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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另一个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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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生性沉默,大多数时间我们一个在看书另外一个在看天花板,也很安静。没怎么交流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尴尬。
过了几天,闷油瓶正式开工了,忙得不得了,遇到进度赶不上的情况,时常十二点才到家第二天四点钟又要赶过去。我也就提前买好夜宵放到微波炉里面,让他回来叮一下就可以吃了。有时候我也处理一些事情熬夜,就等他回来一起吃。
说到店里新添的黎簇小朋友,虽然说是店里的学徒,但好歹人家也是正经的高考生,我也不能耽误他的学业,就让他周六周日的时候来搭把手,适当地一两个小时。他做事还算是勤快,我也就让王萌带着他先熟悉一下业务。
一天下午,我正躺在椅子上看书,忽然手机震了一下,我拿起来看了一下,是小花的简讯。
我跟王萌打了个招呼,即刻动身去飞机场接他。
小花看到我,就让他的手下的几个人直接先去酒店,然后跟我回店里。
小花脱下衣服放到一边,把一个有些重量的邮裹递到我手上,我也没有多想,就拆了开来。当看到包裹里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抬头看了小花一眼,我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了些什么一样无处发泄,有种被骗的愤懑。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三叔那次收购的三国时期的拓片。三叔没有给我他唯一的侄子,而是给了小花。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我问小花。
小花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用嘴奴了奴“你看出些什么了没有?”
我听他这么问,便低头去仔细看这拓片,我之前就觉得这文字像极了前些年在山西东南太行山出土三国时期摩崖石刻的感觉,字体是隶书,准确来说,是汉隶,三国时期主流的书写风格,当然,在这期间,特别是魏晋时期,楷书也开始普遍进入了刻石历史,像《宣示表》《荐季直表》等。
单纯从外观看不出有啥特别的东西,三国事情出土的石刻还是挺多的,用隶书雕刻占多数,不算是稀奇。
但是这东西却不同一般,我仔细辨认这写的内容,记录的是一个事件,而且这个事件还不是普通的事件,也不是普通人的事件---那是三国鼎立时期,一代枭雄,魏武帝,曹孟德,曹操的事迹。
字里行间大概是说曹操修建的铜雀台一事。《三国演义》中提及,一夜宿于冀州城东脚楼上,操忽见一道金光从地而起,操在金光处挖出了一铜雀,旁边的荀攸在他旁边说道,这个可是吉祥之物,当年舜他老妈在生他的时候就梦到了玉雀,于是操大喜,就在这上面铸造了铜雀台。
有一句被人传烂了诗句说的这个铜雀台,便是铜雀春深锁二乔。但其实这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美人当然让人眼馋,但对曹操这种野心勃勃的枭雄来说,肯定不是仅拘泥于得到美人这么简单,作为他个人权利的象征,这不但是招揽文武百官的文宴场所也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基点,所以也有曹操把自己的墓建在铜雀台的说法。
但是不管怎么说,撇开那个说法的可信度不谈,这铜雀台修筑在如今的河北章县境内,这记录铜雀台修葺的拓片怎么又会出现在广西呢?这东西又是怎么被人发现的?我弯下身子嗅了嗅上面的味道,心中更是大为惊讶,竟然有一阵浓烈的尸臭...
呛得我咳嗽不止,喝了一大口小花递过来的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小花跟我说的跟我猜想的已经相差无几,三叔他们要找的竟然是曹操的墓。就在前几年,在河南省安阳市安丰乡高陵,发现了曹操墓,高陵已经成为了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只是发现这个墓的时候,发生了一个相当离奇的事件,墓里面的东西几乎被倒斗光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块刻有“常所用长犀盾”残断石牌,这座受人瞩目的操墓,盗洞就有五六个之多,但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曹操的遗体被拖出了棺木,发现的时候,其他都安然无恙----唯独没有了脸!只剩下了后脑勺和头盖骨,像是生生被人削去的!
我记得,这一篇新闻一出,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关于墓址不详的操墓的明间传说中,最让人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七十二座疑冢,说是操墓在河北省磁县一代造了七十二个疑冢之多,但也有说更多的,说不是七十二而是一百三十四。三国演义聊斋志异也都宣称操诡谲非常,设立了七十二疑冢。
后来考古专家出来澄清,说这七十二座疑冢实际上是北朝墓群,究竟事实是怎么样,现在也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最新发现的那座高陵古墓究竟是不是操的墓,躺在主墓里面的究竟是否是操本人,大家都抱着怀疑观望的态度。
小花抱着手继续跟我说,三叔在广西那座南宋古墓中果然发现了了一条关于操墓的重要线索,这条线索似乎足以证明最新发现的那座古墓亦不是真正的曹墓。
这千古之谜,眼看就要被人解开,也不知道是哪里透漏了风声,老九门接二连三地得到了消息,都想过来插一脚。
“你三叔是不想让你趟这淌浑水,这件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老九门不如从前了,大家各行其是,个个都心怀鬼胎想吞掉对方,这次的合作是一个契机,去的都是各门下数一数二身怀绝技的好手...”小花一只手托着下巴,跟我说道“其他的几个门派当然也想打你的注意,你入世未深资历浅薄,万一你没经受住诱惑,跟着他们那群老谋深算居心叵测的老东西们一起,其中的关系利弊你还能算得过来么?”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试想如果当时我还在杭州,知道他们要寻找的是操墓,毫无疑问肯定就算是胡搅蛮缠也会跟着他们去。
“我相信你们是为了我好,我就问一件事情。”我把拓片放在桌子上
“三叔因为这事,叫黑眼镜把我送出杭州城你知情不?”
