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茉莉香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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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将近六点时分，街道上冷冷清清，一部计程车急驶而来，停靠在ONTV电视台的大门口，牧月付完车资，迅速下车，小跑步奔往大厅的管理处，检验证件之後，直接走向电梯。
一大早，电视台还是有不少人在四处走动。
牧月走进编译组的办公室，这里全天候都有人在埋首工作。黄莉还没到，负责带她的是编译主任丁亚男，是个嗓门大丶微胖的中年女人，穿着牛仔装丶球鞋，不耐烦地对牧月说：「工作时间分早丶晚班，三个月轮调一次，妳先上早班，从六点到中午十二点。」
「我知道，谢谢。」牧月说。
黄莉昨天传简讯叮嘱她，千万别迟到。要不，她怎麽可能一早出现在这里？清晨六点上班，捷运和公车还没开始营运呢，为了解决交通问题，她还提前跟计程车行预约车班。
丁主任接着说明工作内容。
「翻译只是基本功，妳必需从外电稿丶国际新闻影片，吸收资讯之後，重新编写新闻稿，还有搜集相关画面丶找人配音，配音的事，主播有空可以找他们帮忙，我听妳的音质不错，训练自己配音更方便，有空试试看吧，最後交给剪辑组和技术人员合作完成影片。妳听懂了吗？」
牧月的脑子被炸得轰轰响，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一时愣住而无法言语。
「这是一份群体表现的工作。」丁主任说得义正词严，「吃这行饭的人要有三头六臂，待遇高，压力当然大。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妳做了就知道。」
说着把外电文往牧月的桌上一扔。「先看一遍，把它写成新闻稿，文字不要多，要注意画面的呈现，写完之後传给我！」接着扭头就走。
「真没礼貌，凶婆子！」牧月在心里骂了她，情绪荡到谷底。
但事情总是要做的，她深吸一口气，把外电读完，思索数分钟，决定先设想画面，再撰写文字，写稿对她来说，有如家常便饭，下笔不久便告完成，随即传给丁亚男。
丁亚男看完稿子，没表示什麽，再交给她一份新工作，要她把三十分钟没字幕的美国新闻影片，缩编成五分钟的新闻稿。
牧月在学校的英文听写一向称王，不过影片中有些口音听不太懂，她取巧的略过，撷取重点，也迅速顺利达成。隔不久，主任又给她一个新案件。
她正在埋头工作时，突然出现一位英挺的帅男，走到她面前说：「写得好棒！新同学。」
牧月带着狐疑的目光扫向丁亚男，她正抬头看过来，对帅男哈哈笑说：「你看完了，真有效率。」
牧月想，大概是丁亚男把她的稿子由电脑传给他看的。
他是谁？好像看过。
「妳好，我是李期阳，新闻主播，请指教。」。」
「你好。」牧月受宠若惊，赶紧站起身。「请多帮忙。」
「别客气。」
「期阳，以後配音就找你了。」丁亚男顺势赶鸭子上架。
「丁姊尽管吩咐，我乐意效劳。」他对牧月深深一笑。「妳有空，找我。」
「什麽事？」牧月问。
「人家要帮妳录音。」丁亚男大笑起来。
李期阳的热情相挺，无疑帮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当天，丁亚男迫不急待的，带着牧月跑完所有必需认识的部门，希望她尽早独立作业。
等到黄莉出现时，牧月已经累得剩下半条命。听见丁亚男对黄莉说：「赞赞赞！这回妳找对人了，我告诉妳，我忙了半天调教她，妳要负责把她留下来。」
「是，多谢妳了，丁姐。」
後来，黄莉对牧月说：「丁姐是刀子口豆腐心，无论她数落妳什麽，都别挂在心上，这个人像倒吃的甘蔗，愈吃愈甜，只要妳有能力，她一定对妳好。」
第一天下班回到家，牧月还是觉得满沮丧的，像打完一场算不得胜利的仗，人累垮了，脑力透支光了，只想趴到床上休息，什麽都懒得做，也做不了，遑论提笔写小说。
「这样下去怎麽办？」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不该进ONTV。
