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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飞跃丛林 ...

  •   我零星地记得,黑眼镜小时候瘦不拉几的跟个杆子似的,还没有我高呢,第一眼看过去我都以为比我小,那时看他穿着一身军装,我心里好奇着,也就强忍着恐惧跟他说话。

      他的戒备心很强,半天没把手里的刀放下来,那个时候的他眼睛还没变坏也没有变态,所以没带墨镜,只是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冒着诡谲的光,蓄势待发的样子像是要随时扑过来一样...我自己手边只有一把手工刀,那时就想,不行啊,这武器相差也太悬殊了,我又暗暗瞅了瞅地上的小石子,结果他这眼睛尖的,发现我看地上的石子,另一只手就摸上了旁边的枪....

      现在想想,其实这段记忆还挺有意思的,我能活到现在确实不容易,冥冥之中看来是有王母娘娘在保佑着我啊...

      正想跟他讨论一下当时的细节,结果那边来了一句---你那时是我的初恋,把到嘴边的话就给我堵了回来。

      我去,不解了啊,尼玛...对话咋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语调也没有那么让人蛋疼了,反而很严肃,他这样让我连用笑话带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差点还被自己倒吸的冷气给呛着了。

      我轻咳了一声,有点尴尬,谁来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怎么接下去?我以为我和黑眼镜小时候有过往已经够让我感到意外了,可是他这...

      他又把脸撇回去了,说道“...我出院之后想要找你道谢来着...但你好像不在...”说道这里他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卡壳了。

      我被人说是初恋就已经够害臊,对象还是一男的,一听他卡壳我忍不住去看他,擦...他娘的耳朵还红上了。

      操,你倒还耳朵红了,我特么这还没有那么说什么呢,你有啥好红的啊?那个在更衣室里面跟赤剑都差点那啥了,事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问我这个观众是不是在吃醋,这无异于---自己在吸蚊香也就算了,还要问别人是不是也要来点儿的脸皮,告诉我这个人居然还能害羞?

      如果对象不是我,我现在一定很有兴致跟取笑一下他。

      本来嘛...说穿了,八九岁的事情,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暗恋过一两个小女生,哥还向小花求过婚呢。更何况哥现在都是有身份证那么多年的人了,早就过了毛头小子的年纪了,这点小事不能就把哥难倒了。

      我想了想说道“啊...是没有机会跟你解释,我去看完你的那天晚上,二叔说要去出去办点事,就把我托付给小花的师傅,然后小花师傅就把我和小花俩带到北京去了,直到暑假结束才回来。”

      黑眼镜静静地听我说完,挑了挑眉,扭过头半天没说话。

      我等他开口,可他这个样子,我一时之间也不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嘴角又有了笑意“你那个时候可真呆...明明都告诉你那是陷阱了,你楞是掉进去了...”

      我迷茫了一下,然后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下意识接过话“靠,你分明是等我掉进去之后才告诉我的,我是那种傻傻分不清的逗逼么,要是你提前告诉我,我早就绕道了...”

      黑眼镜笑了“当时你走的太快,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就嗖嗖地跑过去了...”

      我憋不住开口辩解道“奶奶腿的,你...你这人太不厚道,还马后炮,我那还...还不是因为给你找什么木头来...来固定你的腿么...”

      黑眼镜咯咯咯笑的很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了。

      ......

      黑眼镜没有把飞机开出魔鬼林,而是停靠在了一块隐蔽的空地上,我从直升飞机的探照灯中看到,旋转的螺旋桨产生下沉的气流,把地上的树叶和枯枝卷到了天上。

      停靠完之后还对着飞机一顿捅咕。他在侦查和反侦察,心理战,各种现代战中毫无疑问是个好手中的战斗手,我也就静静地在一旁等着他做完掩盖行踪等一系列工作,一边按照他的嘱咐检查装备...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心,这种安心我只在闷油瓶旁边感受过。

      时间刚过一点,我们两个背着行囊朝着魔鬼林的出口进发,黑眼镜的意思是如果没遇到特殊情况,大概只剩下三四个钟的行程。

      生长的草类丛生,还有些曼生的植物最高的时候能达两米,从中穿行变得非常艰难且缓慢,而且这个地方没有所谓的路,只能借助着砍刀开出一个道,若是在白天,能见度也很难超过几米,更别说是在晚上了。