小花叹了一口气,望了我一眼,欺身过来。“你三叔告诉我,你的事情他另有安排,我并不知道他还把黑眼镜弄到你身边去。要是我知道了,我能同意么?”
接着嫣然一笑,眼睛也弯了起来“我对你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
我被他逼得往靠到了椅背上,手心不禁出了一阵冷汗“咳...不知道就算了,嗯,那什么,等下你不是要回酒店看看么?”
小花抬了抬下巴“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我...也没担心什么啊...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小花白了我一眼,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说道“其实酒店开业本来就急不来,哎...也不知道谁啊,在电话里面里头跟我急眼啊,说要分手啊。我大老远火急火燎地做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赶过来,解决完事儿之后就想把我甩开~”
我不禁噎了一下,谁说是分手了啊?
说完摇摇头,摆了摆手,掀开眼帘,拈手就开唱“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夫,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像那槌子一下一下敲击在钟琴上,好听的很。只是他这歌词让我在旁边听的是汗颜不已...奶奶的,敢情他是在骂我薄情郎啊。
一曲而终,他那眼睛像钩子一样盯着我“怎么样好听么?”
我没好气地说道“好听呀,哎,大花,你他娘的咋不唱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呢?”
“这...”小花咧开嘴就笑了“你要是想听我也是可以唱的。”
我从牙关挤出两个字“不想。”
小花顿时就乐开花了。“说个正事,我这段时间住你那儿。”
“你没订酒店啊?”我抓了抓头发,问道。
小花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干嘛要订?你那不是有客房么?”
“不是...下次你要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哥们过来拍戏,我让他住了。上次在北京的时候,就在你家的酒吧,你见过他,张起灵。”
小花食指顺了顺眉毛,脸色不善“哦,你说那个会缩骨功的闷货啊?那我就将就睡你的床。”
“那我睡哪儿?”
“爱睡哪睡哪,不管。”小花说完就往外走。
“哎,别走...喂,去哪?”
按道理说我家的主房够大,睡两个人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小时候我们都是睡一张床长大的,但是吧,我也不能太不把这个当回事了,以兄弟为借口忽视了我们正在面临的问题,要是我真的不管不顾两眼一抹黑地就这么跟他睡在一个床上,给了他错误的暗示,到时候伤的肯定是小花,一顿思索下来我决定还是睡沙发。
我劝小花早点休息,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是挺累的了。
小花看着我抱着被子出去,依稀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家的客厅正对阳台,外面也没有什么建筑物挡着,这个时候躺在沙发上正好可以看得见外面的天空,刚刚有些愧疚还是什么的心情顿时消退了不少。
城市不比乡下,满天星斗的景象不常见,连月明星稀都是下雨过后才有。
精神一放松下来,我就开始想小花今天说的话。
安阳高陵,安阳高陵,安阳高陵。
这个地名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我在心里连着读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好似最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我把手臂放到额头上,深呼出一口气,答案仿佛就在眼前,但是越使劲想却越是模糊,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这个的呢。
过了半晌,就在想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抬手借着外面的灯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这个点了,我想闷油瓶今天是不回来了。
闷油瓶,闷油瓶,胖子,闷油瓶,胖子,胖子?
我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打开手机,翻到一个短信,是胖子一个星期前发过来的一个电话号码,准确来说是阿宁师姐的电话号码,说是她手上有一只考古队,想找我们做顾问,而去的那个地方,如果我没有记错---就是安阳高陵。
想到这,半点睡意都没有了,一颗心脏顿时胡乱地嘣着。
由于我最近也不怎么缺钱,心也也懒了,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当时听完胖子说的就忘在脑后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玩游戏?”
这声音一出,特别有是黑暗幽静的夜晚,登时吓了我一跳。
“你走路不出声?”
“是你看的太入迷了。”小花说着,就走了过来
“终于换手机了?”
“啊...你怎么也没睡呢?”我把手机放下来,坐起来让开了一个位置。
小花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头仰在了沙发上摇摇头。
我笑道“花爷莫非是饿了?”
