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身世雨打萍》秋天扇扇子

27、续 26

　　步临风倏地睁开眼，素来清冷的目光却带着难以捉摸的肃杀，着实令萧若兰吓了一跳，再细看去就发现步临风的目光微微有些涣散，似乎透过长长久久的时光看到了过去，伴随着刷啦刷啦的雨声轻轻的说：“我见过你的，应该是在十多年前吧，那会儿你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如今也成了女将军了。”步临风微微仰头，看到的是萧若兰手中翠青色雨伞撑起的一片天地，鲜艳欲滴，与周边昏暗的天色全然不同，脑海却不由自主的飘回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的自己尚且是生活在金碧辉煌殿堂中的小皇子，不知人间善恶，不知世间疾苦，终于有一天敌军兵临城下、国破家亡，年幼的自己站在辉煌依旧的宫殿之中看着最疼爱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中，那简直是一辈子的梦靥。后来是如何到逍遥观的已经不记得了，在逍遥观那一方净土中慢慢的淡化着久远的记忆，千百年不变的时光静静流逝，步临风有时候就在想自己到底叫什么来着？恍惚间，那已经被淡忘的记忆竟然鲜活起来，就像是才发生的一样。

　　萧若兰弄不明白步临风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先是迷茫，继而是痛楚，到最后竟然是带着杀意的嗜血，果然即便是修为高深也难以阻挡心魔的吞噬，萧若兰在心中暗暗的着急，却又不敢随意的惊扰他。赫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索性丢了雨伞半蹲在步临风的身边，一字一顿的说：“步师兄，紫萍那丫头还盼着你回去给她带好玩的东西呢。”这番话是萧若兰胡诌的，却误打误撞对了，就见着步临风的眸子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苦笑着说：“紫萍那丫头啊，真是……”

　　萧若兰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锲而不舍的说：“我记得那时见到步师兄的时候，紫萍还没来逍遥观呢，步师兄给我说说紫萍那丫头呗。”

　　“呵……”步临风被逗笑了，艰涩的咳了两声，想了想说：“紫萍刚刚来到逍遥观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乖张妄为的，除了掌门师尊以外谁都不让近身，总是惴惴不安的跟在掌门师尊的身边，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着都令人心痛，尤其是别人骂她是小怪物、妖怪的时候她也只是偷偷的哭，只是因为她有一头银白色的发丝，真是……”想来是经脉吞噬的痛楚上来了，步临风说话也有点乱。

　　萧若兰将纤长的手覆在步临风的手背上，继续诱导的说：“真的？这可跟紫萍的性格不一样呢。”

　　步临风紧抿着嘴等着经脉啃噬的痛楚下去，浅浅的笑着说：“是啊，这个丫头总是迷迷糊糊的，办什么事情都是凭着心意，总来不考虑后果的。那时候冷月心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来逍遥观找我切磋武艺，一见到紫萍他就隐身逗她玩，又一次我正在炼药呢，紫萍哭着来找我说无力有只看不见的鬼在吃她的东西，就为了这事，紫萍以后再也不把零食留着下次吃，一定要一次吃完，所以她总是闹肚子。”

　　“呵，这倒是她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情。”萧若兰浅浅的笑着，脑海中又闪现出卓断水一副宠溺的表情，心中更是有些酸涩，问：“步师兄，紫萍也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你……”

　　步临风小的异常柔和，很是欣慰，悠悠的说：“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都是吧紫萍当做女儿一般来疼爱的，把她宠成这样的性子，我倒还真怕没人敢要她。”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痛楚袭来，步临风险些控制不住，脑海中一再闪现出当时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情形，因为仇恨而不能紧闭的眼睛，因为反抗而被敌军分解的肢体，因为坠落悬崖而呼喊不出的求救声，眼前全都是血红色一片，让步临风几欲抓狂。

　　“步师兄，步师兄。”由于痛楚来的过于强烈，萧若兰一下子就被步临风甩了出去，再一回头看就见步临风清冷的眼睛已经是血红色一片，周身自己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还有加深的趋势。
　　“这……这是魔气，难道有人在趁人之危？”萧若兰惊诧不已，却无能为力，自己只会拉弓射箭，根本不会行医救人，更不会除妖降魔，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萧若兰焦急万分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层层乌云被分割开来，朦朦胧胧的阳光慵懒的散落着，一名翠绿色衣衫的女子骑着仙鹤飘零而来，衣袂翩翩的后摆颇有几分仙家之气，当然，如果不是那女子狼狈的被仙鹤甩下来的话那就更像了。

