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花谢》风栖萋

116、后悔

　　这是《凤求凰》……但为什么是“凰飞翱翔兮，四海求凤”？
　　“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不容我细想，她忽然拉起我的手，向着桃花夹道跑去。我没有穿鞋，脚底传来一阵凉意，还有碾过桃瓣的柔软触感。
　　我们一直跑着，周遭的景象却好似没有变换过，一直重复着。
　　我很想停下来问她。这时，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手执玉箫，音容莫辩。她忽然松开了我的手，兴奋地冲那道影子奔去：“之谦哥哥，之谦哥哥！”
　　我愣在原地，看着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不停地呢喃着那四个字。
　　突然，她挣开了那道影，十分愤怒：“不，你不是之谦哥哥，你是谁！？”
　　那道影不为所动，手中的玉箫不知何时幻化成了一柄长剑，锋利的剑刃布满森森血迹。自锋尖溅下的一滴血慢慢漾开，玷污了我脚下的土地，渐渐地土地变作流动的池面，自池子底绽放出无数妖冶的红莲。
　　“啊！”她惊声尖叫，一头银丝分外扎眼。忽然她似发狂般抓住我的肩膀，不停地问：“为什么你不要他了？为什么你不要他了……”
　　我透过她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那道影。但见他微微一笑，分外妖娆：“阿语，你这一生都逃不开我了……”
　　不知为何，我心中一痛，感觉到脸颊有温热的液体淌过。我伸手去触碰，竟是鲜红的，那鲜红的液体在我手中凝结成冰凉的晶状物，不消半刻便碎作了尘埃。而此时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那清脆的银铃声，感觉离我很近，又感觉离我很远……
　　“小姐，小姐！”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锦字焦急的面容。
　　“锦字……”我仔细看着她时，她才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小姐今日起得晚，都快过正午了，奴婢担心了好一阵。”
　　“锦字，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说。
　　“许是小姐平日里白白的担虑，有些心神不宁了。”锦字宽慰道，“奴婢等会儿去找洛太医，讨一个安神的方子，小姐吃了便不会再整夜的做恶梦了。”
　　“这样也好。”我欲起身，锦字忙的来扶我。不巧盖在身上的被褥滑下，我这才惊觉未着寸缕，身上也疼得紧。
　　我俩都有些尴尬，她脸红的偏过头去，我便连忙扯了被褥遮盖。
　　锦字颇为羞涩的说：“早前皇上吩咐过了……说是若小姐醒了，就要好生伺候着。元香熬好了汤，容月也烧好水了，小姐先随奴婢去沐浴吧。”
　　“嗯……”我轻声应了一句。
　　这时，床单上的一抹鲜红却狠狠地刺痛了我。昨晚竟是我的初夜么！？不该！若说温妃是最受宠的，那他们之前……难道从未同房！
　　我又想起昨晚那个奇异的梦，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不安和焦虑也越来越深。
　　接下来的半月里，肖怀逸再没有出现过。就算我去找李公公，他也只有一句皇上忙着处理政务，得空了自会相见。而我明白，他其实是在躲着我的。
　　这夜我又去了御书房。天飘着雪，也越发冷了，即使带着暖手炉，也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娘娘，您回去吧，皇上……正忙着。”秀儿见李顺安劝将不住，便又来劝一次。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借口，我也并不想难为你。”我冲她笑了笑，“他今日就是见我也好，不见我也罢，你权当由着我任性好了。”
　　秀儿看了看锦字，终是无奈的走开了。
　　也记不清站多久了，苔上雪积了怕是有寸厚。房里的灯未熄过，房门也至始至终紧闭着。
　　“娘娘，娘娘？”听见有人唤我，我方才清醒了一分。但见秀儿站在阶上，眉间着了喜色，“皇上想见您，快随奴婢进来。”
　　我缓了一下神，却有些走不稳，幸得有锦字搀扶着。进了屋全身便暖和起来，与外面全是另一番天地，只这一冷一热，倒叫人头有些晕眩。
　　屋子里奴婢奴才皆退下了，而肖怀逸独立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崇衍……”我轻声呼唤了一句。
　　他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应声。我便慢慢地向他走近。
　　“朕……后悔了。”肖怀逸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叫我停住了。
　　“后悔……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话问得多么没有底气。
　　“后悔在那夜没有自制力，不该在你心里存着别人的时候占有你。”他说，“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后悔对我付出感情了，你也后悔跟我在一起了？”我不禁有些生气，“那你从前做的算是什么？我做的又算是什么？你的一句后悔，又算是什么？”
　　他转过身来，脸色很差，眉宇间带着忧倦：“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也想在你心中有一个位置，可是你的心已经满了，他将你的心占满了。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现在的一切，到时候即使我不说，你也会想要逃离这里。”
　　我哭了，嘴唇颤抖着：“你想要赶我走？”
　　肖怀逸苦涩地勾了勾唇，算是默认。
　　“为什么？当初先抓住我的是你，现在要赶我走的也是你。为什么要在我爱上你的时候放开我！”他微微讶然。我有些激动，胸口很闷，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我说我爱你，我爱你……肖怀逸你知道不知道！”
　　我身子一软，再也站不住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记得那向我跑来的身影，也记得他将我搂在怀中，他附在我头上的掌心的温度。我也记得我口中一遍遍的呢喃着：“不要赶我走……”
　　直到他要我离开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有多爱他。从前的执念在我看来，不过是为了遮掩的笨拙伎俩，多么不堪一击。如今我也算是明白，人生错过了许多次开口的机会，当初若我能放下自尊挽留他，他也不会离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