      我是属于那种比较能忍的人,从小到大无论是遇到多么恶劣的环境,或者是面临一些突发的事件,我总能找到那些能够接受的地方,然后以新的方式习惯它,而且有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尽管是难以忍受的极端的潮湿和温热,由于各种可能携带着疟疾的蚊子和传染疾病的壁虱和寄生虫还必须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但我却在心里庆幸着旁边还有一个黑眼镜。

      随着周围的雾气越来越重,能见度越来越低,朦胧的视野导致我只好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我举着电筒,心里渐渐开始不安,我清楚手里拿的是军用的手电,能见度能高达十几米,穿透性也很强,但现在却需要很大的功夫才能辨别我左边的这颗树桩而不是黑眼镜的背影。周围除了我自己走路时发出的窸窣声,就是我自己突突突急促的心跳声,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浓烈的雾气中,我似乎感受到一个无形的力量包围,又像是被一只诡异的眼睛瞪着。

      还记得大二暑假的时候,我和闷油瓶去了一趟胖子的老家,去体验了一次上山下乡的,让我窥探到了那神秘胖子的破绽,那些神乎其神的鬼故事都是他自己瞎扯的,不是从五元一斤的盗版地摊上看来的就是自己道听途说的。

      这冷风一吹,我就更加觉得阴森了,心说我这不会是不小心到了沼泽地里了吧?越想心里越怕...

      恍惚间,就在我身体完全没有半点准备的时候,刚踏出去的右脚失去了落脚点,整个身子往前倾了一下,直觉告诉我前面很不对劲,不是断崖就是瀑布什么的,我赶紧脚缩回来,把手臂往后摆想让自己的重心甩到后边去,我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前方传来石头滚动的声音,我大力地呼吸着,卧槽卧槽!吓地我出了一身冷汗。

      又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想着,刚才真的好险,要是再多一步,我就真的完蛋了,要真栽在这,估计八九十年都不会有人注意的。

      我知道人在黑暗的环境里,如果面对着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人们会在心里产生各种难以言说般沉重的感受--不安,紧张,压抑,甚至是焦虑。

      我尽量不把自己的处境往坏处想,把自己的跳动的心悸平复下来,很多时候糟糕的事情并不见得会变得更加糟糕,反而是因为自己的过度紧张而忽视了事情的发展。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鼻子出了一点问题还是因为其它,我突然闻到除了植物和泥土以外的气味,那种气味我以前没有注意过,也许是因为眼睛的敏感性下降导致其他的感官开始变得清晰,淡淡的腥味其中带着点我无法言说的甜味...

      我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站了起来,用电筒在地上搜索了一下,给自己找出一条可行的路,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在我想去仔细辨别一下这味道的源头的时候...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喝声,同一瞬间,一个手掌捂住了我的口鼻,一股强地出奇的力量把我从原地扯开,不由分说拽着我就往前面跑去,我甚至感觉自己的整个手臂都被人撕开了,我整个人都傻眼了,连反抗的时间和力气都没留给我。

      我的嘴巴被那只手捂得严严实实的,想说的话都憋在嗓子眼里,独留给我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然而除了倒退的地面和模糊的雾气我什么都看不到。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他拉开原地好一段距离了,我好像整个人挂在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一样,周围荆棘的树条刮破了我的膝盖,扎到我的肉里面,此时,我的半个手臂已经被捏麻了,我兀然间想起那部有关食人魔的电影,那部无时无刻不在吃人的恐怖片,我想现在的惊恐的眼神一定比当时的男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拽着我的胳膊迅速拐了一个弯,向前的惯性差点没把我的脚甩扭了,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地势开始变低了,自己正被带入一个像是洞口一样的地形里,停妥当之后,我嘴上手臂上的力量也松了...我猛地喘了口粗气,他放开我的胳膊,往后站了站,黑暗中我看不清,只觉得他直勾勾地直盯着我...

      突如其来的安静,我竟然连他半点呼吸声都感受不到...

