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社系列》夜烬楼

4、第四章 罪孽灭度

　　水滴降雨般打在沈宵脸上，扭成一团的两具人体从水槽上翻滚下来，重重摔落在他面前。
　　首先着地的是夜烬楼，而压在他上面的，竟是刚才的那具女尸！
　　尸体居然会动！看着女尸袭击夜烬楼，沈宵做不出任何反应，因为那情景已远远超越了他的常识范围。以人类的认知看来，尸体无法用任何物理方法来击退，除非被燃为灰烬。
　　然而夜烬楼并非等闲之辈，沈宵呆愣住的瞬间，他的双脚已正中女尸腹部，踹得她往后直飞出去，自己也受反力作用朝另一方向弹开。
　　双方拉开了一段距离。
　　夜烬楼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神情淡然，仿佛刚刚只是被侍者碰洒了酒杯。而对面的女尸则以蜥蜴的姿态趴伏在地，昂起的头与颈部呈九十度角，嘴里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磨牙声。
　　“你没事吧？”沈宵刚想靠前，却被夜烬楼出声制止。
　　“别过来。”红色的眼眸盯着女尸不放，“这不是你能应付的。”
　　张开的左手，以优雅的姿态挡住谎言般俊美的脸。
　　“居然以人类之身做出这样的货色，看来我小瞧你了。”
　　刹那间，空气在周边汹涌起来，以他左手为中心汇聚成风的漩涡。与此同时，女尸像是到信号一样朝他飞速移动过来，其四肢扭曲的爬行姿态，看上去既怪异又恐怖。
　　就在二者之间仅有几步远的时候，夜烬楼突然一挥手臂，疾风便如听令的武士般将女尸卷入半空。接着又是一声响指，数道火光炸裂在女尸周围，震荡得整座天台都轰鸣作响。
　　爆破的余波，带来短暂的寂静。
　　女尸“咚”的一声落在夜烬楼面前。全身关节都被折断的她，看上去就像个弄坏的人偶。
　　应该，再也动不了了吧？
　　沈宵大着胆子走近，却差点被那血肉模糊的头颅咬到。
　　“啊！”他吓得躲到夜烬楼身后，只敢从旁边探出头来。“她她她，她还会动呢！”
　　夜烬楼没出声，只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女尸脑门儿上，咯咯的磨牙声立马就没了。
　　“你的玩具已经被我搞定了。”夜烬楼起身道，“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犹如点墨滴入水中，黑暗的气息在夜色中悄然扩散。一个男人的轮廓自天台入口处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地暴露于月光下。
　　一看到那个男人，沈宵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瘦长的身体穿着一套笔挺的蓝色西装，但人却是头发蓬乱、双颊消瘦、皮肤发黑。仔细看的话，他的脸上和手上生着一些斑点。深凹进去的眼睛好像黑洞一样，连月光都能吸进去。
　　“你就是凶手吧？”夜烬楼问。
　　男人慢慢地咧开嘴，做出一个小丑般的笑容。
　　“为什么要杀她？”
　　“嘿嘿嘿嘿，因为她太美了。”小丑可怖地笑道，“长发、白肤、细腰、长腿，不用化妆就能吸引男人的视线，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谁不想和这样的女人做一次呢？”
　　“所以你才在她下班之后把她劫持，并利用没有监控器的货运电梯把她带到这里。那剜掉她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那双眼睛很美，但是从没有发觉过我的存在。”小丑说，“我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她周围，无论是擦玻璃还是做保洁。但她从来都没注意到我的存在，那双美丽的眼睛从来没看过我一眼。我厌恶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我要让她注视着我，并且只注视我一个人。”