一星期飞驰而过，工作逐步上手，前辈大都乐意指导她，尤其是李期阳，他对她近乎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深深感动，也害怕自己担不起。她渐渐摸索出为人处事的的窍门，工作顺畅之後，她变得有说有笑，跟大伙儿渐渐打成一片。
日子，按部就班过下去，她忙得来不及做饭，玉玲三不五时喊她过去大姨家打牙祭，两位室友在家也很安静，各忙各的事。
总之，她已经秩序井然地恢复写作，再说，章佳捷每隔一天便传简讯催稿，她也不得不按时交稿。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假日，接到爱立思的电话，才惊觉当晚要去上课罗！
牧月想：每天忙翻了，每周还花三小时去上课，是否太自不量力？
但也非一时兴起。以美国经典电影的情节对白作教材，讨论电影中的实用智慧，想想都觉得好玩！爱立思和她巴望着上这堂课，带给她们创作的灵感，扩展文字的趣味。牧月相信，对她目前的工作也大有助益。
开学第一天，两个人兴致勃勃提早到，料想不到，教室的座位几乎客满，她们只好走向左边第一列，前後座位坐下。
「我听说，这位老师刚从美国回来，白天在妳母校教美国文学。」爱立思说。
「进Ｔ大教书，不简单。」牧月回应。
「他才三十多岁。」爱立思不失推理作家本色，打听得脉络分明。「我倒是希望，他是帅哥，这样，我非来上课不可。」
「哈，我帮妳祈祷。」牧月莞尔一笑。
「谢谢，希望上帝有空听到。」
上课铃响，走进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人，大家以为他是同学，依然自顾自的聊天。他笔直地走上讲台，目光扫大家一圈，意外发现有位漂亮女生惊讶地盯着他看，他停顿一下，对她点头丶微笑。
「你们认识？」爱立思拍牧月的肩膀。
「嗯。」牧月应着。
他转身在黑板写上凌惟哲三个字，面对一大群学生，用英文说：「我叫Peter，大家好。我想，各位的英文程度已经不错，平时也都忙着工作，在周末来到这里上课，我深深感受到你们学习的渴望。
我非常高兴有机会，把多年来从电影中学习到的智慧，和大家分享。
每一周的每一堂课，设定一个主题。从经典的电影中撷取最有趣丶最实用的电影对白。上完这学期课程，你们的英文会话将迅速升级，成为更有魅力丶更受人欢迎的人。……」
接着，由同学们自我介绍，轮到何牧月，全场安静无声，所有在场的男女同学，包
括凌惟哲在内，都显露出特别期待的神情。
「我叫moony，中文名字何牧月，今年二十一岁，台大外文系毕业，目前从事电视
台的编译工作，我喜爱文学丶音乐丶电影和旅行。」
她说话时，脸上始终挂着甜美的笑容，声音非常柔和动听，实在是让人不记得她也难。
三小时的课程紧凑而丰富，Peter很幽默，场子撑得十分热络，显然第一堂课他已掳获了学生的心。偶尔，他碰触到牧月投来的目光，他报以微笑，不特别表示什麽。
下课後，爱立思对牧月说，据她观察的结论，Peter和牧月俩目前尚未发生暧昧情愫，但并不保证日後一定不会发生。牧月听完後嗤之以鼻，并举手要捶她，爱立思赶紧逃之夭夭。
不少学生围拢过来跟Peter攀谈，担搁不少时间，当他想起牧月时，她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一周後。黄昏。
张海盟开一部休旅车，驶进一栋玻璃帷幕设计丶建筑宏伟的的十层辨公大楼，把车子泊在地下室的停车场。
他和和李胜义迅速走进一楼的会客厅，服务人员急忙过来打招呼。他们特地赶来参加董事长宴请一位建筑界名人的晚宴，但弄错了时间，来早一个钟头，这下糗大了。
「休息一下。」海盟对胜义说，两人往舒适的大沙发坐下来。
四周的摆设非常富丽堂皇，无论桌椅丶花器丶壁画，甚至侍者端过来的茶壶丶茶杯都十分考究，可见是由独具慧眼的行家精心挑选的。
「逛街去吧。」海盟站起来。「我想找一张CD。」
「好啊。」胜义应答。
他们走出公司大门，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潮中，踏上台北车站的天桥，往桥下望去，到处车水马龙丶络绎不绝。