      我吞咽了一下,手里攥着手电筒冒着冷汗,寒毛直竖,停在原地不敢动弹,我在心里琢磨着,这什么情况,莫非是觉得货不太满意,想差评?想退货?

      我摸了一把脸,心里越想越觉得怪异,于是我打定了注意,小心翼翼地举着电筒往前面探去----奶奶腿的丝袜,黑眼镜也不知道怎么的,没带墨镜,灰头土脸的,两只眼睛像钩子一样看着我,龇着一口大白牙朝着我笑呢。

      我顿时就想呼他一脸熊掌了,我把手电筒放下来关了,窝火的话憋了半天,还是给我自己堵在嗓子里了,舔了舔唇角,低声问道“你有瘾啊?”

      我摸了一把脸,心里越想越觉得怪异,于是我打定了注意,小心翼翼地举着电筒往前面探去----奶奶腿的丝袜,黑眼镜也不知道怎么的,没带墨镜,灰头土脸的,两只眼睛像钩子一样看着我,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呢。

      我顿时就想呼他一脸熊掌了,我把手电筒放下来关了,窝火的话憋了半天,还是给我自己堵在嗓子里了,舔了舔唇角,低声问道“你有瘾啊?”

      虽然是有点上火,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尼玛,刚才吓得我腿都软了,这一次两次的,太伤自尊了。

      黑眼镜垂着脸弓着腰走了来,煞有其事地说道“要是再晚来半分钟,我就得哭着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没看出来,把牙收回去吧,我看你挺乐意的。”

      “我现在这不是高兴么,你没看见的时候我可急得直跳脚,我还从来没那么担心过谁呢,林子里突然起瘴气了,我还把你弄丢了...我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黑眼镜叹了一口气,一边从上衣口袋掏出他的那小瓶酒壶递过来。

      我接过瓶子的手一顿,打断他“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瘴气?”

      黑眼镜看我听他说话了,点了点头。

      瘴气,一般在热带雨林地带动植物腐烂后的毒气,瘴气中含有大量的有毒气体,甚至重金属的挥发物,吸多了会致使慢性中毒,严重会腐烂肺部,浓度较高的话会使人丧命,有些瘴气如浓雾时而伴随着异香。《后汉书南蛮传》中,“南周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有四五。” 有古书记载,在1512年,南临安府安南长官司反叛,曾于明正德三年再莲花滩建守御所驻兵平反,但因蛮耗低洼多瘴气,不少士兵死于瘴气病。

      祖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黑眼镜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肯定是惊险非常,我想要不是他及时捂住我的口鼻,明年清明节我家就得加个活动了。

      黑眼镜跟我说,这个森林里面本来就邪气的很,草木莽深,山峦得张,毒虫瘴气,泥沼猛兽,雾气开始弥漫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而且并不是一般的瘴气,危险系数很高,就算是他们特种兵这种情况也不轻易出去,但是这个时候转头去找我,才发现我已经不见了。

      我连忙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感受着喉头的微苦的辛辣,真心感激地对黑眼镜说道“谢谢...”

      黑眼镜嘿嘿笑了两声,坐在了我旁边。

      我一边打量着这个洞口,一边把酒递回给他,问道“话说,你到底哪里找来的这个水帘洞?”

      他说道“这是我还在湛卢当兵时,实训演练进行狩猎项目时挖的一条沟,时间隔得太久我差点没记得具体的方位在哪...这地方相对比较干燥,能挖到这样像样的洞的地方不多...”