小花听言也是一楞,瞥了我一眼,露出一个邪笑“呵呵...是啊,一直处在饥饿状态,睡不着啊...”
我拍了一下大腿,哗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去开灯“多大点事,等着啊,下面给你吃。”
小花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止不住地嘿嘿捂着肚子,手拍着沙发,连着说话都不太顺溜了“下...下次...别这么说了,起码不要让我知道你对别人男的这么说了,哈哈,下面。”
我蒙在当场,不明所以,愣了两三秒钟才知道他是这么个意思,回路抬脚就过去揣“操...你脑子里就不能有点正常的东西,整天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把灯开了,小花跟着我走到厨房,偏着头抱着手看我丁零当啷地忙活。
“你行不行啊...”
“嘿哎...这有什么行不行的,个蹭食的,那么多要求,还看不上...”不就是煮个方便面嘛...等在水里一烧开,加点油盐放点青菜,我就不信花大厨做出来跟我还有什么不同了。
小花懒洋洋地说道“没看不上,看你毛毛躁躁铛铛铛的,隔壁不知道的以为这边要打架呢...哎哎哎...这菜不用切...”
我无奈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眯着眼笑看着我的很开心,房间仿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常人看了怕是会愣神当场,我摇摇头,只好按着他的要求做。
吃完面,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我们在阳台依靠着栏杆上,悠闲地看着外面,路边的金黄的盏盏灯火映照外面一片阑珊,夜晚没了白天的灼热,时不时还有微微的凉风。
小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我和黑眼镜从湛卢逃出来的经历,不过我把受伤的那一段给省略了,突出了我当时智勇巧战大头兵的一段。
小花一开始还能调侃我几句,听到后面,气的直掐我,我只好跳上栏杆躲避他的攻击。
嘻嘻闹闹着就算是这把件事情过去了。
我对小花说“记不记得我小学跟你说过,我在城外的那个林子救过一个男孩...”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记得。大老远背回来的那个杆子吧,怎么了?”
我摸了摸鼻尖,忍不住笑了“那个人好像就是黑瞎子。”
小花皱了皱眉,不可置否“他告诉你的?他说你就信了?逗你玩的吧?”
“不至于吧?细节什么的他还能说出来呢。”
小花冷哼一声“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只要不是编得太离谱,多少都能糊弄过去,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这好好的怎么又牵扯到我身上来了“那,那我也相信你了呢。”
“我们能一样么?咱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解语臣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啊?我是说,对别人你得多长点心眼,万一黑瞎子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你,利用你,你觉得自己救过他一命,然后对人的警惕就降低了...吃亏都是小事,被人套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我心想,其实他也救过我,但我没说,况且我也不是完全相信黑眼镜。
我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有什么好被人利用的?”古董店那么旮地方,估计给他塞牙都不够。
小花啧了一下,凑了过来,微亮的眼光透漏着怒气和警告“是这么想问题的么?你多大了?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吧,跟你说了多少次他是个gay,就这么不把这个当回事?不把我当回事?”
我转头刚好撞上了小花那双上挑的凤眼,外面通亮的灯光都没有办法把小花的脸照亮,却独留点着了那双透着黑得透亮的瞳孔,仿佛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引其中,美的摄人心魄,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看得我心里猛地一紧,虽然知道他是男的,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下。
“没...没把你不当回事。”我眨了眨眼无辜地说道。
小花戏谑地撇了一下嘴角,压上前来
“那你说说,现在把我当什么了?”
凭我对大花的了解,并根据小花一贯的尿性,这多半又想调戏我。我并不是有意装聋扮傻,但是我不想完全挑开我们现在面临---我们的关系已经不似当年的兄弟般单纯的问题,然后两人都陷入窘迫的僵局。
我刚吸口气,张嘴想幽默一把,小花支起食指轻轻地按住了我的唇,我顿时觉得一阵凉意。
“我知道你又想把我晃过去。”小花苦笑了一下。“但这一次...我想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其实我并不介意继续等下去,只是,这一次,我要再努力一次,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兄弟,否则你会失望,而我永远没有机会,今天你就做的很好。也求你把心里的那个位置空出来,万一你喜欢男人,那个位置是留给我,也只能是我。”
我差点忘了,就如我那么了解他那一般,他同时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他的坚毅,决绝,傲然的神色中裂出一丝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祈求。
小时候唱戏没唱好被师傅打手心没见他哭过,被人欺负的时候没有示弱过,委屈的时候没有大力辩解过,更别说乞求什么事情,什么人。
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想当场给他答应下来。
只是在我稍加思考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他的陷阱,这是不让我找除他以外的对象啊,这小子,忒狠了。
我回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他看我不语,也不逼我,静静地跟着我坐到了旁边。
大概过了一分钟,我跟他说道“这几天抽一个晚上吧,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你到杭州了,一起回家吃个饭吧。”
小花眯着眼睛沉默了许久,说道“行,就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