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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日诱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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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武朝驿使送来皇帝同意与北戎人议和的圣旨及对和议相关条款的批示。此后不久,北戎王菩尔达在武朝军队的协助下,迅速平定了族内叛乱,进一步巩固加强了王权。
四月初,镇国王爷段林风代表武朝皇帝同北戎王菩尔达签订了和议条款。其后,武朝主力军撤离北疆,只剩下两位将领带领少数士兵留守。随军的还有北戎使者团,他们携带了大量武朝紧缺的药草入京,想借此向武朝君民表示他们议和的诚意。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很正常。
除了段林风的惜墨之外,没人知道,北戎王易容改装扮成使者混在使者团里。
“哥,你不会又要让我替你当大王吧?求你饶了我,我已经很久没打理我的生意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破产的!”
菩仲达的哀号声在耳边响起,想到他一个劲儿跳脚的模样,惜墨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段林风从案牍中抬起头来,奇怪地问。
“没什么。”惜墨收起笑容,“我想去……”
“不行。”她的话没说完便被段林风打断。
自启程之后,惜墨几次提出想要骑马,但都被段林风干脆地拒绝。
“我不相信你的保证。”段林风的理由非常简单,却让惜墨无法辩驳。先是受伤,后又被掳。惜墨知道,段林风被自己吓怕了。
“我不骑马,”她马上解释,“我想见一下监军大人。”
段安臣并没有对惜墨的来访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让座、奉茶,段安臣必要的客套寒暄一结束,惜墨便马上切入正题。
“这瓶特制的香脂有静神安胎之效。劳烦监军大人转交给段昭仪,请她安心修养。”
段安臣接过来,低声道:“多谢你对玉萱的关心。”
惜墨轻笑道:“我们是姐妹。”
“正因为你们是姐妹,所以玉萱多次告诫我们家人绝不可泄露你的秘密。”段安臣长叹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的耳目遍布全国各个角落,”他看着惜墨,目光闪动,“顾太医千万小心。”
因为师姐点墨的缘故,惜墨对段安臣一直抱有很大的成见。虽然她很明白,弃点墨而娶金颜公主并非段安臣本意,可潜意识中却总想刺激他、报复他,为点墨出气。而今听他说完这几句话后,惜墨心中对他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多谢。”惜墨起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我师姐很好。”
“山芋饼?”惜墨惊喜地拿起一个饼来,深吸一口气,“好香啊!”她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眉头却轻皱了起来。
“怎么了?”段林风问。
“好烫。”惜墨咽下了饼,吸了口气,又咬了一大口,“我最喜欢吃山芋饼了。”
段林风宠溺地看着她,把盘子往前一推:“你喜欢,就全吃了吧。”
惜墨点点头,连话也顾不上回。
当小喜子进来收拾餐具时,盛饼的盘子早已空空如也。
第二天清晨,军营中传出了随军医官顾惜墨病重的消息。昨天还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一早就病得下不了床了,听起来的确让人难以相信。
可段林风下令停止行军的举动却叫人不得不相信:顾太医的确病得很重。
所有人都知道,太医顾惜墨是六王爷的男宠。若顾惜墨患了一般伤寒之类的小病,段林风绝不会冒着可能延误归期的风险下令停止行军。
从中军大帐中走出来的大夫们个个摇头叹息。很快,军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太医顾惜墨将不久于人世。
整整两天,段林风都没有走出大帐。
此事惊动了朝廷监军,第三日清晨时分,监军段安臣走入了中军大帐。
黄昏时分,中军大帐中一阵骚动。军中所有大夫被急召入帐。盏茶功夫后,他们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并带出来一个噩耗:太医顾惜墨病故。
短短三天,段林风憔悴了许多。他脸色苍白,双目深陷,守在榻旁纹丝不动。
段安臣看了一眼静躺在榻上的惜墨一眼,长叹一声,转身走到大帐门口,掀开帐帘对立在外面的小喜子低声吩咐道:“去弄些吃食来。”
“监军大人,没用的。”小喜子哭丧着脸道,“王爷不吃也不喝。”
“混账!”段安臣暴喝一声,恶狠狠地道:“叫你拿你就拿,哪来那么多话?”