「普契尼的歌剧有一首《公主彻夜未眠》，不知那里有的买？」海盟突然问。
「到处有吧，没记错的话，帕瓦洛蒂的《杜兰朵》CD就有。」胜义说。
「是吗？」
「是啊。」胜义睨他一眼。「我很好奇，你现在的女朋友在美国，还是在台北？」
「我哪有女朋友？」海盟耸一下肩。「谁像你，命好啊，从大学到现在，你的女朋友对你始终如一。」
「真的假的？」胜义语带揶揄，「你大学那一排女朋友呢？」
「一排？太夸张了吧，一排有四十多个人，瞎扯！喂，那个……」海盟停下脚步，
两眼直盯前方。天桥下十字街口的斑马线，有一位穿白衬衫丶牛仔裤的女生站着等红绿灯，她正抬头往天桥望了望。
没错，是她！海盟拔腿往前冲，头不回地抛下一句：「手机联络！」
「喂，喂喂？」胜义急喊，不知发生什麽事？只见海盟像斗牛一般，往桥下直冲过去。
海盟顾不得旁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於跟上了她。
他放缓脚歩悄悄尾随在她的後面，跟着拐进商店街的骑楼。天气热得令人汗流浃背，牧月抽出一张纸巾按了按额头，急急走进一家美语国际村。
海盟赶紧大步走到她前面，回头想拦住她说话，不料，她竟视若无睹迅速走进教室。
这下，他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独自一个人在教室外面的回廊，来来去去走了好几回。咦，他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脸上堆起得意的笑，然後从容离去。
一个细雨绵绵的傍晚。
Peter老师站在讲台上，注视着两位新同学说：「请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Joe，请讲。」
称呼Joe的李胜义坐在爱立思的後面，他站起来，中规中矩地说明自己的学经历和工作背景，口音很正，只是使用的词汇太贫乏，显然不常说丶不熟练的缘故。
Peter点头微笑，同学们报以热烈掌声。接下来，轮到Leo张海盟上场。
他说自己和Joe是好朋友，毕业於同一所大学，在同一家建设公司担任建筑师，他略过留美的阶段，只说明自己的嗜好，喜欢建筑丶艺术丶园艺丶旅行。态度从容自在，畅所欲言。
Peter拍手道：「Very good!」
这时候，才看见何牧月姗姗来迟。
她经过张海盟的身旁时，迎面袭来一阵似曾相识的茉莉香气，她的座位在他前面
的前面的前面。
Peter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秒，不发一语继续上课。
第一节下课，坐在李胜义前面的爱立思，伸手拍前面女生的肩膀。
「哈罗，妳也写童话啊？」
「妳怎麽知道？」牧月转过头来。
「我侄女拿给我看，她超喜欢妳。」
牧月呡一下唇说：「拜托！饶了我吧，我随便写的。我的大学同学主编儿童版，无
论如何要我写，也许，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好像很受欢迎，不过，以後不会再写了。」
「为什麽？」
「我在赶小说，工作也忙死了。」
海盟和胜义全都听见了，互递一个惊讶的眼神。
下课休息时间，胜义趋前问爱立思：
「请问，妳前面那位同学叫什麽名字？」
「Moony。」爱立思扫他一眼。
「中文名字？」
「何牧月。你听见我们谈话了，对不对？没错，她是作家。」还特别压低声音问他：
「你们谁想追她？」
「蛤？」
「说，你们为什麽来上课？」
「跟妳一样，进修啊。」胜义平心静气说。
爱立思看一眼海盟。「他想追，对吧？」
胜义不置可否。「妳是作家吗？」
「我写推理小说。」
「佩服！」胜义向她举手致敬。
「佩服什麽？你又没读过我的小说。」
「对不起，妳的小说去哪里买？」
爱立思送他一个大白眼，不予理会。
「我做得很明显吗？」海盟问胜义。
「不会，你什麽都没做。」胜义摇头。「你要想清楚，三个月後，你就要出国工作，
想追，还不快点加把劲！」胜义在他的肩头敲两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茉莉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