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欧冶 七

3、第 3 章

　　两个人走到艾家，已经很晚了。

　　王赓一直在抱怨自己手疼，

　　艾玉并不理会，让他闹得急了才说“你真是个没有的窝囊废！”

　　王赓却说“做人要讲良心。”

　　艾玉笑着看他。
　　良心这两个字，王赓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她面前说，人生下来自然是有良心的，但这种东西就像日头底下的蜡，晒得久了，就薄了软了稀了，终于是一点点的消磨了。
　　王赓就是她的日头，只可惜……艾玉想到那个日字，又低下头去。

　　王赓瞧在眼里就有些奇怪，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艾玉总是给人一种很模糊的印象，你记得她的名字，却记不起她这个人，最后会留在脑子里的就只有她暧昧不明的微笑，女人的高招。

　　王赓其实是很讨厌这种感觉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渺无声息，让人恨不能用更疯狂的手段去践踏，去毁灭，可是原因呢？很奇怪，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小孩子在赌气，可王赓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试探艾玉，当然有他的目的所在。

　　艾玉好像是什么都不明白，但王赓知道，她其实是什么都明白。
　　两个人暗渡陈仓的相互勾搭，扭过头来，又全是一副正经的脸孔。好不了更放不开。

　　艾家的宅子是一幢二层小楼，并不算大，很不像是不是，按说做毒品生意的是树底下埋了铜钱儿，暴利，钱来的容易，花起来自然爽快。

　　李宇龙早已经回来了，一见这两个人形象凄惨，却大松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到处找您！”

　　“那边的情形怎么样？”王赓往沙发上一倒，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调去一帮人，上去就给灭了。”李宇龙气极败坏“明告诉他们留活口，这帮兔崽子下手太狠了。”

　　艾玉让人拿来了医药箱，给王赓洗净了伤口，涂上消炎用的药，又裹了纱布，她做这些事得心应手，好像从小就一直在学，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王赓发现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人很瘦，手背上却有深深的小窝，看上去憨态可掬。于是又沉沦了，想象着那双手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王赓急忙掉转了眼神“啊……没留活口好。”
　　他顿了一顿，又说“我倒觉得，这不像是对头那边的人，太明目张胆了……”

　　艾玉拍了拍他的手“暂时别沾水，让家里人注意着点儿。”
　　她话没说完，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接二连三，满屋人都往上看去，艾玉微蹙了眉头“谁在上面？”

　　李宇龙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钟澈基。”
　　艾玉脑子里念头一转，也就明白了，钟澈基这孩子的脾气太倔，被他不咸不淡的噎了两句，就真的往心里去了。

　　王赓微笑“是你那小情夫？”

　　艾玉站起身，走到楼上，推了推门，是反锁着的，要费些力气，也就不想再管，一回头却跟王赓碰了个正着“你上来干什么？”

　　“看热闹。”王赓的腔调有些幸炎乐祸，钟澈基在他眼里当然不算什么，他看的是艾玉的热闹。

　　艾玉却也不恼“我让他们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住我这儿也不方便。”

　　王赓笑了“有什么不方便？”
　　艾玉见他笑得一脸下流相，也微微的笑了“什么都不方便。”
　　“给我举个例子。”
　　艾玉看了他一眼“没有例子，我不拦着你，你喜欢住，也有的是房间，只不过……”她笑而不语，王赓也不追问。

　　两个人倒有些脉脉含情的意思，其实各自暗怀了鬼胎。

　　艾玉心里自有她的打算，王赓这个男人再也沾不得，他是条狗，但是无论如何也养不熟，他的肉固然不值钱，咬两口也怪疼的，而她是顶怕疼的人，何况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撕心裂肺的戏码演多了不好看。

　　王赓却在暗地里寻思，能有几分的胜算，值不值孤注一掷。他是个生意人，付出多少，回报多少，那都是有明帐明记的。

　　两个人相视许久，慢慢的错开了眼光。
　　艾玉正想下楼，忽然房门一开，一道人影窜出来，一迳抱住了她，艾玉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被勒得咯咯直响。王赓掏出枪，毫不犹豫的冲那人肩上就是一枪。

　　那人惨嚎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却仍不住的用头撞击地面。

　　艾玉和王赓见多了这种场面，知道这男孩子是熬不住毒瘾，王赓拿了枪看向艾玉，暗示要不要就此给他个痛快。

　　艾玉沈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王赓一笑“你倒是很心痛他。”
　　艾玉走过去，钟澈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趴卧在她的腿上，指甲几乎掐到她掌心里去，豆大的汗珠子密密麻麻铺了一层，衣服已经湿透了，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艾玉，像是要把她牢牢的记住，又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艾玉给他抹去了一脸的汗水，打发了佣人去叫医生。

　　王赓冷眼看着他们，要换了他的话，钟澈基是绝对不能留的了，这种小孩子一旦动了真情，比活炸药包还恐怖，艾玉心软，这他一早就知道，但平时还是有些戒备，现在这种情形看来，倒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只不过……王赓又想，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

　　艾玉任由钟澈基紧抱着，那手在王赓眼里像一根剌，扎得肉疼。只是这刺太隐晦了，在细微的密处，连他自己都找不到源头，疼就成了一种暗示，明明存在着，却不能说出口，于是王赓也想，那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医生安置了钟澈基，建议艾玉把他送进戒毒所里，艾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进戒毒所对钟澈基自然是好的，但在金政而言，钟澈基只是一件工具，而工具不能够太完美，必然要有一些把柄掌握在它的主人手里，金政籍此控制钟澈基，艾玉也不想招惹他。

　　大家心照不宣，这幢不大的二层小楼里，钟澈基是金政的人，也不会少了王赓的眼线，艾玉相信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矩细靡遗的禀报给这两个人，但在表面上，他们依然要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这是一门功夫，是修养，男人在这方面具有绝对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