　　就在萧若兰一愣神的功夫，就见那绿衣女子蹦蹦跳跳的走到步临风的身边，倒也是神奇，随着绿衣女子的靠近，笼罩在步临风身边的黑气逐渐在变淡，似乎是在害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看到紧随而来的卓断水之后，萧若兰自然认出了那翠衣女子便是殷紫萍，上次不过是惊鸿一瞥，在印象中全然不同，上次穿着的是粗布衣，如今换了衣着，发色也变成了纯黑色，故而没能够立即认出来。

　　殷紫萍还是像往常一样看到步临风就直接一下子扑上去，若是以前步临风自然也是很潇洒的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转几圈以示自己的喜悦之情，而如今因为经脉啃噬的痛楚而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以至于在殷紫萍扑过来的时候直接倒在了地上，临在挨上地面的时候步临风也不忘了伸出手去护着殷紫萍，以免让她摔伤了。

　　“大师兄，我好想你。”殷紫萍撒娇的揽着步临风的脖子，撅着嘴巴，话音中略微带着哭腔，眼睛微红，颇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模样。

　　听到殷紫萍的声音，步临风的意识稍微清醒了几分，眸子中的红意逐渐褪去，最终化为了一片清澈，怜惜的揉了揉殷紫萍的头发，狐疑的看了看紧随而来的众人，艰涩的扯了扯嘴角，说：“欢迎回来！”

　　“恩恩，呜呜呜我……大师兄我好想你啊，我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人欺负，呜呜呜……”见到大师兄的殷紫萍智商完全退步到了幼童时期，全然不管时间、地点哭的昏天暗地，直到按捺不住的卓断水上来把她拉走，想必步临风时不用起来了。

　　冷月心看着甚是狼狈的步临风，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在自己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孤傲的，看着他的眼神也颇为复杂，至于一旁的莫忘尘则是盲目的崇拜，目光就一直锁定在步临风的身上。
　　魔性竟然被压下去了，步临风心中都有些惊奇，尝试的活动着手脚果然没有疼痛的困扰了，只是对自己这么大敌意的少年又是谁呢？步临风虽然一身狼狈却依旧不减他强势的气势，直视着卓断水的眼睛，问：“你就是昆仑山鹰眼老七的大弟子？”

　　卓断水虽然是个土包子，可是听师傅说过，逍遥观太虚道长座下的大弟子是前朝王国皇子，若是算起来年龄应该是不低于五百岁了，暗暗咽了咽唾液，手上却依旧紧拉着殷紫萍的手，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叫卓断水，步师兄好。”

　　步临风微微点了点头，心情却很是复杂，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师妹就这么跟人走了，难免有些失落的，却又在庆幸还能有人能够忍受紫萍乖张妄为的性格【殷紫萍：大师兄我有这么差劲么。步临风：（不理不睬，看着卓断水）你得照顾好她，不然……卓断水：（冷汗）是……】，这么纠结的心情别人是难以理解的。

　　殷紫萍哭够了就在卓断水的背上睡过去了，这才让众人松了口气，结伴往杭州城赶去，打头的自然是萧若兰，跟随其后的便是背着殷紫萍的卓断水，再往后便是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洛昊空，然后便是步履有些踉跄的步临风，步临风并排同行的便是冷月心，至于莫忘尘和风摇筝则是跟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相互扶持的两人，莫忘尘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反正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走在途中，步临风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而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但是这种感觉却如影随形，当自己越是靠近殷紫萍的时候，这种感觉便淡了许多。如此，步临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天地相接的地方，面色凝重。

　　一行人回到杭州便在忆江南客栈落脚，这厢才刚刚订好房间，就看到一名孱弱的妇人缓步下来点餐，腹部已经微微凸起，精致的面容稍显的浮肿，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名孕妇，而且这个孕妇众人都熟识。

　　一时间，整个客栈的气氛都凝滞了，安静的出奇。

　　熟睡中的殷紫萍似乎也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那孕妇惨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