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无边》夕心

87、八十七

　　萧启鸿伸手从箭壶里又取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剑尖直指我怀中的春红。
　　从萧启鸿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我就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惊，尽管曾经怀疑谋反的事情和他有关，但看到那透着寒光的箭指着我的方向时，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冻结。
　　“萧启鸿，你疯了？”
　　我把怀里的春红抱的更紧，他那样子分明就是想要春红的命。
　　萧启鸿手中的弓拉的更满，只消轻轻一松手，那箭就会直奔春红而来。
　　看着萧启鸿眼里满满的杀意，我想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春红为了我已经命在旦夕，我决不能让萧启鸿再一次伤害她。
　　调转马头，我背对着萧启鸿，这样萧启鸿就是要放箭也伤害不到我怀里的春红了。
　　“萧启鸿，你真的是疯了。”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策马向皇宫深处奔去。
　　天知道我是多么想闯出这皇宫，哪怕是豁出性命，可我又怎能弃春红于不顾，她胸膛流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身子，身体也渐渐变冷，我真怕，怕她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就这样断了，我怕身边再有人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身后的萧启鸿没有再放箭，我也没功夫思考原因，带着春红奔向太医院。
　　一路上到处都是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的宫女太监。
　　萧启鸿，难道你真想血洗皇宫吗？
　　你真要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夺位吗？
　　太医院和外面一样的混乱，很多御医都跑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还没来得及逃走的，我连忙拦住他，一看竟是平日里专为皇上瞧病的何太医。
　　“何太医，求你帮我看看春红的吧，她就快死了！”我求何太医道。
　　何太医指着旁边一张宽大的太师椅：“娘娘快把人放下吧。”
　　人一到椅子上，何太医就迅速为她检查起来。
　　“怎么样？”我急切的问。
　　“伤的很重。”何太医简短的回答，手上动作不停，飞快的为春红止血。
　　“那……有救吗？”
　　何太医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何太医，你是可以信任的吗？”
　　何太医终于看向了我，缓缓道：“娘娘认为下官何以不离开太医院？”
　　一句话竟问的我无言以对，我原以为他是来不及逃走的。
　　“下官虽官职卑微，也知道君臣之道，首要的就是‘忠’。”
　　“那我就将春红托付于您了。”
　　“娘娘可是要去太和殿？”何太医突然问道。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何太医，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我想法的。
　　“从娘娘以前照顾皇上的细心，下官就看出来了，娘娘是个重情意的人。这个春红姑娘就交给下官吧，只是娘娘此去，还要多保重。”
　　“大恩不言谢，何太医也请保重。”
　　离开太医院，我立即向皇上所在的太和殿赶去，萧启鸿马上就会攻到那里，萧启烈，纵使见不到你，我也要守护你最重要的人。
　　宫门失陷，剩下的御林军都聚集到了太和殿外，誓要保护皇上的安危。
　　太和殿里仍旧是冷冰冰的样子，我苦笑，几个时辰前我才从这里慌忙逃离，现在却又回到这个让我心碎心痛的地方。
　　皇上还是站在大殿中央，似乎从我离开后他就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像是石化了一般。
　　我想，这个老人的心里也是痛不可言的吧，妃子的背叛，臣子的谋逆，丧子的悲痛，儿子的逼宫，换做是别人，早就无法支持，倒下了吧。
　　外面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越来越近。
　　“父皇……”我轻轻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皇上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道。
　　皇上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寓言，就像是很早之前他就预测到了会有今日的局面。
　　萧启鸿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一刻，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也许一切真的都是皇上那句话说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既然该来的已经来了，就让我们面对吧，反正现在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到另一个世界去找萧启烈。
　　萧启鸿轻喘着气，手中的长剑还滴着血，衣服上溅满了鲜红的颜色，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他缓缓抬起饱饮鲜血的剑，剑尖指向皇上，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怨恨语调说：“父皇，不要怪我。”
　　皇上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举着剑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眼底是说不清的情绪。
　　“萧启鸿！”我一声断喝，挡在皇上面前，“把你眼睛睁大点看清楚，这个人是你父亲！”
　　萧启鸿冷冷道：“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东鹏的皇帝陛下，是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是杀我母亲的人！”
　　说道最后一句，萧启鸿已经是咬牙切齿。
　　“难道你真要弑君弑父吗！”
　　“为什么不行，你去问问他，他凭什么杀我母妃，还杀我母妃全家！”
　　萧启鸿满眼血红，看皇上的眼神哪里有半点看自己父亲的样子，完全是要找仇人报仇的神情。
　　“你只知道你父皇赐死你母妃和她家人，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母妃想要你父皇的命，你的外公想篡你父皇的位！”这种情况下，我也顾不得许多，把我的猜测一股脑的全道出来。
　　萧启鸿愣了愣，随即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母妃想弑君，就算我外公想篡位也是被逼出来的。”
　　“你，你到底是姓萧还是姓乔，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我气急，指着萧启鸿骂道。
　　“你不过是个嫁过来没多久的外人，萧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我只知道我萧启鸿从小就是母亲和外公抚养长大的，而这个人，虽然是我的父亲，可他何时又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他的眼里心里知道大哥一个人。我从出生那天就被决定了永远是第二，永远是不被他这个父亲重视的存在，而现在，他居然还要夺走我唯一的亲人，夺走我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东西，难道我不该找他报仇!”萧启鸿一字一字控诉着，控诉着我从不知道的事情。
　　我呆呆看着萧启鸿，我还以为萧启鸿永远是嬉皮笑脸着，永远是凡事都无所谓的做着他逍遥二皇子的，难道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就错了吗，他也是有伤也是有痛的，只是他压抑着，掩饰着，就像是一个演技非凡的演员，让任何人都看不到他心里的阴影和痛苦。
　　“鸿儿。”皇上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可知父皇为何赐死你的母妃和右丞相一门吗？”
　　萧启鸿就是再恨，也静了下来，因为他想知道答案，那个让世界全部脱了轨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