身份定是不俗。且身边竟连半个奴仆都没有，可见权限不短，能够任意支配宫中侍从。而能做到这些的，必是皇帝信任的王爷，或者就是皇上本人。虽说这后面的想法将我吓了一跳，但我仍决定试探试探。
　　“这位大人请恕罪，奴婢是刚进宫的，对宫中礼仪颇为不熟，如今冲撞了大人，奴婢心甚惶恐。还请大人告知身份阶位，也好教奴婢去刑司房领罚时，掌事的宫人知道如何定罪。”我如今这副落魄模样，也不会没人相信，就算是皇帝在时，大概也只记得温妃娇美的样子，哪会把我和她扯上关系。
　　等了一阵，却听不见下文。难道出岔子了？
　　“刚刚你说，你是新进宫的宫女，那你是哪宫中的？”许久之后方听他问了一句。
　　“奴婢……奴婢是凤藻宫的宫女。”明明他的声音不大，甚至一丝温怒也听不出，我却会若惊弓之鸟般，手心直冒冷汗，生怕差错。
　　“是吗，原来是凤藻宫的。本王听说凤藻宫的正宫娘娘温妃被发落了，如今只余幽兰居的兰夫人居住，那你必是兰夫人宫里的侍女了？”
　　“是……奴婢是兰夫人宫中的侍女，如今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责罚奴婢便好，此事不该牵至夫人，请王爷明察！”我跪在地上学锦字磕头。
　　刚刚他自称本王，难道真是王爷？可是他一个王爷，怎么对后宫中的事如此了解，即便是从皇帝那儿听来的，只能证明此人与皇帝关系甚笃，皇帝待他连私事也不避讳。如此一来更叫人觉得心惊。
　　“兰夫人处事温和，宫中的侍女处事却伶俐，发上的簪子也极是别致。”趁着我低头思忖之际，他却擅自取了我头上的桃花簪，把玩在手中。
　　等我回过神来，他却笑的一脸乱花。我……居然被调戏了！
　　“王爷若喜欢，就请拿去吧。”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了。
　　他却并不急着收下，只是盯着那簪尾上的桃花，也没了笑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都这时候，装什么高深莫测。
　　“你很有意思，叫什么？”他忽然话题一转，弄得我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