      黑眼镜提议道“这瘴气要散我估计还得需要时间,我们可以趁这个时候休息一下。”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说,你坑爹呢,在这休息不等于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么,于是我问他“你就不怕他们趁着这个时候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那边可是装备精良,我们是为了逃命,他们弄个防毒面具之类的装备根本不成问题。

      黑眼镜径直脱下了外套,笑眯眯的地说道“现在空气的湿度已经到达了饱和的程度,饱和的空气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放大器一样,空气湿度增加,声音就会传播地越远,无论是气味还是声音都会变得更加容易辨认,我的耳朵起码能够检测800米以上的状况,放心吧。”

      我苦笑了一下,看他一脸自信满满的笑容,便把我心中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暂且也只好这样了,转头把我的包拖了过来。

      洞口的尽头还围着几个较大的岩石,石块的中间散落着木材燃烧后的煤块,确实有住过人的痕迹,用石块把火堆围住,可以降低热量流失的速度,很明智的做法。

      我们两个把靴子脱下来,将里面的水倒干,因为不能生火,我们就把拧干的衣服在岩石上面摊开。

      “我当时还在这煮饭来着,石块往这一磊,中间搁锅...”他感概般地跟我说道“这鸟地方虽然阴损,但吃的东西倒是挺当地多,蛇啊,松鼠啊,蟾蜍,兔子,还有飞的,可食用的菌类等等,放在一起煮一锅汤,每天打猎也挺有意思的,要不是因为什么训练,所不定那个时候的我也乐意呆上几个月呢....”

      我从袋子里掏出一点压缩饼干递了过去“饿了就说一声,也不丢人,啊。”

      黑眼镜乐了,接过饼干。

      我自己也就着点水吃了点饼干,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胖子为了攒钱给云彩准备生日礼物,买了一个月的压缩饼干,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求我和闷油瓶作为他最坚贞可靠的革命战友,必须要站在同一占线上,我们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那东西没有味道,干涩,但是管饱,吃两三块能顶上一天,胖子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信誓旦旦的,到第二个星期就不行了,说啥也不吃了,我们只好把剩下的饼干扔到院子里喂猫了。

      一边吃着我一边思绪万千,鉴于我现在的处境,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黑眼镜为什么对自己这么随心所欲了,干他这一行的肯定经历太多了,生生死死对于他来说,太平常不过,就像自己身上埋着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我问他“哎,眼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做什么?”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黑眼镜神思恍惚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便嗤笑了一声,抬头说道“你可能记得不太清了...”

      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草吊儿郎衔在嘴里,嗤笑了一声又掀开眼帘,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小的时候,你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我记得我当时的答案是不知道,其实也不能算是不知道,那时是觉得如果真有这种机会太过奢侈了,连想都不敢去想。现在嘛...”

      黑眼镜接着用一派轻松的语调说道“现在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被人放黑枪也是死,跟别人轰轰烈烈的战斗也是死,躺在床上也是死,结局一样都是死,何必关心怎么开头,不如考虑如何可以潇洒地霍霍一下这个该死的世界...哈...我开玩笑的,其实就是为了填补内心空虚的一个借口罢了。”

      我轻笑了一声,耸耸肩。

      我想到小花之前在北京的时候跟我讨论黑眼镜,曾经这么跟我说过,他正常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没有人敢惹的主,在□□的北京城底下就是个呼风唤雨的阎王,咳嗽一声都能让北京城颤一颤,偏偏做事随心所欲,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玩...

      那时他跟我说的太夸张,像跟我掰扯电视剧一样,我还觉得太过玄乎,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听,现在想想,说不定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呢。

      如果结果没有办法改变,起码也要过程过得轻松一点。

      黑眼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难道小三爷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苦笑不得“怎么你说的我好像要上路了一样,心愿算不上,最多也只能说是遗憾。”

      “哦?”黑眼镜晓有兴趣地哼笑了一声“那...能不能顺便八卦一下?”

      “八卦什么?”

      黑眼镜一只手杵着下巴,俨然已经准备好要听故事会的表情“八卦一下令你遗憾的事情。”

      “哎,咳咳....那个,其实我觉得你刚才的提议其实挺不错的,就算不能煮汤,也可以泡面,你带锅了么?”

      “咯咯咯咯...”黑眼镜乐不可支地抖着肩膀“小三爷,你这转移话题的方式太生硬了,你说要是你跳个脱衣舞啥的我没准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你这下让我更在意了。”

      我涨红了脸,居然丝毫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我只是认为挺枯燥的,屁大点事情,说出来感觉像是在抱怨什么的很不爷们,他这一说还真不好意思婆婆妈妈地藏着掖着了。

      黑眼镜咧着嘴靠了过来,继续跟我讲“你看啊,我们一时半会还出不去,你我又是孤男寡男,我是耐得住寂寞的,看你就够了,这不是怕你无聊么。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半个发小了吧,也不让你白说,你想知道我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告诉你...”

