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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楔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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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楔子(二)
下午三点,顾亦铭正在天肖的临时董事会上。
手机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听了电话里属下的报告,皱紧了眉头。最后在外公刚刚宣布完所有事情以后,欠了身对每个人说了声再见,向会议室外面跑去。
车子在路上疾驰,距离机场的路越来越近,他的心也是越发着急。
前方的路况看起来并不明朗,听说是发生了交通事故,造成了路上的堵塞。
他立马换上了另一条道,避开了那群车辆。
开了广播听着路况,这才知晓是一辆路虎因为刹车失灵撞上了前方的防护栏,而后面的车因为没反应及时,接连追尾。路虎里面坐着的是一对情侣,生死未卜。
顾亦铭听着这番话只觉得心烦,想着刚刚电话里机场的人员说顾佳音在机场那里夜出了事,心里更是烦躁不安。
二十分钟后到达机场,他走到一楼的休息室,就看到裹着毯子在那里瑟瑟发抖的顾佳音。
高档的皮鞋接触地面发出特有的声音,顾佳音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来了。她看着顾亦铭,站起身伸手发疯了一般地拽上了顾亦铭的衣领。
“柯思凯出事了,顾亦铭,你混蛋!都是你做的吧?”
“你这个疯子,顾亦铭,你就是个疯子!”
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顾亦铭微看着这样的顾佳音,不置可否,只能笑着看着她说着违心的话。
“佳音,既然你说是,那就是了。”
他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顾佳音:“跟我回家。”
顾亦铭的力量太大,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顾佳音反抗不得,一路上拉扯着,最后硬是被顾亦铭拖到了车上。
“顾亦铭,就是让我死,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她绝望地说着,原先明亮的双眸,现在变得暗淡无光。
当时接到警方打来的电话,说柯思凯在来机场的路上发生车祸,并且当场死亡。再由此想到了一个月前同样是车祸死亡的母亲,她颤抖着声音问顾亦铭:“你到底还想怎样?”
顾亦铭没有回答她,只是发动起了车,往回家的路上开去。
她偏过头看向身旁开着车的男子,三年来他的面部几乎是没有什么变化,深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他的嘴唇单薄到恰能说明他薄情的性格,也就是从那嘴唇里她听到他说过的最恶毒的话语。
他曾经在某一天对她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为曾经的事情付出代价。”
现在,他到底是做到了。
顾佳音笑了:“哎,顾亦铭,你有爱过我吗?”
顾亦铭看着前方的路,像刚刚一样也是一语不发。
“有,还是没有?”顾佳音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一只手却搭上了他正握着方向盘的手,等待着他的回答。
最后女孩靠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偏头看向了窗外,她眼神里的悲伤和不甘映射在车窗的玻璃上,顾亦铭并没有看到。
只能听到她绝望的话语声,明明是告白,却又是那么悲伤。
她说:“可是我有,我是真心地爱过你。顾亦铭,我原本以为,你也是爱我的。”
顾亦铭只顾着开车,可车子像着了魔一样地越来越快,不能受到他的控制。
更让他没能预料到的是顾佳音猛然伸来的一只手。
她在最后一刻对自己说:“顾亦铭,既然没法好好地一起活着,不如一起死吧。”
她用力地拉扯着他的胳膊,手放在方向盘上拽下了一个弧度,让车在高架上疾驰着打了一个圈,“嘭”的一声撞到了别处。
那是顾亦铭对于那天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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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2月28日,顾亦铭终于醒了过来。
肖舜於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眼里满是焦灼。
“亦铭,你终于醒了。”长吁一口气,肖舜於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顾亦铭的腿伤很重,但不致死,他看着肖舜於想要问些什么却说不出话。
可肖舜於明白顾亦铭的意思,他在问顾佳音。
他摇了摇头,握着拄杖的手有些泛白:“沈郁的孩子,伤势太重,送来的第一天就去了……你安心养伤,不要再去管其他的事情。”
“那孩子可惜了,小小年纪的……你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呐。 ”
肖舜於的呢喃声声声入耳,顾亦铭在这莫大的悲痛中又一次地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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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天,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刚刚做完检查的他从长廊走过,被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顾亦铭认得他,是顾佳音的生父——江彬。他手里抱着一个盒子,穿的还是丧衣。他说:“你们顾家真是厉害,夺走了我的妻子不算,连我的孩子也要一并夺走。”
这时的顾亦铭已经能说话了,见到他讨伐着自己,不免觉得可笑,明明他才是那个最无奈的人才对。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这一切都不该这样,可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认为坏事是他做的。
“沈郁离开你,是她自己要走的,她来我顾家,不也是毁了我全家吗。”
“至于顾佳音,她自己要死,还差点拖累了我。顾家都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你为什么站在这里指责我,真是笑话。”
“你自己留不下妻女,却到我这里哭诉,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很好,说出口的话每一句都诛着江彬的心,可他也没讨得半点好处,只是逞了口舌之快,最后冷眼看着江彬,示意护士推自己回房。
江彬依旧挡住了去路,他手中抱着的骨灰盒好生晃眼。顾亦铭没有耐心和他纠缠,拿起了轮椅上的备用拄棍,出手,打落了他手中抱着的东西。
上好陶瓷材质的盒子,落在地上碎了一角,少许的骨灰漏在了地面上。
顾亦铭看着洒落出来的白色粉末,眼光一抖,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不在了。
趁着江彬弯身去拾骨灰盒的空档里,顾亦铭让护士带自己回病房。
走得远了,身后的江彬对着他的背影还在喊着“顾亦铭,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你就是个疯子!”
顾亦铭置若罔闻,身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护士,扶着轮椅的手都有些颤抖,可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安然镇定,嘴里还轻声地呢喃着。
小护士听的不太清楚,可是听出了那话语里的一些怅然,好像他是在说:“几天前,她也是这么说的,说我是个疯子。”
小护士唯一看清的是那时候他的嘴角偶然闪过的苦涩意味的笑容,最终他那呢喃不止的话语淹没在了窗外不止的鞭炮声中。
钟表上的时间已经是1999年12月31日23点59分,距离新年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看向外面,不远处的大钟下聚集了人,都捧着小灯倒计着时间脸上似乎都带着笑。
真正新年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漫天的烟花下四处都是欢乐的气氛,和着医院走廊的这一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亦铭觉得心里一阵拥堵,没有再看,回了房间后锁上了门,扯过被子直接睡去。
那年顾亦铭二十岁,几乎是领略了人生所有的大喜大悲,他用一种看起来或许极其幼稚的方式审视和处理这一切,也因为这样告别了所有曾经在他身边折磨过他、也被他折磨过的人。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然因为那些人的离去变得毫无意义。
然而他从未想到,当不惊不喜的一个十年过后,那个和顾佳音极其相似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缠着他费尽心力地想要弄清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他居然会在那些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因她而一次又一次的沦陷。
那时候的他才发现,自己的一辈子,也不过是才开了个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