小喜子哆嗦一下,一路小跑而去。他很快便返回帐中,把食物托盘往几上一放,就想退出去。
“你等等,”段安臣叫住他,“伺候王爷用餐。”
小喜子无可奈何地在榻边跪下,举起托盘,声音颤抖着说:“王爷……请用餐。”
段林风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段安臣上前一步,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王爷节哀!”
段林风缓缓转过身来,伸手取过一碗稀粥。他拿起调羹来,自己不吃,却去喂惜墨。
稀粥随着惜墨的嘴角流下,流到衣襟和枕上。
一个死了的人,又怎么能开口吃东西?可段林风却偏偏做得有模有样,他一边给惜墨喂粥,一面温柔地同她说话:“三天不吃不喝,一定饿坏了,起来喝点粥吧。”
小喜子开始浑身颤抖起来,却仍在努力地擎着托盘。
昏暗的光线中,段林风的言语举止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段林风突然叹了口气,“你吃饱了吗?”他把粥碗放回托盘上,低低地对小喜子说:“他不想吃了,你替他吃了吧。”
小喜子举着托盘的手剧烈地抖动起来,盘里的食具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你也要我喂你吗?”段林风原本空洞无光的眼睛瞬间犀利如电,他紧盯着小喜子,慢悠悠地说:“顾太医都吃了,你又有什么不敢吃的?”
小喜子面如死灰,他把手中的托盘往地下一掀,匍匐在地,边磕头边哀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该死啊!”
杯盘碗罐碎了一地。残陶碎片中,缕缕白烟升起,滋滋作响。
“说,谁让你下的毒?”一个微弱但清亮的语声突然响起。
小喜子遽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已经死去多时的顾惜墨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
惜墨斜靠在马车壁上,慢慢地啃着手里的山芋饼。
段林风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徐徐道:“我真不知你有这么大胆,”他叹了一口气,“明知饼里有毒,你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全吃进去?”
“你以为‘药耗子’是白当的?”惜墨歪头一笑,“幸好找到‘冰凌花’,配齐了‘三日归’的解药。否则,打死我也不敢把饼全吃了。”她长吁一口气道:“那种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段林风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朦胧起来,但他却笑:“你总算有良心,提前一天告诉了我真相。不然,我真会被你吓死。”
惜墨一下想起了前两天毒发时,段林风抱着自己时流下的眼泪,莹亮清澈得让人心碎。如果换做段林风有事,自己想必会同他一样慌乱无措。看着至亲至爱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惜墨就慢慢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保证……”
“你不用保证,”段林风打断她的话,含笑道,“与其相信你的保证,倒不如我自己费点精神牢牢看住你。”
惜墨脸一红,那保证的后半句便再没说出口。她只好掀开窗帘,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半晌,才轻叹一声:“事情终于要结束了,”她转向段林风,“皇帝应该早就收到密报了吧?”
段林风冷笑:“岂止收到了,说不定正在彻查此事。”
惜墨未及接口,车外传来士兵的询问声:“将军,天色已晚,可否就地宿营?”
“继续行军!”段林风看了惜墨一眼,高声道:“到京郊的那座破天王庙扎营。”
京郊破庙的大殿中篝火熊熊。不大的殿堂显得有些空阔,因为殿中只有三个人。
段林风朝菩尔达解释道:“现在我们来商议一下大王同王妃和小世子见面的事情。”
惜墨瞪了段林风一眼,心里暗怪他不改变对孙秀卿的称呼。可菩尔达毫不介意,他急切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们?”
段林风转向惜墨,惜墨慢慢地说:“为保此事万无一失,大王可以在这座破庙附近静候,不要急着同王妃见面。”
菩尔达不解道,“我同她见面之后就带上她们母子离京,为什么还要等?”
惜墨苦笑,如果事情像他想象得那样简单就好了。
她只得再向菩尔达解释道:“她是我朝兵部尚书的女儿,她和小世子在六王府凭空失踪,刘尚书岂会善罢甘休?皇……”她轻咳一声,“武朝人都知道你们北戎使者随军进京,能不怀疑是你们掳走了王妃和世子吗?”
“所以,王妃和世子决不能在六王府失踪!”
菩尔达茫然问道:“那他们在哪里消失才好?”
惜墨转身掀开披在供桌上的那块长长的桌布,摸到机关后轻轻按了下去,密道大门顿时开启。
惜墨回头朝菩尔达一笑道:“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