      我吸了吸鼻子,身体忍不住往后靠“你别这样笑,怪让人害怕的,说说...你要是不觉得无趣我说...”

      黑眼镜怡然自得地挑了挑眉,示意我开始。

      我顿了顿,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

      “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情,就是吧,我这个人从小好奇心就强,你也知道,祖上又是盗墓发家,我爷爷的笔记不知道我给翻了多少次,虽然不能说是正经研究过,但也算是颇有了解,本来我对家族事业也很有兴趣,说好一起上大学的小花去了美国,于是我就想跟着我三叔去闯荡。只可惜到了我这一代单传,吴家就我一个独苗,家里一致反对,三叔说我不适合做这一行,我妈看我挺认真,便给我做思想工作提高我的觉悟,把我好一顿软磨硬泡。我没扛住,上了大学,毕业开了个古董店。以前我总跟着三叔跑,三叔带我的时候还经常外出,后来根本就懒得出门了,就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往外头跑,有几次还把自己弄进自家的医院了,回来也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是那种遇到什么事情也自己兜着的人,这次的事情也是莫名其妙把我蒙在鼓里...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当时跟他们好好说,说不定我现在就能帮上忙了。”

      我的声音还在洞口处徘徊...

      “你确实不适合...”黑眼镜静默片刻,忽然正色道。

      我皱了皱眉头,这人是不是有点太过直接了,我体能是不好,但这后天也能锻炼不是,论鉴别古董怎么说我还是个行家,这话说的这么绝对,我还真有点不服了。

      黑眼镜收起了不正经的笑容。“其实也不是什么技术性方面的原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他漫不经心地盯着火堆,眸光一闪一闪的,仿佛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三爷的活和雇佣兵的性质有点像,而我能收获最大的经验就是,要让自己活下来,你就得永远把自己的生命当做第一位,说句不好听的,危机时刻如果队友受伤了,能够痛快地给他一枪都算是恩泽了,在那个充满绝望和恐怖的黑暗中,你只拥有两个时间段,那就是死亡和在下一个死亡之间。因为你太在乎了,在乎别人,甚至是敌人,如果可以你也会希望他可以活的好好的,这种性格有时候不仅会害死你,还会让你的同伴陷入困境。”

      他的落句就像是一个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到我的胸口处,清脆的尾音回响在耳边,消逝在稀稀拉拉的雨声中。

      我哑口无言,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出声。

      曾几何时,三叔跟我说过相类似的话,说我做事缺乏力量,太过心软了不适合在地底生存。我那时以为老狐狸只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经过黑眼镜这么一针见血的分析,饶是我再不服,我也没什么理由反驳。

      我忍不住去想象黑眼镜以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相信他有现在的地位也不都是靠着自家的势力起来的。

      在尸体上滚打滚爬过,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听说经历过战争回来的老兵,只有把那段当兵的记忆都抹去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还好黑眼镜知道见好就收,他要真说下去,我说不过他。

      耳边的雨声连绵,劲头没有之前足了,像是野兽咆哮过后的吁气的余韵。洞口深处的洞顶有水渗进来滴在岩石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黑眼镜突然冒了一句“小三爷...你把裤子脱了。”

      我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心想,是不是我听错什么了,主要是他字咬的太轻,后面几个字模糊掉了,我估计原话应该是--小三爷,你裤子火了之类的。

      黑眼镜大概是以为我没听见,在我面前半蹲了下来,他这个姿势让我有点不舒服,感觉要帮我擦鞋一样,现在的问题是,鞋不在了,脚就变得分外尴尬。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试探道“小三爷?”

      我纳闷地看着他“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了?”

      他半信半疑挑了一下眉毛,眯长了眼睛,笑的一脸的意味深长“我说,把裤子脱了...”完了还用商量的语气“听话啊...”

      这下清晰了,我顿时我头皮发麻,全身仿佛通电了一般,下意识用手抓了一下腰上的皮带。

      我操...黑眼镜这王八犊子玩意儿,脑子有问题吧?

