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身世雨打萍》秋天扇扇子

28、续 27

　　“纳兰……师姐？”殷紫萍茫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匍匐在卓断水的背上，又茫茫然的看着同行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步临风的身上，见其面色不济，小心翼翼的道：“大师兄？”

　　当步临风在看到纳兰青桑的那一刹那微微有些失神，听到殷紫萍的唤声才醒神，清冷的目光一扫，恰恰与纳兰青桑的目光碰触在一起，就在目光相碰撞的这一刹那，步临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到脑袋中来了，微微有些刺痛，待一晃头的时候却并无异样，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冲着呆愣的纳兰青桑道：“纳兰师妹也在？”

　　微微上扬的语调，令众人有些惊诧，尤其是萧若兰。

　　前章我们说过，萧若兰几次为纳兰青桑求情，希望步临风能够施以援手帮助纳兰青桑解毒，即便是纳兰青桑有错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如今已有身孕，却遭到步临风强烈的拒绝，如今见到纳兰青桑却主动问好？难免令萧若兰觉得惊诧。

　　当然，惊诧也只是惊诧，却并未说出口，毕竟这也算得上是逍遥观门内事，身为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心细如尘的风摇筝还是从中嗅到一丝阴谋诡计的味道，似乎平静如水的杭州城中也被一丝妖气笼罩着。

　　面对步临风的主动问好，纳兰青桑显得有些意外，紧张的将披风拢了拢以掩饰自己逐渐明显的身材，憔悴的面容上也有了几分笑意，缓步走下楼，不急不缓的说：“步师兄。”一如在逍遥观时的模样。

　　“恩。”尚且不等纳兰青桑欣喜的笑意褪去，步临风又恢复成原本清冷、漠然的神情，微微侧身，显然是敌意十足，冷然的从客栈老板娘手中接过房间牌便转身上楼，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冷一热的对比令众人都恍然了。

　　“大师兄？”殷紫萍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步临风的身后，似乎察觉到什么，却又说不明白，只是觉得现在的大师兄异常的陌生，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正想追去的时候，却被纳兰青桑拉住了手腕，殷紫萍低头看去，就看到纳兰青桑略显青紫的手背，消瘦的能将血管走向看的一清二楚，虽说学医不精，但是殷紫萍还是知道这是中毒颇深的症状，惊诧的抬头，目光与纳兰青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在纳兰青桑的眼中看到的是熟悉的温柔，更多的便是惨然，愣愣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看到你还活着真好。”纳兰青桑却不松手，静静的说：“有时候我就在想你毕竟是我带大的，那时我怎么会对你刀剑相对呢？现在看到你还活着真好，真好。”说到最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滚烫的泪珠落在手背上，四溅开来。

　　“你的毒……”殷紫萍正想说什么，就见纳兰青桑一个逍遥游便不见了踪影，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手指尖上尚且残留着已经冰冷的泪滴，很多话都停留在嗓子间说不出来，殷紫萍茫茫然的看着众人，那些熟悉的脸庞无一不是默然？

　　殷紫萍觉得头有些疼，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喧闹的市集人来人往，纳兰青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殷紫萍将润湿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紧抿着嘴，半晌才道：“我要出去走走。”拒绝了卓断水的陪同，四处乱逛。

　　上一次来到杭州的时候还是月前，那时与现在没什么两样，战火尚且没有延伸到这边，百姓安居乐业，闲适的游走在灯红酒绿的黄昏中，懵懵然让人迷失了意志。

　　借着昏暗的夜色，一股黑雾潜进了杭州城中，悄无声息。

　　行行复行行，殷紫萍不知不觉又走到断桥这里，西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昏暗的灯光的碎片，水面上映出一张憔悴的脸庞，被水纹一拍便碎成了千万片，不过一会儿又重新凝聚起来。殷紫萍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坐在断桥边发呆，至于在发什么呆便无从知晓了，偶尔因为寒意而打了个哆嗦，却并没有回去的打算。

　　就在殷紫萍浑浑噩噩发呆的时候，整个杭州城却静了下来，众多夜行的人保持着行走的姿势睡着了，微弱的灯光保持着稳定的频率忽明忽暗，杭州城中死寂一片。

　　“快走！”纳兰青桑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周身散发着浅浅的紫色光晕，恰恰能将她全身包裹其中，面色苍白，似乎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紧紧的抓住殷紫萍的手想要将她带走。