　　小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密封的小罐子，罐子里是受害者的眼球标本。
　　“看啊，她现在只能注视着我了。”
　　“原来是这样。”夜烬楼忽然笑了，“不过很遗憾，这些事都是你死后才做的。”
　　“我死后？”
　　“对啊，你看看自己的手，都已经长出尸斑了。”
　　“哦，哈哈哈哈。”小丑大笑起来，“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那张嘴好像裂口一样拉长到耳朵根。
　　“其实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像是被突然吹大的气球，小丑的脸上鼓起了一连串水泡，身体也像是在进行急速又可怖的基因变异，增生出大块儿的囊肿和骨质的凸起。西装很快被撕裂开来，露出里面拥挤的肌肉和划动的百足。膨胀到已经变型的头颅上刺出一对弯曲的尖角，鲜血顺着角长出的地方蜿蜒流下，经过小丑大张开来的嘴。
　　旁人仅是观看就能感受到的巨大疼痛，在他的意识里被逆转成了没顶的快乐。
　　那笑容看似在疯狂地享受痛苦，却更像一个人在拼命地挣扎呼救。
　　终于，犹如破卵而出的长虫般，小丑的尸体变成了一头蜈蚣形的怪物。怪物在夜烬楼面前立起上身，挥舞了下头上镰刀般的螯肢。
　　“再也不用藏在尸体里面了……人界的风真是舒服啊……”
　　怪物的腹部，发出虫鸣和男声相重合的语音。
　　“我闻到了罪孽，还有灵力的香气……”怪物长满利齿的口器开开合合。“呵呵，看来今晚要大饱口福了……”
　　看着那头血肉淋漓的可怕虫子，沈宵已经连动都动不了了。
　　这、这是神马？！
　　会动的尸体就已经够呛了，这又来头怪兽不是挑战我的神经线吗！？
　　早知道会看见这个我就不来了，NM我以后死也不来了！
　　“寄生的尸鬼吗？”夜烬楼的唇角挑起一抹笑。“既然是这样，看来我必须要斩杀你了。”
　　……强大的风压瞬息凝结于夜烬楼的左臂，继而以十倍的力道爆发，在他周围翻江倒海般掀起一阵咆哮的龙卷。沙石尘土皆被卷起至半空，又纷纷如雨点般落下，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沈宵仿佛听到了野兽的长啸，在看不见的地方往来冲突。
　　“怎、怎么会！？”怪兽在劲风中倒退了几步。“人界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
　　半截衣袖撕裂滑落，将夜烬楼的左臂袒露出来。
　　肌肉紧实的雪白手臂上，赫然是两道红黑刺青。刺青以基因螺旋的形状自肩膀绞缠到手腕，绸缎一样反射着钝光。突然间，两道刺青蛇一般流动起来，顺着肌肤爬上手背，滑下指节，化为两片柔韧的金属，在手掌之下飞舞变幻，被无形的力量拉伸扭曲。
　　黑色勾勒着狭窄的刀脊，红色渲染出修长的刀刃。不多时，一柄长约三尺的锋利长刀现于夜烬楼之手。月光之下，弧度优雅的刀身流溢着暴力学的美感，也透露出杀尽天下的霸气。
　　“以实体化的罪孽为武器之人……你、你是灭度师！！”
　　怪兽嗥叫一声朝夜烬楼挥下螯肢，倏的一道弧光划过，长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怪兽的螯肢斩断，留下了一个喷血的断面。
　　“可恶！”
　　发狂的怪兽以剩下的螯肢继续攻击，却都被夜烬楼轻松躲过。他一跃跳上怪物头顶，在巨大圆月的轮廓中将刀尖倒悬向下。
　　“在血红的死界中绚丽的凋零吧！”
　　世界突然变为鲜血般的红，刀尖刺入怪兽漆黑的剪影，瞬间卷起漫天墨色的碎片。
　　落地的瞬间，世界恢复了原状。
　　飞舞的碎片带着植物的气味，那既不是草叶的清新，也不是花的香气。
　　一株黑色的曼珠沙华自空中缓缓降落，还未接触地面，便在风中枯萎飘零。