      没事,脱什么裤子...

      这会儿,我的脑子已经转了山路十八弯,黑眼镜这人还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揣测他的想法,有的没的我都一顿瞎猜测。

      怎么了就这让我脱裤子,都是大老爷们光个屁股要干什么,我心中一动,这大雨滔天的,莫非他这是兴致来了想跟我到外面游泳去?还是想把我拿到外面涮一下,回来炉一锅汤?

      不,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不像是喜欢吃人肉的主。

      偏偏在这个时候,脑海里面响起了小花的那句话---你丫的小心不要跟他多接触,看你傻乎乎的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还有前天晚上的事情一起袭上心头...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手心捏了一把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我瞥了一下他,他倒是安安分分的半蹲着,只是用眼神打量我的表情,看到玩命地用眼睛瞪着他,他无力地撇过头,脸就垮下来了,低着头咯咯咯像个老母鸡下蛋一样笑了。

      风中我那叫一个凌乱。

      黑眼镜摇了摇头,伸手往我腿上轻拍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道“我说,小三爷,流了这么多的血,你到现在还没感觉到疼么?”

      我莫名问道“血?什么血?”

      我丈二摸不到头脑,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看,我没穿鞋,小腿处的深色迷彩裤被划开了一道长扣子,裂口处呈现出被什么浸染过的暗色,我心说不是吧,立即把我的腿抽了过来,本来不动还好一点,我这一拽,好像还听到了撕裂般的声音,一阵抽痛从小腿处传了上来。

      人在精神集中的时候,人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会变弱例如听不见别人说话,更甚者连自己身体的变化都能忽视,《三国演义》就提到了关公刮骨疗毒的事情,说的是关羽被一只毒箭所伤,华佗说要给他先切开肩膀,挂掉渗毒额骨头,单是这一说已经觉得渗人了。关羽也是个真英雄,说没问题啊,说挖就挖,还叫兄弟跟他吃饭聊天下棋,华佗拿着手术刀咔咔咔在他的手臂上做手术,他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谈笑自若。

      大概是我在来的路上摔倒在什么地方了,口子还不浅,我忍不住嘶了一声,大概是因为神经绷紧了,这一下放松下来,疲惫和刺痛便从蛰伏已久的草丛里面倾巢而出。

      黑眼镜斜着眼瞅了瞅“哎呀呀,这下好了,本来结痂的伤口,被你这一动又裂开了...缝针吧。”

      我面目苍白,木讷地点点头“啊...嗯,好像也只好这样了。”

      我小心地避开伤口,把裤子脱了下来,那一大块地方已经肿起来了,肉从里面翻出,血顺着我的腿从肉里面止不住汩汩流出,部分结痂的边缘和新鲜的血液模糊在一起,我被自己之前的淡然惊到。

      黑眼镜从他的背包拿出一个急救包,手里拿着一壶酒,一边还跟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

      “哎,你说,如果我们不幸被抓住了,你说我们是装作来打猎的兄弟呢,还是做一对被世俗摈弃而决定隐居山林的...情侣?”

      这货是在逗我。

      我心里这么下结论。

      我紧咬着牙,紧闭着眼睛做好准备,等着那辛辣的痛感上来。结果静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感到嗖嗖的凉风吹着全身。

      我只好睁开眼睛看看什么情况,黑眼镜一脸凝重,拿着酒壶,盯着我的伤口。

      我沉不住气问道“怎么了?”

      “啊...我想起来的路上看到一些药草,有止痛的作用...你看...”

      他的意思是想去帮我弄啊,伤口是看着恐怖一点,我也不是女孩子,不至于啊,这太大惊小怪了,我摇摇头,自己夺过酒壶,深吸一口气,往上面洒...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嫩了,就算是我有心想要效仿伟大先人关云长,但无奈那一刹那...我整个脸都扭曲了,脑袋一片空白,忍不住骂出了声。疼痛一瞬间爆发出来,回味悠长,难以忘却。

      看着黑眼镜利索的给我缝合,我等气走的顺了一点之后才回答他刚刚的话“我提议...你把墨镜带上,拿上一个杆子,上面绑一面旗子,我们可以做师徒,咱们组队去算命。”

      黑眼镜哑然失笑。

      “你就不怕我手这一抖,给你刺一腿的麻子?”