　　“师姐~”殷紫萍反手抓住纳兰青桑的手腕，扶着她孱弱的身子，不知所谓的问：“师姐，你到底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手腕被殷紫萍握住之后，纳兰青桑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手腕传到脑子中，顿时清醒了不少，却也因为一股劲儿卸去而脱力，险些站立不住，依靠在殷紫萍的肩膀上，回头看去就见那游走的黑雾竟然绕过殷紫萍向别处飘去，心中暗惊，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恰在此时，昏昏欲睡的风摇筝正不住的点头打瞌睡，额前的发丝险些被灯火烧着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敏锐的发现窗缝中隐隐约约有黑色的雾气，心下凌然，一下子拍醒了身边的萧若兰，冷声道：“快，它来了。”

　　“什么？”萧若兰尚且不明，却迅速的进入战斗状态。

　　另一房间中的冷月心邪魅的一笑，两颗明晃晃的兽牙冒了出来，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莫忘尘本身便是道家弟子对于这种魔性的东西很是敏感，在第一时间释放出四灵护体，将冷月心护在身后，大义凛然的说：“别怕，我保护你。”

　　做为土包子的卓断水和洛昊空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默然的坐在桌椅前，呆愣愣的看着豆苗大小的火花跳动着，连带着墙上的影子左右摇动，卓断水愁眉苦脸的在担心殷紫萍，倒不是担心紫萍会遇上什么危险，而是担心紫萍对步临风的感情，越想越愁，越愁眉头皱得越深；而洛昊空不过是陪着卓断水担心而已，几欲昏昏欲睡。

　　就在两人不察的时候，那些黑色的雾气萦萦绕绕的从窗缝中飘了进来，在步临风的上空中盘旋着，似乎在考虑从何处下口会更美味。

　　至于步临风回到房间后便盘腿修行，一闭眼看到的便是那时叛军攻入皇宫时的情形，纷飞的残肢，无法瞑目的父母，那些本该沉睡在记忆深处的记忆残片异常的清晰，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步临风不可避免的堕入了魔障，如何也醒不过来。

　　步临风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竟然缩小了一倍多，那么小的手掌，那么纤细的手指，这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步临风尝试的推开窗户看到的便是一片牡丹园。

　　“这里，这里是母后的宫殿？”步临风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想要从魔障中醒过来，却是枉然。

　　“呵呵，傻小子又在发呆呢？”正当步临风惊诧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柔软的声音，带着几分熟悉的感觉，却又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一回头便看到一位身着鹅黄色长锦拖地华服的女子，眉间尚且贴着花妆，亲昵的蹲下来，点着步临风的鼻子说：“在想什么呢？父皇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要担心？”

　　而在下一刻整个场景便迅速凋零，鲜艳的颜色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惨败下去，眼前那风华绝代的女子骨肉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副骨架，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发出“嘎嘎嘎”的声响，道：“风儿终于回来看母后了么？”沙哑的声音在宫殿中不停的回荡。

　　“母后，你怎么，你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步临风不住的往后退，直到背部抵上窗户半步也退不得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披着华丽锦袍的骨架发出刺耳的笑声，道：“风儿不也是这样么？”

　　步临风不可置信的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一点一点的融化，只剩下光秃秃的骨头，然后是手臂，然后是胸膛，再然后便是头颅。

　　步临风努力的想要醒过来，却怎么都逃不出这噩梦。

　　殷紫萍扶着孱弱的纳兰青桑行走在死寂的杭州城中，那些人都保持着最后的动作，面色红润，恍若如生，心中骇然，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纳兰青桑紧抿着嘴，无力的将半边的重量全都挂在殷紫萍的身上，道：“你且停下，有没有丹木散，给我两粒。”接过殷紫萍递来的药丸，纳兰青桑也不分辨直接丢入嘴中吞下，体力恢复了些许，凝神开天眼，穿过层层叠嶂，终于在镇郊荒野的古井中寻到那黑雾的来源，还有金陵黄朱公家的井、兰若寺东苑门口的井源源不断的冒出黑色的雾气，逐渐蚕食着净土。

　　“哇……”使用法术过度，纳兰青桑终于支撑不住了，吐出一口鲜血，无力的说：“快去告诉忘尘，这些雾气是从古井中冒出来的，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师姐，你撑住啊。”殷紫萍毕竟生得娇弱，而纳兰青桑原本便是萨满教中之人，身材颀长，殷紫萍半拖半抱的将其弄回客栈之时已经是东方渐亮之时，死寂一晚的杭州城又恢复了喧闹，只是山风欲来风满楼，这是大战来临之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