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138、证词

　　看着孤影娴熟自然的手法，一股哀伤突然涌上了心头。从前我也曾艳羡有一身武艺的人，既能够保护自己，必要时也能救下他人。但那是相对于侠士而言，若身为一介暗卫，或者说是贴近于刺客的暗卫，便成了痛苦的源头。日日过着腥风血雨，提心吊胆的日子，性命从来由不得自己，更可怕的是萦绕在自己身边的惟有孤独。
　　这些年顶着暗卫称号的孤影，究竟是如何与寂寞为伍的呢？
　　我正在沉思，却被一双手扶着身子站起身来。回头看时，却是肖怀逸。
　　愣神之际，听得肖清明和孤影行礼的声音。我正要福身，却被肖怀逸拉住，他弯了一双好看的眉眼：“朕来迟了，害你受了惊吓。”
　　说话间，已命人将那宫女盖了白布，抬走了。
　　“皇上怎么没有好好休息？”我问。
　　“朕在此的理由，便是阿语在此的理由。”他淡然一笑。
　　不适于在众人面前此般亲昵，我不由得微微脸红。肖清明沉默地站在一旁，探不出情绪，孤影依旧冷着一张脸，折花则摆出标准的侍从姿态，锦字跟在折花身后，离得有些距离。
　　“此事可有眉目？”肖怀逸敛了刚才的神色，肃穆道。
　　“禀皇上，当时事发突然，出手的人夺了性命便跑，属下想追时已寻不到踪迹。唯一的线索便是这枚银针。”孤影说着，呈上了手中的东西。
　　肖怀逸将银针捏在指间打量，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这枚银针生的普通，随处都能找到，不能提供什么线索。看来，对方也不笨。”
　　肖清明说：“皇上，今夜那人公然行刺，环宁虽未伤分毫，却不得不早作谋划。”
　　肖怀逸淡然：“对方势必明白今夜之后，我方已有防范，倒不敢再冒然出手。只这名宫女着实可疑，先是故意引走顾将军的儿子，又是趁夜行刺，只怕这幕后的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皇上，此事该如何处理？”折花问。
　　“谜底皆在环宁身上，在她醒来之前不如静观其变。”肖怀逸道。
　　“皇上。”我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把御花园的事告诉他，“当日环宁同那侍卫纠斗时，一直强调着秋实殿，并嘱托我定要寻到你，也不知……”
　　“‘秋实殿’？”他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默了一阵，忽而勾唇一笑。
　　我心下疑惑，又听得他言：“时辰不早了，莫要扰了太后清净，便各自散了吧。”
　　说完又轻轻拢了我的手，温柔浅笑：“难为你夜半还要受凉，朕送你回去。”
　　我愣了愣神，不甚明白。却见各人交换了眼色，不动声色地退下了。
　　肖怀逸牵着我往凤藻宫去，一路上宫女太监见了皆是低着头走的，稍有好奇的悄悄瞧了两眼，就匆匆遁走了。肖怀逸不甚在意，我却被弄得极尴尬。试着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但每使一分力，他就越抓紧一分。瞧着我既尴尬又无奈的模样，肖怀逸倒欢喜得勾了唇角。
　　“阿语莫不是要我将你抱回去。”他忽然侧过头，玩味似的笑着，“若是叫我松了手，我便只好这一路将你抱到凤藻宫去。”
　　说着竟使坏地要松手。我急忙拽住要溜走的温度，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却笑了笑，一副早有意料的模样。
　　同行无言。听着脚下有一碴没一碴的踏雪声，我忍不住问：“刚才见你似要处理这事，怎么没了下文？”
　　他默了一阵，轻飘飘的一句：“那阿语你可信我？”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自然是信的。”
　　“若你信我，便答应了暂且不问此事，日后我再告诉你。”肖怀逸说。
　　收回落在肖怀逸侧脸的视线，我若有所思的低着头。偶尔看了身后远远跟着的两人，不觉有些添闷。锦字原本就是个喜静的，偏偏还跟有着木头属性的折花凑在一块儿，怎么看怎么无聊。想必锦字也觉得跟他呆一块儿会闷，离他站得远，一个人默默地低着头。
　　太后勒令我在凤藻宫思过，我只得乖乖呆着，却遣了锦字留心外头的动向。
　　约莫两三日后，还是清晨，锦字便急忙地跑来告诉我，环宁醒了。我当即便有些坐不住，直说要去慈宁宫看看，却被他们几个三两下拦住。说我刚是晨起，连衣裳都还未换，又说还有太后的懿旨压着。然最叫我挂心的却是，锦字含糊不清地告诉我，环宁虽是醒了，却对御花园的事不做深究，对外称着那日落水的事记不真切了，只不忘替我开脱。
　　我听了越发坐不住，吩咐了容月着我梳洗。
　　“可是娘娘还未得准许，若擅自离开，怕是不妥。”容月眉间满满的忧色。
　　“不碍事。”我大手一扬，“如今也洗了罪责，这旨意被撤是迟早的事，我不过多半刻走出去，再者这思也思了，太后定不会太过为难。”
　　容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锦字拦下：“小姐的脾气你还不懂么？唉……容月你伺候着小姐衣着，元香，你同我去准备洗漱，小平子便去备好轿子吧。”
　　我冲锦字笑了笑，不语。
　　待一行人赶至慈宁宫。太后见了我皱着眉头，未说太过严厉的话，但我却知，这一辈子也别想在他老人家面前搏个好形象了。
　　去了环宁休息的门，但见她确已醒了，只倚靠在床头，喝着宫人碗里的粥，气色不怎么好，大抵是连躺了几天的缘故吧。
　　“听说郡主醒着，我便自作主张来了。”我笑吟吟地坐到挨着床的椅子上。
　　她略微惊讶，挥挥手让侍奉的宫女下去了。
　　我敛了笑容：“怎么不多吃些，难道我的到来惊了郡主的胃口？”
　　她听了扯出一个恶劣的笑来：“虽然皇嫂的长相确有那么一些……不尽人意，但本郡主心理强大，还不至于因此倒了胃口。”
　　我咬了咬牙，但见她这毒舌恶劣不减当初，也就没跟一个病号计较了。我可是成熟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