      我无力笑了笑。“要刺就刺好看点的,青龙白虎太大的不好,人家以为我□□。”

      黑眼镜带着笑意,熟稔地用剪刀把线头剪短,再一圈一圈给我缠纱布。

      我如释重负,满意地看了看他的作品,谢过他,一边把裤子穿上。

      黑眼镜站起来,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眼底有种说不出的专注和柔和“小三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不如你让我算一卦吧?”

      我好奇他这想要卖什么药,说道“行啊...你算。”

      他弯着身体就压了过来,越来越近,我不由自主往后靠,忍住想要推开他的冲动,他一点一点地缩短着我们两个的距离,若有若的呼吸扑到我的脸上,他一副魔怔的样子目光紧锁着我,就在我想喊停的时候,他保持着姿势滞住了,我心想,玩得还挺真。

      我僵硬着脸,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的脚还不能动,身后抵着坚硬的墙壁,被人用一双可以媲美显微镜的眼睛探究地盯着,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就这样飘进我耳畔

      “你命里...缺我...”

      我非常严肃地思考着这样的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时候笑场,我会不会给他掐死。

      要逞一时之快容易,若是真的打起来,应该没有什么悬念,难的是要是不让我死的爽快。
      “嗯...我命里缺钱。”

      黑眼镜面无表情地顿了顿,直了直身子,看到他终于是把脸挪开了,我很欣慰。

      只是当我不小心转头对上他眼神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声,他是认真的,尽管是在洞里,他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好像燃烧着一把无形的火焰,眼里写满不顾一切的坚定和期待,让人看得心里一虚。

      我注意到他紧绷的下巴,和明明没有不阴不阳的笑意,却微微的上扬的嘴角,我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他笑多了,唇角都成为习惯了,所以看他的时候总觉得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

      “跟我吧...跟了我之后,无论是钱,还是我,还是其他的什么,我通通都会给你,要是你喜欢下地,我就陪你去,我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要是你觉得倦了,想继续开古董店,我就给你做下手,每天呆在你身边扫扫地,擦擦桌子也挺好的...”

      他的声音很轻,缓慢的语调里面夹杂着让人寒颤的执着。

      我上辈子一定揪过月上老人的胡子,让他这么记恨我,活到这个年纪连小姑娘的手没牵过不说,第一次求婚就献给了小花,初中第一次告白,被人家举报了,差点被全校通报批评。唯二的两次被告白,对方还是男的...上帝他老人家的幽默感十足啊。

      其实我很想问他,到底喜欢我什么了,我们认识满打满算也不够两个月的,见面也没有几次,就算是小时候有过交集,暗恋过我,但人都是会变的,长大了之后事情都是很难说的,如果是想找到当初什么青涩的初恋感觉什么的,完全就没有那个必要了,主观臆想的初恋往往都是经过自己人为的美化,并不是真正的我,更别提我根本不喜欢男的这事儿了。

      我心里嘀咕着,高三拒绝小花的方式简直蠢爆了,这次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了。我相信黑眼镜在这个圈子,肯定没受过什么挫折,万一人家把刺激到,把我揍得骨肉相连。

      我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小白脸呢,下地的事情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暂时不考虑了。王萌现在总是暗地提醒我给的工资低了,我得先把他看住了...我是觉得,现在白领的工资月薪才七八千的现况下,我家古董店一天到晚也没有什么事情干的,我开四千五其实也挺不错了的嘛...”

      黑眼镜应该是知道我什么意思,静静地微笑着听我绕弯子也不插话,只是脸好像变得阴沉了,

      第一次看到黑眼镜这么真实的表情,我的心一提,觉得不妙,我有预感这事情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没有那么快就过去。

      那边恢复原本的神态,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保持着沉默...

      四下安静地只剩下了洞口滴答的雨声,隔了一两分钟,黑眼镜站起来,一边扯过衣服,简短地说道。
      “有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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